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彷佛

5、5

　　5
　　每一个春假之前，苏纯所在的公司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公司一样，依旧忙碌得人仰马翻。
　　年三十的下午，苏纯做完手上最后的工作，便马上赶往父母家吃团圆饭。吃完饭，没喘上几口气，又要拖着快要散架的四肢陪伴母亲大人畅游花市，美其名谓感受新年气氛。
　　“你爸还是怎么叫都不肯来。逛一下花市好像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苏妈口中埋怨着，眼睛倒还是含着笑，忙碌着把摊档上的花以及价格扫进眼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爸，最怕人多。”苏纯挽着苏妈的手，小心地留意着脚下的步速，一边照例为爸辩解几句，表表意思。她知道妈其实还不想爸来呢，免得爸整一个黑脸门神立在那里，把她所有的购物欲生生掐掉。
　　当然这些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哼，我早就不指望他了。还是女儿好，肯陪我逛。”
　　苏纯小小地打了一下颤，据过往的经验，这句只是下面话的铺垫。她稍稍偏过头，无声地做了一个“不过呢……”的嘴型。
　　“不过呢……”果然，苏妈的下一句翩然而至，苏纯在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
　　“小苏你怎么就不肯搬回家住呢？你公司明明也在同一个城市，距离又不是很远，你怎么非得另找间房子住呢！你看看，搬回家多好啊，我可以煲汤给你喝，你又可以省下一笔租金，买多件衣服什么的，多划算……”
　　苏纯只能一味的点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不明智的，只会激起妈的分辩欲。
　　“……过几天你就把那间房子退了吧，搬回来，就这样定，啊！”
　　“妈……”苏纯一脸哭笑不得。
　　“那你说你为什么不能搬回来住？”
　　“我有事要做……”有件事没做到之前，她不能就此搬回去。
　　“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做？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怎么能放心？万一有什么，你怎么应付得来？”
　　“我已经长大了，足够应付了……”
　　“真长大了才好……说起来有对象没，你看邻居的女儿……”妈又开始喋喋不休，把家方圆几里收到的大小八卦都一通塞给她。
　　很好，话题是转移了，可是她对这些没兴趣啊……她灵机一动，看到路边的一家凉茶铺，忙说：“妈你肯定口渴了吧，我去给你买杯甘蔗汁。”说完一溜烟地冲了过去。
　　精明如苏妈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叹了口气，站在路边显眼处等她。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聪明懂事，会为自己打算，可是不多嘱咐几句又怎么安心呢。
　　远远地看到她买了回来，正两手小心地拿着，她笑了笑，走上前去，心里道，她这近视眼，当妈的不去找她，她还不知道要瞎找多久呢！

　　两人喝着甘蔗汁回归人潮。甘蔗汁味淡了好多，不知道是因为甘蔗过季还是由于物价上涨，不降价只好降质。
　　她偷眼看了看妈。上帝保佑，妈不再说那些让她头痛的事，转而认真地看档铺。她暗自松了口气，也侧过头，去看档铺。
　　年年岁岁花相似，花市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毫无新意，价格不菲的花朵，占了一半以上的玩偶公仔，花市沦为了一场商业的盛宴，早失去了传统的过年气氛。在苏纯眼中，只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看着身旁嚷着花太贵却满脸兴致勃勃的母亲，她只能轻轻笑了笑，小心地挡住差点要撞在母亲身上的小孩。
　　老人家总盼望着子女的陪伴，她明白的。即使再累，只要能因此博得他们一笑，她也心甘。
　　幸好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她总算可以在床上等待日上三竿。

　　接连几天，苏纯都按着年年不变的行程表执行着，逛街购物，走亲戚，送礼收礼。一一有条不紊地做完，已到了初五。
　　这么多年来累积的经验让她闭着眼睛都知道明天该会是什么。
　　明天是她从大二开始的，向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节目。
　　游乐园。

