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星坠沉浮》禾言星阑

184、NO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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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呵呵呵哈……”话音未落，对侧的女人已经嬉笑出声，半遮着面容，公孙玲珑岂止得意，简直是要飞起来了：“这位兄台真是好可爱呀。”说罢还不足以形容内心激动的一挥手挑逗道。儒家弟子，尤为是子游他们这辈，进庄时正是大哥执教的第一届学生，被管教的极其严厉，哪里有这般被人调戏过，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啊？”
　　伏苓长叹一声，扶住额。
　　“可惜结论大错特错！”公孙玲珑得意是挥着手，做出一个明摆着的手势。子游微怔，心中郁气不解极其，张口便质问道：“太阳在黄昏时分西斜，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呀！”话说道一半，忽觉得自己口气过急的失了儒家的礼数，才极力的加了一个“呀”，算是全了礼数。
　　“太阳从东方升起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停地朝西方靠近——”公孙玲珑言辞振振，目光直视着子游。
　　“这……”
　　“所以——”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公孙玲珑摆手便遮住面颊，又是“婉然”一笑道：“太阳从日出的时候就开始日落，不是吗？
　　“呃！”子游惊的瞠目结舌。伏苓身侧儒家弟子们更是顿时“嗡”的一声，低头开始议论起来。天明皱着眉，显然也是满心的疑惑，而少羽却注意到身侧绯衣少女的面色，寒瑟的盯着内殿之中，目光闪闪，对周围的一切充其不闻。

　　“那么——”不顾众人议论的声响，公孙玲珑继续下套：“人的生与死的变化是否也是如此呢？”
　　“未知生，焉知死？”
　　“世间生灵都逃不开一个死字——”对于这种躲闪，号称诡辩天才的公孙玲珑自然半步也不会让：“每多活一刻，就是在向死亡靠近一分，这话——你可认同？”话题没有转移开，子游无奈，停滞了半刻，再三思索没有发现公孙玲珑的话中有问题后，子游静静道：“认同。”
　　“所以——”公孙玲珑循循善诱般的继续下着套：“从人类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死亡了，对不对？”
　　“那…又怎样？”此时大殿内寂静一片，子游挣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一声轻轻的叹息声落进寂静的内阁，张良侧挪开观望战局的目光却看见站在门扉侧的伏苓叹息的掩面，转过头去。
　　“哈哈哈哈哈……”公孙玲珑的声音就在此刻，带着胜利在望的意洋洋和内心泄愤的无比爽快高声而起：“你刚才也同意，日出之后就开始日落，出生之后人类就开始走向死亡，那么，这场与我的辩论，——”一双被肥肉挤压的失了韵味的眼睛精光一闪，骤然道：“从你带着想要获胜的希望开始，就注定将以失败收场，是否同意？”
　　子游大惊，惊诧的说不出话来：“这……这……”
　　全场哗然！子萧，子聪，子幕，子念包括一群新进庄中的弟子，还有天明少羽皆是目瞪口呆，诧异非常。
　　“恩呵呵呵……”内殿中，公孙玲珑还尤嫌不足的继续道：“儒家号称雄才文章，怎么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子游呆做在原地，心中惊恐慌张一览无遗。
　　此刻，却听内阁中端坐在正位的伏念悠然淡静的开口，静而稳的声音一瞬间就将仁孝殿内外两侧的议论之声压了下去：“李大人，公孙先生，饭时已到，且已辩两场，可否休息片刻用些饭菜？”伏苓一怔有些诧异：大哥急了？刚刚看着子游和子幕被杀的哑口无言，伏苓没有半点诧异，此刻听见伏念这般说她却有些迟疑了。
　　大哥这是…急了吗？眼看儒家连输两场？

　　“诶！”同坐在高位，心中正爽快无比的某人自然不会容许在此兴头上被人蒙混过关。李斯手臂一挥，神色中倒有些谦虚的神色：“伏念先生过滤了，虽说时辰已到，但是我等既然来了文明天下的小圣贤庄，自然是要以学识和讨教为先。怎么能因私忘公呢！哈哈哈！”说罢还谦虚和善的向伏念一摆手，伏念目光闪烁，立在门口的伏苓猝然捏紧了掩在宽大袖中的拳：李斯！！！

　　“既然大人如此说了——”伏念无法，微闭了下眼，按压住心中的思绪和怒意，声音且平且稳的继续道：“那就继续吧！”
　　大哥的声音—— 伏苓骤然转过身，深深的吸了口气。见她转身，子萧和少羽天明皆回过头来却看见一身绯衣的伏苓脸色煞白。“小师姐！”子萧暗呼，连忙抓住她的手臂，恐怕她晕倒一般：“您没事吧！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又？观察了天生敏锐的少羽一言之间就注意到这名不认识的儒家弟子语境中带着的暗意。看来，伏苓小师姐的身体不是太好啊！这个“又”字——

　　“无碍！子萧。”低头对他笑了笑，眼睛又划过一侧的同样担心惊望着她的天明和少羽，又安抚般的笑了笑：“可能是站在太阳底下有些久了，有点头晕，我……”眼睛一瞥看向一侧阴凉的树影：“我到哪里站一会就好了。”说罢便撇开众人，率先迈步走了过去。少羽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果断的拉过还翘首还想看热闹的天明跟了上去。

