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天使》夜合花

9、（九）

　　“颁奖典礼呢？”
　　约翰翻着手里的请柬，报出第五张请柬上的内容。
　　“推掉。”电话那头米迦勒给他的是一成不变的答复。
　　“这是慈善基金的典礼。”约翰重复了一遍，仔细地把重音落在了“慈善基金”四个字上。
　　“我知道。推掉。”米迦勒的答案还是和刚才一样。
　　约翰有点生气地把手里的请柬向桌子上一拍：“先生，你作决定之前先认真地考虑一下！我们现在急需这种正面的东西来挽回公众形象。”
　　“这没用。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记者们只会报道他们想报道的。”电话那头的米迦勒听起来也有些生气：“我已经在漩涡底部了，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和事被卷下来！约翰，在这个案子没有结束之前，我不参加任何基金会的公众活动。”
　　约翰对着电话叹了口气。“是的，先生。”他回答着，又叹了一声：“老实说，我有点担心。现在的局面对我们很不利。律师团认为这个案子上庭，结局并不乐观。民事案的原则是‘假定有罪，证明无罪’，因此……”

　　“没有证据证明我其实什么都没做过。”米迦勒笑了一下，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我问他们能否保证正义和公理被执行，他们没有一个回答我。警方的证据呢？除了从我这里拿去的之外，他们手里还有多少证据？”
　　电话听筒里一片沉默，然后约翰的声音才传过来：“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
　　“那么告诉我，原告——那个男人到底想要什么？”
　　电话那头再度沉默。米迦勒静静等了一会，然后苦笑着开口：“钱？”当约翰用叹息声证明了这个猜测的正确性，米迦勒疲惫地靠上了身后的椅背，他久久没有说话，直到约翰在电话里着急的“喂”个不停，才又把电话听筒靠在耳边：“约翰，你老实告诉我，警方到底有多少证人。他们的取证方法是什么。别想敷衍我，他们既然会这样对待我，也就会这样对待别人。”

　　“我不大清楚这些事情。”约翰慢慢回答着米迦勒的问话，他仔细思考着自己的用词：“米迦勒，其实，我们得知道，在这个案子上，司法部门完全丧失了公正的立场。他们完全偏袒原告方。”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痛恨我。”
　　约翰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犹豫了很久才对电话那头既不再说话，又没有把电话挂断的米迦勒问：“现在你究竟打算怎么办？”他问过之后，那一头还是很久没有回音。这让他以为米迦勒早就走开了，只不过忘了把电话挂上，就在他这么猜测之后，米迦勒的叹息声又从听筒中飘出来：“约翰，让我想想，再给我几天时间……”
　　约翰当过几十年经纪人，在米迦勒之前，他有过许多主顾，当然也遇上过不少麻烦事，明星身上发生这种事情很正常，有些甚至是炒作，他只把摆平这些事情当成工作，但听见米迦勒疲惫而虚弱的叹息声时，他的心也揪了起来。“米迦勒，”他有些着急地向电话里叫了一声，生怕米迦勒会马上把电话挂断：“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这完全是一场对金钱的贪婪引发的灾难，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你是不会被这件事情打垮的，对吗？”
　　他听见米迦勒短促地笑了一声：“是的，我不会的。”接着，他的主顾就向他下达了命令：“庭外和解。你和科伦去和原告的律师谈谈。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约翰和科伦其实早已经就是否“庭外和解”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但米迦勒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是呆了一下，而后很矛盾地松了一口气。“是的，先生。”他最后这么说。当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挂断声后，他拨通了科伦律师办公室的号码。

　　“庭外和解？！”
　　约翰拨打科伦电话的同时，米迦勒也拨通了公司总裁办公室的电话。在听完他的通知之后，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大声地叫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对你的形象有什么影响！你知道媒体会怎么报道这件事情，公司花了……”
　　“媒体都是一群逐臭之夫，他们已经盯牢了我，也已经定下了报道的基调。你以为我不庭外和解，坚持上庭他们就会有正面报道出来吗？我想你的律师团队也应该和你分析过如果真的开庭，这个案子我的胜率有多高。当然，我们可以尽全力让这一切慢慢地转向，但是这要花费多少时间？我想你也不喜欢我的时间都浪费在官司上而不是去多赚点钱。”米迦勒难得不礼貌一次地截断了中年男人的话，他声音并不大，但是一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就安静了下来。等他停下来稍作歇息时，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粗重急促的喘息声证明那头的人正处在非常紧张的状态之中。
　　“庭外和解所需要的款项都由我个人承担，不会用到公司的一分钱。”顿一顿后，他这么说道，才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中年男人的吐气声，听到这个声音，米迦勒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向前欠身，从茶几上抓过了电视机的遥控器，按下了开关键，当中年男人开口说话时，电视屏幕上已经出现了滑稽可笑的卡通形象，卡通片的配乐也充斥了整个空间。“你刚才说什么布赖恩，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遍。”窝进沙发里，他向电话那头说。
　　“你全都考虑清楚了？米迦勒，你知道现在的状况可实在不够乐观。事实上，我们在全球各地的销量都因此受了影响。”布赖恩的声音提高了不少，男人似乎已经在扯着嗓子叫喊了，米迦勒把听筒从耳边拿开一点，抬眼望着屏幕上蹦来跳去惹是生非的卡通兔子，轻轻笑起来：“受了多大的影响？布赖恩，你别忘了，我手上也有一份和你同样的报告。专辑发布一年多之后，你还指望它的销量会和头两个月一样好吗？再说，我不相信你的宣传团队面对这种状况就什么也不会做了。你雇用他们就是为了应付媒体的不对吗？”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愤怒了：“米迦勒！话可不能这么说！歌迷们需要的可是个完美的偶像！”
　　“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完美的。”米迦勒低低嘟哝了一句，“好了，布赖恩，我们别再纠缠于这件子虚乌有的事情。我相信你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我做我的，你做你的，我们都做到各自能达到的最好程度。”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在庭外和解之前，你也得做些什么事情。”
　　电视机屏幕里那只兔子好好地戏弄了一番它的对手，然后躲在树后探出脑袋来得意洋洋地呲着大牙。看着这副情景，米迦勒又笑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才再向电话另一头大概已经等得冒火的布赖恩说：“放心，我会做的。接受采访，澄清事实，为自己辩白。这些我当然都会做，尽管我还是很讨厌面对记者的摄像机。我也会再给你一张专辑，当然，我也在为下一次巡演做准备。不过，如果你认为因为这案子所以没有和我再合作的必要……”
　　“我们的合作不是一向很愉快吗，都不必再说这种气话了。就这样吧，尽可能地把这件事情风平浪静地抹过去。”米迦勒又一次中间微微停顿的时候，布赖恩接了上去说，再商量了一下具体的处理方案后，他挂上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咔嗒”声消失之后很久，米迦勒还把听筒捏在手里，他望着前方的大屏幕，那里面已经是另外的两个卡通形象在你追我赶地耍宝，直到屏幕里传出来一声枪响，他才回过神来，把电话听筒放回它该在的地方。然后他把电视的声音调得更大，直到他连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才肯放下遥控器，重新蜷缩进沙发的角落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