　　夜里她收拾着小背囊，妈探头进来。
　　“怎么了，妈？”苏纯听下手问。
　　“你看看思遥后天有没有空，有的话就叫她来吃饭吧。那个小可怜，过年呆在那样的家里不好受吧。”
　　是啊，单亲家庭，新年对她来说不会是一个好节日吧。
　　“好，我等下就打电话过去问她。”
　　“不是等一会，是立刻！”
　　“Yes，Madam……”太后懿旨都颁下来了，苏纯只好立刻遵从。
　　很快地打通了电话，来个开门见山：“我妈叫你初七中午来吃饭，要不要来？”
　　“要的要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喔，不会要我献身之类吧？小女子人穷志不穷，我不会因此而出卖色相的！”思遥在那头叫得欢，完全没有应有的一点沮丧。这小子是太会装还是真的没心没肺啊。
　　苏纯心里叹口气，没好气地反问：“请问阁下有色相吗？”
　　“呜，我要告诉苏阿姨你欺负我！”说着就在那头“嚎啕大哭”起来。
　　“好啦好啦，后天记得来啊，十二点恭候大驾。”苏纯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你铺好红地毯等我吧。”

　　电话讲完了，苏纯正想退出电话簿，不为意之间，眼睛瞟到了在思遥名字之上的某个名字——
　　雷奕嘉。不知他在干吗？
　　正想着，不自觉地，竟按下了通话键，等她发现，要把电话按熄时，却懊恼地发现连接中的符号已变为通话中的计时，只好把电话举高，放在了耳边。
　　“喂……”他在那头轻轻的唤了声。
　　她深吸口气，“嗯，是我……”她等了一下，见他没说话，于是只好说下去，“春节过得好吗？”
　　“嗯。还好。你呢？”可能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似乎比往常低沉了一些。
　　“我吗，挺好的，忙着逛街，走亲戚。呃，你不用走亲戚？”
　　“我父母都在国外……春节我一个人过。”
　　“是吗……”她的声音随着他骤低的声温一点一点地降了下去，原来她的感觉没错，“那你……”怎么过？
　　“我习惯了，没事。”他在那头稍稍扬高了语调，显得轻快了些，可她听来却带了一丝勉强。即使是意识已经习惯，可是心里还是会感到孤单寂寞的吧？
　　不知怎么，下一句就冲了出口：“明天你要不要和我去游乐园？”
　　“嗯？”他似乎没听清。
　　说了，她竟然说了？她咬了咬牙，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明天会去游乐园玩，你如果有时间要不要……”
　　“好，在哪里碰面，我开车来接你。”
　　“啊？你说什么？”她被他毫不迟疑的回话吓了一跳。
　　“……你不想我去？”他低声轻问。
　　他今晚真的很不妥，声音沉沉凉凉的，完全没有平时的柔和。她心一急，忙摆着手解释，没想到对方其实看不见：“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似乎是松了口气，“我要在哪里接你？”
　　“啊，呃……就东山口那个地方……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那……明天八点……嗯还是九点在那里见吧……”
　　“……明天见。”
　　讲完电话，她似乎全身松了口气。怎么办呢，似乎干了一件冲动的事……不过明日愁来明日愁，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远远的，她就见到他那辆黑色的车。他下了车，靠在车门上，低着头，双手环在胸前，不知想着什么。
　　她放慢了脚步走过去。
　　他抬头看见了她，给予她一笑，那笑就如平常一样。
　　她加快了脚步，去到他身前，“早安。”
　　“早安。”他又是温和一笑。苏纯认真端详着那笑，一分一寸，连那皮肤上小小的皱褶都和平常一般，大概只是她多心。
　　“我们出发吧。”他说，然后亲自走到另一边为她拉开车门，风度翩翩地请她上车。
　　苏纯欣然上车，心想，传说中的绅士风度莫过于此了。

