《盏皇》华胜

13、“晋代衣冠”

　　楼夕云的婚事定下，曾经风光了数百年的楼氏家族，其最后一位嫡女的终身便这样仓促决定。
　　结局似乎有些凄凉，但摄政武王即将迎娶侧妃的盛事早已铺天盖地，世家倾颓的悲凉也不过是人们偶尔提及的谈资。
　　除此之外，京中人们热议的还有一件事，即书生榜第二的凤羽公子即将前来东屏。
　　九州三国，若无盛世繁华，必有乱世风流。
　　天下有三榜：皇榜，书生榜，美人榜，讲求的是力，文，美，每榜只录九人。
　　皇榜并不是皇帝的排名，而是武将与刺客的排名，因此二者都由皇榜嘉奖或通缉，便统称皇榜，先威烈侯苏觉与如今的摄政武王萧权也在其列，不过排名都相对靠后。
　　皇榜排名第一、第二位始终由蒲苏凤夜盟的夜鬼皇和凤盏皇两位盟主占领，第三乃是圣兰皇云芜，第四为蒲苏宁远大将军闵贤，第五为先威烈侯苏觉，摄政武王萧权列第八，其余几名，都由凤夜盟的王牌杀手占据。
　　皇榜在榜的每个人，都会得到“皇”之封号，譬如萧权的封号就是“念”，人称“萧念皇”。只是比起该称号，似乎人们更喜称呼萧权为摄政武王。
　　书生榜就是字面的意思，在榜的每位都是才貌双全、系出名门，且颇具士人风骨的公子，封号也是“公子”。
　　凤羽公子凤士遥，就是名列榜眼的名士。
　　据说，凤士遥姿仪清雅玉润，朗而不妖，谈吐温文有礼，字字珠玉，其人龙章凤质，如谪仙也，世人便给了他一个“晋代衣冠”的雅称，赞的便是他颇有晋代遗风。
　　不仅如此，凤士遥背后有着神秘的凤氏家族，手下掌握着天下三大聚宝盆之一的爱晚楼，且他虽经商，却分毫没有铜臭味，哪怕是青楼楚馆，也绝对是顶级的精舍，里面的姑娘个个赛过大家闺秀，但精舍的规定又是姑娘自愿作陪，客人不可强迫，倒也为人称道。
　　无论如何，有着谪仙相貌、渊博学识、尊贵身份、公子封号，以及偌大财富的凤羽公子，只听一下便迷花了无数贵女的心。身在金丝鸟笼中的千金闺秀，哪个不幻想一场花前月下、神仙眷侣般的爱情？
　　至于他为何只是第二，那着实是因为榜首的逍遥公子过于完美。
　　只这些并非楼夕云所关心的，此时距离她的婚期只剩一个月，尚有许多东西需要她亲自准备，时间不算紧，却也绝不宽裕。她想与栌宣殷商量，但王府显然并不欢迎她的未婚夫，所以她让千虑给栌宣殷传信到凌寒堂书斋一见。
　　栌宣殷到书斋的时候，楼夕云正在描花样子，听到脚步声，抬头道：“来了？先喝杯茶润润喉罢。”
　　栌宣殷接过楼夕云递来的茶水，味道还是一样的好，不同于上次的是，更带着点温暖的味道，楼夕云真的很擅长茶艺。
　　栌宣殷坐了下来：“寻我有何事？”
　　楼夕云笑了笑，打趣道：“没事不能寻你吗？”
　　栌宣殷被茶水呛了下：“咳……当然可以……”
　　楼夕云起身替他拍拍后背，笑道：“瞧你吓得，怎么我看上去是一句话也说不得的人吗？”
　　栌宣殷呛得脸色泛红，每次见到楼夕云，小心翼翼的那个人都是他，楼夕云却大方得很，似乎有些奇怪。
　　楼夕云待他咳得好些，道：“我这两日在绣给长辈们的四季鞋袜。”
　　“怎么？有问题吗？”比起楼夕云对丞相府的不了解，他可是连对头峥晋王府的一只苍蝇都知道。
　　“姑母给我的单子上，相府的长辈只列了丞相和夫人，但是我记得你的生母应该还在世，所以我想问一下，阿娘喜欢什么花色？”
　　看着笑容浅浅，却温暖明净的楼夕云，栌宣殷顿时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连夕云都记得他生母，但他自己却快要忘了。
　　不是栌宣殷不敬生母，而是他一旦对生母表现出一点关心，嫡母就会加倍虐待生母，所以这些年，他都不敢亲近母亲，只是讨好父亲以求得母亲一命尚存。
　　但楼夕云不同，她对王爷和父亲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嫡母也要忌惮几分，若娘能收到儿媳亲手做的鞋袜，一定很高兴：“我生母的闺名唤作兰萱。”
　　楼夕云合着手笑道：“兰花高洁，萱草忘忧，真是极好听的名。”
　　栌宣殷的心情也不错：“你出身东屏楼氏，名字也是有来历的吧？”
　　楼夕云道：“爹娘没有特别提到过，但我身上有块玉牌，刻着‘朝逐白鹭，夕枕天云’，我想大概是希望我一生平安写意的意思。你呢？”
　　栌宣殷还沉浸在楼夕云名字的美好意境中，骤然被提问，愣了愣道：“殷是殷切期盼的意思，宣……大概与我娘有关。”
　　栌宣殷说道生母时，总有几分寥落，楼夕云也不多问：“我记得上次你提到要参加春闱，准备得如何？”
　　栌宣殷道：“只是尽人事。”顿了顿，又叮嘱道，“此事只你知道即可，不要同他人提起。”
　　楼夕云看出了栌宣殷的郑重，颔首道：“我知道了。”虽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自己的未婚夫愿意分享秘密，她配合一下也是应当的。
　　“你还缺什么书吗？”
　　栌宣殷好奇地看着楼夕云。
　　楼夕云笑道：“虽我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但家里应试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多少也知道有些书很难找。你若有需要，不用同我客气，楼氏虽然没落了些，但书还有不少的，望江城离京城不算远，运来也不需要几天，正好族里也要送些东西给我，到时我让他们一并拿来便是。”
　　栌宣殷当然不会跟楼夕云客气，只有他前途光明，才能给楼夕云更好的。虽他喜欢的人是菀钰，但菀钰选择了王爷，他也对夕云负有责任，能有一个温暖善良、熟读文史的妻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楼夕云今日特地向他询问生母之事，让他心生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