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九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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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高士
桃花镇并不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但消息却飞快，有很多的功劳要归功于这里星罗棋布的茶楼。
燕三家外的这座茶楼里此时有很多客人，大部分都是桃花镇的居民，也有些打扮不同的外来客。不过他们此时都仔细地听着一位年轻的书生说话。
说的呢，正是贡品案。
“梁有德身为朝廷命官，坐镇一方，并不为百姓谋利，已经愧对朝廷的信任。更加上这些贪赃枉法事情，两位皇子殿下查了他，却不敢动，是想看看皇上的意思。而如今的周大人，铁骨铮铮，最是清正廉洁，他呢，最恨的也是那些枉读圣贤之书的贪墨之吏！皇上圣明，既然派了这样的大臣，我看梁家定然逃不过这场浩劫，哼，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而那些与此事有联系的官员们，自然也一个都不会跑了。皇上此举一出，天下吏治清明！”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多少时候，反正个个都面色红润，仿佛刚刚辩论一场。那年轻书生刚刚坐下，就有很多人义愤填膺的附和，但更多的却与旁边的人笑声交流，窃窃私语。
这声音中，突然传出几声不太大却很清楚的笑声，意思很明显，他不太同意，
“唉——子彦这话，对也不对。”
寻声望去，楼梯边独坐一个穿着普通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正自斟自饮。他三十多岁，身形消瘦，长相虽普通，可微一抬头时，那双精光乍射的眼睛，配上举止间的风骨，却非泛泛之辈能有的。
眼光中的睿智了然却又不是佑霆那双深瞳的洞察所能比拟的。
众人饶有兴致的看着青衣长衫的中年人，纷纷说道“曾先生，怎么所谓是——对也不对呢？”
曾凌微微一笑，慢慢饮了手中的酒，这才抬起他一双精亮细长的眼睛道“帝王之术，又怎么是你们这些人能明白的呢？”
挽宁心中讶道“这个人的口气好大，别人不知道难道他就知道了么？”但是再看旁人，大家无不都是一幅虚心受教的表情，先前高谈阔论的年轻人虽然满脸通红，但却抿着嘴没说什么。这个人看来不简单呢！
这是曾凌侃侃说了起来“当今皇上圣明之至，从来都是明察秋毫的，可这件事情却不会像子彦说的那样，依我看来梁有德却不会就此一败涂地，爵位自然是一撸到底，诚忠的赐号无论如何也当不起了。但此祸不及子孙家人，尤其不会牵扯的门生故旧。”
“哦？”那先前叫做子彦的年轻人挑起了眉毛“梁氏贪赃枉法，事上不忠，虚与委蛇，更纵容门人欺压百姓，搜刮民财，就说他私卖贡品的事情，足见狼子野心，早已经不把朝廷和皇上放在眼里了！”
“哈哈……”曾凌听了这义愤填膺的辩驳并没有生气，反而拊掌大笑起来“子彦为人忠义，清明心性，刚直决断，可是做铮臣的材料！”说完又哈哈笑了起来，而叫子彦的年轻人反倒不好意思了。
“子彦，你说得都对，梁有德确实辜负了天恩，敛财、结党、营私，他心中早就没有了朝廷，而只有他个人的私利了！非但他罪不容恕，那些与他相互勾结盘根错节的贪吏们也应该被一起挖出来狠狠治罪，方能舒了天下有识之士心中的一口闷气！”众人听得曾凌说得激愤，也都纷纷出生附和，拍手称是，可曾凌却淡淡地向众人摆了摆手“可这些都是于你我来看，并不是皇上的想法，这就要涉及到帝王之术了！刚才我也说过，当今皇上是古来少有的明君……”
“皇上是明君，才更应该治重罪以明法典！”
“不不，子彦，你听我说完。法典自然是要尊的，要不然为什么现下已经将梁府给封了呢？可是皇上现在想的并不是要怎么把梁有德所牵连的旁支都挖出来，治重罪以快人心。我猜，皇上现在正想着怎么才能让梁有德的事不牵连到他人……“
说到这儿，曾凌又开始卖起关子，他停下来喝了一口酒。“梁有德在朝为官整整三十载，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做到一品大员封疆大吏，他的故交，他的门人有多少？只供品这件事情上，贡品入宫有多少道环节！难道都是他自己操作的？当然不能！这里头牵扯的人数不但多，还都是亲贵！这能穷查到底么？嗬嗬……更何况还有别的事情，梁有德在吏部的时候，少干了卖官鬻爵的勾当？唉——可如果真的要都揪出来，恐怕朝野上下震动非常啊！所以，皇上不得不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粱老头身上，外面可以向臣民百姓交待，内里也可以免去了朝野的动荡——”
曾凌侃侃而谈，漫不经心，却句句说的在理，据佑霆和佑忻所知，皇上初时知道这件事情，简直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恨不得把姓梁的一众生吞活剥了。可现在呢？雷声大雨点小，周全上疏自请调查贡品外流的案件，皇上也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本来佑霆的心里正在打鼓，可现在听了曾凌一番话，才明白皇上不是不想查了，而是不想大查。
而此时的曾凌却又不深说了，他笑着看了看酒肆里的众人。
“而且，皇上还有个私心，当年若不是他梁某拼死将皇上从乱军之中救出，又怎么会有现在呢？咱们是出了心中的闷气，却没有顾得皇上心中的这丝情谊！”
对桌的另一个年轻人点头道“怪不得只是勒令退还不法赃物，而没有派人来抄家呢……可皇上就不怕梁有德把家里的东西都转了出去？”
“哈哈……你我想到的，皇上早早就想好了，那一个月来把梁家守得风也不透一丝的兵丁们难道是假的？那赶来查处的钦差周全也是个手段雷霆的人，再不行，皇上不是还派了两位皇子来我们这儿么？”曾凌颇有深意的笑了笑，他并不再往下说，喝掉手中最后一杯酒，便站起身来，向众人拱手告辞道“诸位，曾某这是一家之言，可保不准对不对呢。皇上的心思，岂是我这样的凡人可猜得的？一笑罢了——嗬嗬……”说完也不理众人的挽留和质问，潇潇洒洒转身走了。
酒肆里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仍旧在议论。
曾凌转过身延着楼梯向下，谁知到楼梯口处居然和一个姑娘撞到一起。
一股清雅缥缈的香气若有似无地散开……
“对不起，对不起……曾某贪杯，无意冒犯——”这个刚才侃侃而谈风度翩翩的曾凌，居然谦恭守礼的很，一个劲儿的道歉，头也不抬。
“曾先生不必多礼，是情儿走得匆忙，冲撞了先生。”这声音犹如清风吹入心田，沁人肺腑，让人不由痴怔。
“姑娘怎知我姓……曾？”曾凌抬头之间，猛然呆住。他看清了挽宁的样子，刚才杯酒之间谈论天下事的潇洒居然顿失，变成呆头鹅，话都结巴了。
“当然，刚才曾先生谈笑之间，尽解天下大事，见地之深，不仅情儿心中钦佩。连我家两位公子都钦慕不已，曾先生，公子在雅座等候，不知能否赐教呢？”
曾凌苦笑，原来不是自己撞到了人家，而是着了人家的道儿——然而，挽宁的音容，倾绝人间，更观之可亲。
他没法拒绝。
“唉——只是不知道令公子的雅间里，有没有曾某爱喝的酒呢？”曾凌摇头叹道。
“请——”挽宁笑着引路。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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