　　有车果然好，一个小时不到两人便地站在了目的地门前。苏纯想了想以往挤公车在车上颠颠簸簸近两个小时的，到达时半天才恢复精神的经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顺利地买了票，进了园，苏纯自动自觉便向着游乐项目进发。
　　雷奕嘉叫住了她，指了指那边摆放游乐园游园指南的架子问她：“不用先拿一份吗？”
　　“哦，我对这里太熟了，忘了你需要。”她走了过去拿了两份，把一份递过给他，“做做纪念也挺好的。”
　　“嗯……”他接过指南，立刻翻看起来，似乎很感兴趣。过了一会，他抬头问她：“你对这里很熟悉，经常来吗？”
　　“对，大二起每年都来。”
　　“哦？”他挑了挑眉，有点意外，“为什么？”
　　“嗯，不为什么。”就是寻找一种感觉吧。

　　售票处的人并不多，园里走动的人群也并不多，可是为什么每个项目前的人都排得九曲十八弯，看不到开头呢？苏纯皱起了眉。
　　“今天来玩的人很多。”雷奕嘉闲闲地说，一点都不为眼前的状况着急。
　　“今年来得早了点，还以为人会少一点……”她叹了口气。
　　“很失望？”
　　“那倒没有。我从来不对不可能的事抱过高期望。”她轻轻摆了摆头。
　　“那现在玩哪个？”雷奕嘉低头认真地看指南。
　　“过山车。”她记起应该问问他的意见，于是看向他，“行吗？”
　　“没问题。”他眉目含笑回答。

　　十环过山车——荣获吉尼斯世界记录。
　　雷奕嘉低声读出指南上的介绍，十分简短。再抬头看看眼前的项目介绍牌，似乎又过于详尽了，过山车就是过山车，还能有什么不同吗？
　　不过他还是饶有兴致地数着头上的轨道，看是不是真的有十环那么多。此刻他的心情愉悦得快要插上了翅膀，嘴上的笑意都凝固了，放不下来。
　　“以前没玩过吗？”排着队，她站在他前面，半转过脸问他。
　　“嗯。小时候没怎么来过游乐园。”原本应该是让人可惜的事，可他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被影响。他记得母亲曾提过在他5岁的时候带他去过游乐园，他本人是没什么记忆，不知道那算不算欺骗？想着，他轻笑了一声。
　　她用着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他状似无辜地回视她。
　　“请问我可以把你脸上的表情看作是怜悯吗？”他彬彬有礼地问，脸上的笑意不落。
　　她的表情更怪异了。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句：“没见过人来游乐园会开心成这个样子的……”
　　他忍不住笑了出声，缘因他真的是很开心，甚至把这几天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的抑郁与苦闷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来小时候没来过游乐园会落下这样的后遗症啊……”她已回转过身，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他看着她没被头发遮掩的耳朵，在一缕阳光照射下红红的甚是可爱。他在脑海中暗暗比划着，如果那里换成两只长长的兔耳朵，会不会更合适呢？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分别抬头，看到行驶了一段距离的过山车突然在平直轨道与上坡轨道的交界处前停住，不再前进。
　　身旁的人低呼：“怎么回事？是不是出意外了？”
　　怎么回事呢？苏纯眼都不眨地看着那节过山车，不由自主地记起了以前看过的过山车事故的报道，难道今天这么巧就碰上了？
　　时间仿若静止，在等待中的游客仿佛都凝住了呼吸，只沉默不语地盯着前方上空轨道上的那节车厢。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那节车厢还是静静地停在那里，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出来解释，游客们开始了骚动，起初只是一小部分，然后迅速的扩张、蔓延。不安的情绪随着时间而急剧滋长，一点一点蔓延上心头，然后包围，最后布满，直至溢出。
　　起初只有几个人从前方挤了出来，选择退出。然后是更多的人。有人选择留下，可是脚下游移不定，有人站得还稳，脸上表情却僵硬无比。
　　苏纯和雷奕嘉几乎是一路往前移，一下子就近了好几米。
　　“我们还玩吗？”雷奕嘉身子稍稍前倾，轻声问苏纯。
　　“我玩。”苏纯毫不迟疑的回答。
　　“即使有危险？”
　　“嗯。”
　　“那我陪你。”他不明白她的坚持，可是他愿意陪着她。
　　苏纯一下子转过头，还是那双明亮的双眼，此刻里面荡漾着认真。
　　于是她向他嫣然一笑，“谢谢你。”

