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炼器学徒》尘夜

94、矗镇（3）

　　陆无鸦正夹在人群里被动地往前挤。

　　胡宝宝和水宽两个在前面拼命挤，乔单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陆无鸦顿觉自己像是个带着主家公子出来游玩的西席先生，心情十分焦虑。人群涌动的地方最是容易出事，虽然四人中连成绩最差的胡宝宝也有两把刷子，但是有能力和懂人世险恶完全是两码事。朱明学堂哪怕经历了三年前的事件也仍然是炼器学徒们清修的学堂，与人间的复杂扰攘仍是不同的。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呼声，陆无鸦抬头一瞧，只见一头浑身浴火的灵兽从天而降，虎虎生风地踏空而过，其所经过的地方掉下点点火星，引得人们叫喊着四散奔跑，生恐会点着了身上的衣裳。陆无鸦身为炼器师，这三年在无为老人门下学习，修为、本领自是比三年前有了大长进，更何况他这身躯似乎天赋与众不同，如今他已经不用太过费力便能直接用眼睛观测到炼器的光芒。所以陆无鸦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只器灵，那些火星不是凡火，也不会点着人的衣服。只是一个西域杂耍团竟然有这么一只威猛的器灵，对方的团队里定然有一个不错的炼器师，在这个炼器师身份地位仍然不低的年代，按理这个程度的炼器师应该不会靠卖艺为生才对……

　　正在陆无鸦思考的时候，突然感到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去，不由一愣，跟着便由衷笑了出来：“万里师兄。”

　　陆无鸦与万里越曾在三年前的魔君入侵事件中有过比较多的接触，陆无鸦还记得万里越那时候明明看出了自己体质与众不同却能保守秘密，所以对此人印象颇佳，更何况后来还听说了这位万里是碎星城的嫡系子弟，并且已经定了恐怕就是下一任碎星城城主。天赋拔群，地位尊贵，还能养成这样一副为人着想的和善性格实属难得。

　　万里越望着陆无鸦的笑脸不由微微出了会儿神，三年不见，他觉得眼前的青年好像更为耀眼了。或许是长开了的缘故吧，陆无鸦含笑看人的神情竟然让万里越不由联想到了春日里的碧柳，亭亭而立，令人见了不由就想要更亲近一些。

　　“万里师兄？”陆无鸦见万里越也不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脸看，不由伸手摸了摸脸孔，想看看是不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好在万里越很快收回了视线，他微笑道：“好久不见，陆师弟。刚才在人群里见到个像你的人经过，匆匆追了上来，没想到真的是你，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陆无鸦正想说什么，却听乔单的声音传来：“黑鸟，你怎么那么慢……啊，万里师兄！”乔单张大嘴，赶紧躬身行礼。

　　万里越匆匆一扫，便看到不远处还有水宽和胡沛两人，三年前无为老人卸任朱明学堂山长，结果接手余堂亲自执教的事曾经引起过业内震动，那时起，无为老人的几个关门弟子变成了各大炼器学堂及流派密切关注的对象，万里越自然也是认得那两个小的的。

　　“乔无双见过万里师兄。”乔单说着，因为人流太过拥挤，施展不开，最后只能微微前倾，做了个作揖的动作。

　　万里越道：“乔师弟不必多礼，出门在外，轻松些便好。”说着还眨了眨眼。

　　乔单和万里越接触不多，只当他们这种大门大户十分注重繁文缛节，没想到万里越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天性跳脱，顿时就生出了亲近心思来，开口闲聊道：“万里师兄来这矗镇是公干还是访友呀？”

　　万里越说：“我此番前来是替家中长辈来寻访一位故交。”

　　陆无鸦意外地挑了挑眉毛：“这么巧，我们也是来替山长拜访一位故人。”

　　“哦？”万里越显然也没想到事情有那么巧，他道，“既是无为老人的故人，想必也是位前辈大能，这小小矗镇没想到竟是如此藏龙卧虎。”

　　陆无鸦道：“万里师兄家中长辈的故交想必也是位前辈高人了。”

　　万里越却摇摇头：“这倒不是，那位长辈年轻时是位游历四方的行脚商。”

　　“咦？”陆无鸦愣了一愣，显然没料到能让碎星万里氏的当家人心心念念的居然只是一位行脚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忙道：“对不起。”

