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晩凉天月

54、远行

　　很快新年就过去了，一出节便是开朝，春节都没怎么沾地的苏昭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苏暖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着他，好在现在苏晓闲了，时不时来陪陪她。另有龙衍清宁安玉琪等人也都是苏府的常客。
　　苏暖偶尔也会去冯府龙府走走，至于安府，各为其主，不去也罢！
　　李筑依然常常往木樨阁跑，不过现在有苏晓坐镇，进来的时候会规规矩矩地让人通报，苏昭不在的时候也不会久待，倒是子归对他很是欢迎，几乎每次来的时候会带走子归，下次来再送回来。对此苏昭很是不满，常常在圭咎耳边念叨“子归不在，您老要多用点心，不要总喝酒”，时间一长，圭咎受不了他，几乎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将他扔了出去。
　　圭咎在苏府也住了一个多月了，日日有酒喝，有肉吃，日子倒也不错，唯一让他痛苦的是苏世杰闲了就去找他论道，而他所知道的佛语仅限于“空不异色，色不异空”。
　　“大师，阿昭再过几日就满二十二了，您可能指点一下他的姻缘？”
　　圭咎：“．．．”我是和尚！
　　苏世杰：“我明白了，大师您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对吧？”
　　“大师，我近日总是睡不好，可有什么良方？”
　　圭咎：“．．．．”我不是大夫！
　　苏世杰：“大师是让我不要多想，心静为上？”
　　．．．．．．
　　如此种种，每次苏暖听了都要捧着肚子笑好半天，圭咎则一脸怒气地瞪着她，阿绿及时地端上一杯清茶，笑道：“师傅，喝茶。”
　　圭咎瞪了她一眼，拿起自己的葫芦，“喝酒！”
　　阿绿默默地将茶递给了苏暖，其实她也没打算给圭咎。
　　圭咎本是幻夜阁排行第二的杀手，五年前叛逃出阁，重伤昏倒在苏宅门口，恰好苏昭捡回了沈兰，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沈兰救他。伤好后圭咎就赖在了苏家，一边混吃混喝，一边帮苏昭培养了一批如豆花阿绿一样会武功的丫鬟侍从。阿绿虽然为大师姐，但是因为年龄较大，所以在武学上还不如绿翘几个小丫鬟，豆花则是因为本就有武功，圭咎只需稍加指点，便又上了一个层次。
　　苏昭曾问过圭咎幻夜阁排行第一的杀手是谁，圭咎打死也不肯透露一个字，久了苏昭也失去了兴趣。
　　正月十八是苏昭的生辰，不同于苏暖，这次苏世杰是大操大办，几乎将整个朝堂都请了过来。其中自然少不了几位王爷，甚至连一向不与外界交往的六皇子也都出现了，热热闹闹地闹了一天。
　　苏晓提前几天就带着孩子回了苏家，带着苏暖招呼各府的夫人小姐，苏暖发现其中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小姐，还有那些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夫人小姐突然和她们姐妹熟络了起来，冯什悄悄地告诉她，“这些人都是冲着三表哥来的！”
　　苏昭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身边无通房无侍妾，甚至连红颜知己也没有，苏世杰又露出有意为他议亲的意思，这些大家夫人自然携家带口地来套关系了。

　　这夜，苏昭苏暖提了食盒去听雨楼找苏世杰，苏世杰忙了一日正准备睡下，闻言立马披了衣服起来，道：“大冷天的怎么不睡觉？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行么？”
　　苏暖将酒食摆在暖阁里，随苏昭一起向苏世杰拜了三拜，苏世杰不知原由，连忙将他们扶起来，湿了眼眶，颤声问：“这是为何？”
　　“父亲，阿昭今日带阿暖来是为了向您请罪！”苏昭执手道。
　　“既是请罪，如何能忘了我？”苏晖披着狐裘推门进来，同样拜了三拜，起身和苏暖一左一右站在苏昭身边。
　　“你们．．．”苏世杰似乎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一时间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一直知道他们有秘密，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坦白。
　　“父亲可曾记得，儿子字子扬。”苏昭道。
　　苏昭的及冠礼是在南方行的，由族里三公主持，苏世杰当时朝事缠身走不开，派了苏晖去。
　　莫道富贵无处寻，清州莫城觅子扬。
　　“苏，苏子扬？”苏世杰有些难以置信，他知道苏昭非常人，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天下第一商号永玉的当家，富可敌国的苏子扬。
　　苏昭将在南方七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其中说道艰辛处难免落泪，和他一起经历的苏晖苏暖也都泣不成声，苏世杰更是难以自已。
　　“父亲，儿子即将远行，还望父亲多多保重，若有事情，可与阿晖商议。”最后，苏昭带着苏暖再次跪地拜道。
　　苏世杰扶起他们，道：“你们放心去吧！为父为官多年，自保还是可以的！”
　　目光转向苏暖，“阿暖身子弱，你多照看着！”
　　孩子们已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大，他所能做的就只剩支持。
　　苏昭应了，扭头给了苏暖一个眼神，苏晖苏世杰也都期待地望着她，苏暖张了张口，始终没有叫出那个字，咬了咬唇，为难地垂下头。
　　苏世杰掩饰心底的失望，干笑道：“无妨，无妨！夜深了，你们快回去吧！”
　　苏昭无奈地揉了揉苏暖的发髻，拉着她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苏暖突然拽着他的袖子，抬头目光纠结。
　　“别怕。”苏昭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回头看着那个站在烛光下的男子，背微驼，面上皱纹横生，眼中也不复当年的清明和意气风发，岁月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苏世杰挥了挥手，挤了丝笑容，“回去吧！别冻着了！”
　　“爹爹。”
　　轻得不可闻的声音在昏暗的烛光下传来，苏世杰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是苏暖在叫他，竟如孩子般又哭又笑，双手局促不知该如何摆放，十四年了，这是苏暖十四年来第一次叫他爹爹。
　　“哎！”许久后，苏世杰才想起要回答，声音比苏暖大了许多，在黑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苏晖抬头望了望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捏捏眼角，湿润了眼眶。已为人父的他比谁都清楚那种孩子第一次唤父亲的感觉。更何况这声“爹爹”迟了十四年。
　　苏昭双手捧起苏暖的脸，将她面颊上的泪水一一拭去，给了她一个骄傲的笑容，苏暖亦扬了唇角，埋首在他胸前泣不成声。
　　原来不是叫不出，而是害怕叫了之后会后悔。可是等真地的叫出那声“爹爹”后，那份心情是她从未想过的，就像孩子得到了思念已久的玩具。
　　二月仲春时节，雒阳城里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其一，皇上以苏昭为使，出访匈奴，禁军统领韩越率三千甲士随行。
　　其二，宁王李筑一骥轻骑离开雒阳城，前往边疆邺城，随后皇上收到宁王的奏折，自请前往邺城军营，皇上无奈之下只得封了他一个都尉。
　　其三，探花郎何漾迎娶芝兰郡主的同日，礼部尚书之女苏暖在凌云寺拜圆通方丈为师，当日便随他云游而去，何探花听闻口吐鲜血，不能下地，只得让九岁的堂弟替他行礼。
　　苏暖表示，“这只是个巧合。”
　　苏昭坦诚，“小爷我就是故意的！”
　　李筑：“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