　　在两人以为要再等上半天的时候，游乐园方终于采取了行动。Better late than never。
　　他们从轨道开始处的另一方向先后派出两列空车厢，分别以正常的离心速度行驶，以测试轨道的安全性。
　　两列车厢都没有丝毫障碍地平滑地在轨道上滑过，每当它们灵活地顺利通过第十环时，总会惹起底下一片欢呼声。
　　不一会，停在半空的那节过山车重新启动，顺利地完成十环旅程。底下停滞良久的队伍也重新开始向前挪动。过山车惊魂事件终于告一段落。
　　大概又过了几十分钟，苏纯和雷奕嘉也顺利地坐上了过山车，完成了一段在空中的极速旅程。
　　快跨出出口时，雷奕嘉发现头上的显示屏竟出现了他们坐过山车时的照片。苏纯解释那是机器随即拍摄，可以让游人冲晒出来作为留念。
　　雷奕嘉其实动了心，手都快伸进荷包了，要不是一旁的苏纯拉着他，连声说着那照片拍得太没水准而且价格太不公道，他可能已经完成了掏钱付款的动作。
　　他笑笑看看苏纯那副似乎要拼死不让他冲晒照片的架势，只好摸了摸鼻子作罢。
　　不过在他腿将跨出门时，他回头后望的眼睛很恰巧地瞟到了苏纯那张被拍的“玉照”，而照片上的她似乎，有点，呃……咳。难以形容。雷奕嘉尽力止住正要努力上弯的嘴角。收到啦，女孩子还是要面子的。
　　尽管在过山车这里花费了比较多时间，但两人都没有丝毫后悔的样子。只是有点遗憾在空中的时间太短了些，不过由离心得来的身心舒爽、遍体通畅，让他们很快把那一点点遗憾也丢开了。
　　大概这就是过山车的魅力吧。

　　“我们接下来玩‘U’型滑板吧，挺刺激的。”苏纯建议。
　　“小姐，你有没发现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雷奕嘉指指不远处的时钟，然后他又研究了一下指南，“这里似乎没什么餐馆，要不就去前面那家包店吃点面包？”
　　“我早有预备了。”苏纯无比得意地指指她一直背着的背囊说。
　　原来她背的是个百宝囊，雷奕嘉见到她不断从里面翻出面包、矿泉水甚至八宝粥时想。
　　“哪，接着。”她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戏谑道，“只有白面包哦，大医生不介意吧？”
　　“大医生不也是平民一个？白面包我读书时可吃得多了。”他笑着回答，不过在看到她从背囊拿出的所有东西时，不禁收起了笑，皱起了眉，“这么多东西很重吧，怎么刚才不叫我帮你背？”
　　“习惯了。这里的东西贵得离谱，以后你来记得要自己带水。”她一面撕开包装袋说。
　　以后再来吗？雷奕嘉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
　　吃着的时候，雷奕嘉问苏纯：“你最喜欢过山车？”
　　她摇摇头答，脸上带了点可惜：“喜欢是喜欢。不过我真正爱的是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他看着她，“为什么？”
　　“它很慢。慢一点，就能长久一点。长久一点，回味的时间也就多点。”
　　“就是因为这样？”雷奕嘉有点不相信，因为除了旋转木马园中还有那么多慢速的游乐项目。
　　“其实也不单单是那样的原因。”她笑了笑说，“我喜欢它的梦幻。以前看过一部漫画，女主角的父母就是在旋转木马前相遇，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可最后两人又在曾经的旋转木马前重遇，爱意重生。”
　　“很浪漫的故事。你喜欢浪漫？”他问。
　　“不行吗？”她假装有点生气地瞪他一眼。
　　“不敢。”他笑。
　　她也忍不住一笑，说：“以前还小，也有点所谓的少女情怀吧。可是现在不了。”她顿了顿，“生活哪里有那么多浪漫，与其执意追求这些虚幻的东西，还不如平平淡淡的。”
　　雷奕嘉垂下头沉吟：“嗯，你说的没错。平平淡淡才是真。”