　　万里越却笑着道：“没关系，我刚听到的时候也如你这般讶异。不过我祖父年轻时候便是个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跟一个行脚商做朋友对他来说应当也不是件大不了的事。”

　　陆无鸦想了想却摇摇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行脚商云游四方，见识广博，想必这位前辈定然是有过人之处，如果有机会，我倒也想得幸一睹真容，只不知万里师兄找着没有？”

　　万里越苦着张脸说：“你可真是问到我心里去了，明明祖父给了我地址姓名，不知怎么就是找不着。”

　　乔单陪在旁边，见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插不上嘴，此时忙道：“哎，真巧，我们到现在也还没找到人呐！”

　　万里越一愣：“怎么，无为老人的旧友你们也还未寻到？不知姓甚名谁有些什么特征，我在这儿官府认识人，没准能帮到你们。”

　　乔单正要开口，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人们茫然地向四周张望着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紧跟着那女子又尖叫了起来：“有人、有人掀我裙子！”紧跟着又是一声尖叫：“啊啊，谁、谁刚才摸了我！”再接着是一声怒吼，不过这次是男人的：“谁、谁摸老子屁股！”

　　人群彻底混乱了，惊叫声此起彼伏，一时在这儿，一时又在那儿。

　　陆无鸦飞快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对乔单等人道：“我去上头看看。”他奋力拨开人群，想要挤出去，无奈此时人群已经彻底乱了。本来这会儿集市上人就多，骚乱一起，所有人不辨方向地乱挤，反而将所有道路都堵得死死的。

　　“我来。”万里越喊道，陆无鸦但见他在自己左手上轻轻一拂，一道流光便从他手中流淌而出，直飞向夜空。

　　“看啊，那是什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不由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只见深蓝色的夜幕中，猛然升起一道银色洁净的光芒，好似从地倒挂一道银河，遥遥升向九天之上，无数银色的星屑在空中聚散翕张，好似活的一般。

　　“好家伙，”乔单喃喃自语，“这就是碎星万里氏的镇族之宝摘星吗，居然用来变戏法，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陆无鸦也看呆了，却不是因为如今天空上辰宿列张的美丽场景，而是惊叹于万里越的实力。乔单只道万里越用神器摘星变了个戏法，陆无鸦却看出万里越这随手一指，竟是使用自身灵力硬生生借了天地间自然星辰之力，制造了这么一柄“星辰剑”。虽然此剑华美异常，此时也不带杀气，但陆无鸦绝对相信只要万里越愿意，这星辰之力便将化为世间最为凶狠的力量，无坚不摧。

　　古人说星辰之力可以毁天灭地，摘星果然霸道，万里越果然实力非凡！

　　陆无鸦正在呆愣的时候，万里越却开口道：“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咦？”陆无鸦这么一愣，就发现那星辰之力果然有溃散的迹象，星屑好似不愿再凝结在一起，隐隐有向四处逃逸的意思，然而正因为此，反而显得那道“银河”带子更为生动活泼，人们纷纷发出惊叹，甚至有人鼓起掌来，大概以为这也是杂耍团的戏法之一。

　　“连我白云峡都敢冒犯，你给我站住！”忽然某处传来一个女声娇叱，陆无鸦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一闪过人群，往某个方向去了。

　　“林师妹，不可鲁莽！”万里越出声喊道，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林若幽早跑得不见踪影。

　　“林师妹？”

　　“白云峡兰雪梅林四姝的老幺林若幽。”万里越匆匆解释道，“她刚才跟我在一起。”

　　乔单忍不住惊叫：“兰雪梅林真的在啊！”

　　陆无鸦却趁着这会儿“噌蹭噌”翻身爬上了一方回廊，几个起落，跳到了廊檐上，向四下里快速张望了一番：“往那个方向去了，我担心有诈。”

　　万里越说：“边追边说。”

　　陆无鸦嘱咐乔单：“无双，你带宥德他们先回去。”

　　乔单道：“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水宽和胡沛也在后面跟着闹腾：“我们一起去啊，难得碰到个色狼！”一个二个都是手痒痒的样子。

