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物语》金禹

2、娃娃物语之思念如风

　　她总是站在我的床前，手指轻轻掠过我额头上垂落的刘海，能不能告诉我，苏，思念为何会如此沉重？
　　我无言，默默地看着她眼角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
　　我拥着她的肩膀，不哭不哭，有我在。
　　---苏，你想他吗？像我一样想他？
　　---不。我轻轻地摇头，我没有见过他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想他的什么。
　　她失望地垂下头，眼睛盯着脚尖。
　　我永远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我的身边只有她，我只记得她的眼睛，却看不清她眼中的背影。
　　我是她的思念的所有寄托。
　　我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躺在这里了。
　　依稀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世界完全改变，手脚再也无法活动，看到她在床边，落泪。
　　---苏，你注定是要寂寞一生的，像你的名字一样寂寞。
　　我好像不记得自己有过眼泪。
　　只是静静地躺着，闻着窗外的花香，听着鸟儿的呢喃，数着天上的星星。
　　寂寞如许。如许寂寞。
　　有时她会说，苏，你有着和他一样的眼睛。
　　或者会说，苏，他若看见你，一定会惊讶自己会有这样漂亮的女儿。
　　她睡在我的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我。
　　一直都是这样。
　　她说，苏，你不能像他一样离开我。
　　她重重地叹息，她说她的思念就是这般沉重。
　　我不知道思念究竟是什么样子，就如我的记忆中有一大部分都是空白。

　　夜，好清凉的夜。
　　我听纺织娘在窗外唱歌。
　　她睡着了，呼吸均匀。
　　月光如泻，照在我灰色的房间。
　　突然起风了，掀动白色的窗帘，月光也变得紊乱。窗外晃动的树枝像一只只摇曳的手，张牙舞爪，似要拼命把某种东西从记忆的漩涡中拽出来。
　　我艰难地挪动身体，双臂支撑在床上，用力抬起上身，拖动毫无知觉的双腿，终于使自己可以靠在床头。
　　她依然熟睡，像个孩子。
　　我想看看窗外的风。

　　风似乎更大了，像在发怒。
　　真奇怪她会睡得如此安详，在梦中思念着他么？
　　窗户突然被风推开了，翻卷的窗帘铺天盖地地袭来。
　　我的思绪也像是北风卷进了记忆。
　　模糊、清晰，清晰、模糊…… 我似乎望见了影影幢幢的自己。
　　她终于醒来，坐起身来，惊恐地望着我。
　　我静静地用手梳理自己金色长发。
　　---苏，你记起什么了吗？
　　我回头看她，淡淡地，安安静静地。
　　---原来思念就像风一样，有的时候，是可以摧毁一切的。我说。
　　---你还是想起来了，苏，我只是想留住你，我失去了他，不能再失去你。
　　她泪流满面。
　　我终于知道自己什么会躺在这里了。
　　她想要永远地留住我，她害怕会再次陷入另一种思念。
　　思念如风，吹断了我所有的欢乐与悲伤。
　　母亲、父亲、思念、瘫痪，我永远也走不出这些词汇构成的框架了。
　　从未思念过某人，是因为有风，思念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