　　午餐过后，两人继续出发。起初苏纯还会挑出一些比较特别的项目，然后两人专程前去排队游玩。
　　可一来二回后，苏纯发现雷奕嘉根本不计较这些，他只是想玩，感受一下刺激，而不介意玩什么，最后她索性也抛开地图，走到哪里玩到哪里，倒也快乐非常，更多了分神秘感。
　　她发现原来抛开计划、随心随意自在游玩远比玩到某个特别惊险刺激的项目更让人快乐。
　　她很庆幸她邀请他来。
　　园中的人是只多不少，等待的时间总比玩的长。
　　以前的苏纯等得久了自然也会有些不耐烦。然而这次却不一样了。每次她转身和他说话，映入眼帘的总是他温和的笑脸，丝毫没有因长久枯燥的等待而改变。
　　偶尔半侧过脸，则会看到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身边的游人。
　　他在看什么呢？她总会好奇地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看到的不过是一张张普通的脸。渐渐的，她发现那些脸都有着同样的特征，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笑着的，让看到的人心里温暖起来，脸上泛起笑意。
　　这么多年来，经由他，她知道了原来快乐是可以传递的。
　　原来她从未弄懂游乐园。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下午四点半。好不容易找到一张长椅，一坐下，苏纯顿时觉得整个身子快要散架似的，腰部那里尤为酸痛。
　　看看身旁的他还是没事人一样，不禁自嘲：“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我可以玩足一天不休息的。”
　　“这么严重？”他轻笑一声。
　　“我想是我平时坐得太多了，站得久一点腰就不行了。”
　　“你需要多点运动。有空打打球。”
　　她摆摆手：“我体育很差的。球类都不行。我只适合做脑力劳动者。你呢，平时做什么运动？”
　　“以前打一下篮球、网球。不过现在找不到对手只能抽空去爬爬白云山。”
　　“你一个人去？”
　　他点点头。
　　她笑着说：“要不下次我跟你去吧。我也好久没爬过白云山了。”
　　“好。”他侧过头看着她说。
　　结束谈话，他开始漫无目的地看四周景色。
　　他看到一个小孩子挣脱了妈妈的手，不顾妈妈的叫喊声，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己的目标。他笑了笑，顺着他奔向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旋转木马。
　　他侧过脸看了苏纯，她正低着头，似乎是没看到。
　　“你要不要去玩那个？”
　　她抬起头，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其实熟悉地形的她早已知道那里是什么。
　　她定定看向那里。悠扬悦耳的欢快乐曲，有黑白骏马在其中恣意奔驰，彩灯笼罩其上，在渐欲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尤为眩彩迷幻，如梦中仙境。
　　好是好，可是已不再适合她。
　　她的眼光渐渐暗了下来。
　　“不了。”
　　“要我陪你吗？”他笑笑说，没看到她的表情。
　　“不用了，等我找到那个理由……”她仍看着旋转木马低声回答。声音还是柔和的，却让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不能把原因告诉他吗，其实心底上她还没完全把他当朋友吗。他的眼光也黯淡下来。
　　“我们走吧，不早了。”她终于收回眼光，向他扯出一抹笑，然后起身向前走去。
　　“嗯，走吧。”他站起身，最后看了那个旋转木马一眼，跟在她身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