　　陆无鸦拿他们没办法，又怕跟丢了林若幽便不再多想追了出去。

　　人群熙熙攘攘，给他们增加了一定的阻碍，好在万里越的“戏法”又发生了变化，万里越一边跑一边用戴了摘星的那只手在空中凌空书写符文，随着他的动作，星辰形成的银练在空中飞舞起来，慢慢收拢，跟着炸开，化为无数银色的蝴蝶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人群叫嚷起来，纷纷迈开步子追着那些好看的星星蝴蝶而去，大概以为能抓到几只养在家里。这么一来前面的阻碍便都清理光了，陆无鸦和万里越速度最快，其次是水宽，乔单在后面甩锅大喊：“宝宝，你怎么那么慢！”

　　胡沛：“……”胡沛在后面呼哧呼哧。

　　不远处只见林若幽的一角衣袂在前面回廊处一转，消失不见了。陆无鸦和万里越绕过回廊，只见眼前是另一道回廊，却竟然不见了林若幽的影子。

　　“怎么回事，人不见了？”陆无鸦想。

　　万里越也停下了脚步，思考了一下，他飞快地从回廊翻身出去，跳上了廊檐。

　　“上面也没有。”可见林若幽并不是从上面走了。

　　水宽也追了上来：“怎么了，人呢？”

　　“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

　　乔单在后面大呼小叫：“谁不见了，用我的寻路蚁试试。”说着，伸手到怀里掏出了一只孩童拇指大小的蚂蚁。

　　“不行，”陆无鸦道，“你的蚂蚁没有和林若幽直接接触过，没有可以对比的依据。”

　　乔单遂把蚂蚁又收了回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来：“用寻踪图来定位。”

　　“也不行，”水宽鄙视道，“寻踪图还在试验阶段，每天只能用一次，我们不是才刚试过找那位前辈吗？”

　　乔单拍了拍脑袋：“早知道就把汪旺带出来了。”

　　万里越：“……”

　　陆无鸦：“不好意思，我无双师兄喜欢研究的东西比较特别。”

　　“不，”万里越由衷道，“我学习炼器那么多年，从来没想过炼器还能这么使用，不愧是无为老人的高徒。”

　　“现在不是互相吹捧的时候啦，”水宽说，“你们不找那个什么幽了吗？”

　　胡沛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道：“你们别、别跑了，我都追不上啦，我刚刚……刚刚看见那个白裙子的姐姐往那边去了啦。”胡沛手指的方向是对面山峰上的回廊处。

　　“你确定？”

　　“我、我就看到了一眼，她跑得好快的，前面还有只黑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像是条狗还是什么？”

　　万里越只看了一眼便道：“那是往白云峡在矗镇据点的路，林师妹想必是将那东西赶了过去。我过去看看。”

　　乔单眼睛一亮：“我还没去过白云峡的学堂呢，万里师兄……嘿嘿。”显然是想去开开眼界。水宽一拉胡沛：“我们是出来逛街的啦，什么时候不能去白云峡啊。”

　　乔单说：“你们懂什么！白云峡虽然跟我们朱明学堂不能比，但其炼器手法也有独到之处，其中有一种……”

　　水宽打断他：“你自己去。”

　　胡沛：“宝宝不去。”

　　乔单看向陆无鸦：“黑鸟……”

　　陆无鸦道：“你不能把水宽他们丢了。”

　　乔单无奈道：“好吧，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万里越道：“行，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拱手便追了出去。

　　乔单心不甘情不愿道：“走了走了，小祖宗们！”三人转身往回走，陆无鸦却留在了原地。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黑鸟！”乔单喊他，“还愣着干什么，咱们继续逛夜市去啊！”

　　陆无鸦哎了一声，人却没动。他望着眼前纵横交错的回廊，望着眼前的方砖地，努力捕捉着那丝异样。橘红色的宫灯照耀下，矗镇的回廊显得格外梦幻迷离，若琉璃铺就的回廊地面在灯光下更显通透，人行走其上就宛如走在了清澈的溪水中一般，那些横竖平直的线条也跟着微微游离起来。

　　陆无鸦突然一愣，他记得刚才眼前看到的回廊好似不是这样的。错觉？陆无鸦回头看去，却发现乔单几人已没了身影。走的那么快？陆无鸦顺着回廊往下走，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回廊仿佛无限延伸，而他无论怎么走，非但看不到乔单几人的身影，连路人的影子都见不着了。显然，他是误入了某个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