　　“伏苓小姐。”四下无人，少羽低低的道了声看向她：“你没事吧！”
　　手臂在眼前搭了个遮挡的凉棚，伏苓抬起手对他微微一笑，看起来倒是不复刚才那般虚脱的摸样，正常了许多：“我没事！”
　　“额！”被她的回复速度吓了一跳，少羽微惊心底果断的开始盘算面前的这个人刚刚是不是故意装虚弱的想要走到这边来有话要说。
　　“不过，我确实不太舒服——”伏苓紧接而来的一句话敲碎了少主心底的想法，伏苓黑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面前仁孝殿高而挤厚的地基，声音淡淡的带着冷意：“尤为在听见那么刺耳的笑声的时候。”天明和少羽一怔，彼此对望了一眼，心中明白了。“这群人也太嚣张了！”天明嘀咕了一句，又不爽的哼了声：“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听得每一句都很奇怪……”
　　“可是，这个每一句却又都叫人捉不出错处来！”少羽托着下巴，带着微蓝的眼底满是思索的神色。
　　“什么快乐，不快乐！她又不是鸟，怎么知道鸟儿快乐不快乐呢！”天明抬头看着树杈上的蹦蹦跳跳的蓝色鸟儿，抓了抓脑门。伏苓侧目，落在那只有这蓝色羽毛的小鸟身上，微皱了下眉：又是谍刺吗？

　　默默收回目光，伏苓挑眼望着远方仁孝殿后连接着曲折水榭回廊,淡淡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焉——”
　　“《庄子秋水》”少羽反射般的接口.少主目光微怔便明白了伏苓话后的意味：“不是鱼，怎么会知道鱼的快乐……不是我，就怎么会知道我是否快乐？这话听起来似乎没有错，也推得通，可是——就是很奇怪！”少主喃喃自语的低着头。伏苓点头亦道：“确实！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鱼的快乐，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可是——”伏苓停了停，抿唇笑笑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
　　“呃……”天明和少羽听的认真，听伏苓这样说皆是一怔，眼底闪迷惑的神色。天明更是懊恼的抓着脑袋：“这这这……绕来绕去根本没有答案嘛！”“的确！”少羽亦是点头。伏苓轻谈口气：“没错，这就相当于是一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终归求其根本没有解释。”
　　“这……怎么办？”天明有些急也有些泄气。身侧的女子却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其实这个问题有没有解并不重要——这样的问题其实不知道花费心思去究其因。因为解释出来也没什么作用。”
　　“啊！那为什么还有问这个问题啊？”
　　“傻瓜！”肩膀被少羽一撞，少主哼了一声，很是不屑道：“为了给儒家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思及身侧还有儒家的小师姐在，少羽连忙又看了一眼一侧的伏苓。却不想树荫下的绯衣少女如斯如华的点点头，抿唇似赞赏般勾唇一笑道：“没错！”

　　“那…那公孙玲珑第二个问呢？”天明不明继续道。“第二个问题？”伏苓微怔，侧目的看向身侧的少羽，忽然一笑道：“第二个问题，子羽，不如你自己分析看看问题在哪？”
　　“这个——”
　　“其实，第二回合的辩论，漏洞还是很明显的。子羽，子明你们两个想一想看看？”伏苓笑的高深莫测，少羽和天明彼此对望一眼，深深的思索起来了。
　　“生与死……胜与败……日出和日落……”少羽低声的重复着，思索着这个三个出现在公孙玲珑论句中的点，也是被她列成并列对等的点。伏苓站在一侧看着脚下渐渐开始西移的树影，有些怅然：“有生必有死，有胜必有败……有日出所以才有日落！”
　　少羽的声音忽有些飘忽，托着下巴的手忽然吃惊的一拍手，大声道：“我知道了！”伏苓抿唇一笑，看着少羽道：“子羽应该已经意识道了问题在哪儿吧？”

　　“什么？”天明急忙拽着他：“什么什么？知道什么？”
　　“小子，我问你。”看见伏苓嘴角勾起的笑意后，少羽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了：“这世上，是不是有日出必然有日落？”
　　“那当然了！”天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摊手似乎很是不解：“有日出就会有日落啊！否则怎么会有白天夜晚之分呢？”
　　“那——么——”少主忽然掠起嘴角，露出一个攻击力十足的笑容：“你是不是承认，当太阳日出之后就开始一步步的开始日落了呢！”“你怎么了！”天明瞪了怪模怪样的少羽一眼，哼道：“怎么和那个胖大妈说一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吗？”
　　这小子！无奈的吃了一个瘪，少主撇撇嘴：“其实这很简单。如果认为太阳从日出开始便开始日落的话，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从日落开始，就开始日出了呢！”
　　“啊！”天明一愣，一双大眼睛瞪得斗大：“怎么又来？这这这不跟第一个问题是一个样吗？”“不一样！”伏苓慢悠悠的开口，神色温和中却不失睿智：“名家的公孙玲珑在第二回合中摆出了三个论点，分别是，日出与日落，生与死，胜与败！而我们都知道她的重点在最后的胜与败上，而前两个不过是为了证实她的论点的引论而已。”
　　“嗯嗯！”
　　“那么她最先让你承认的是胜与败的相对性与唯一性。也就是说两方对阵，如果有一方胜必然相对的那方别就是失败的！”伏苓微微交叉起十指，垫在脸颊下：“而第二个论点她说的是生与死，而这个点她强调的也是相对性，可这个相对性的过程却要长的多，几乎要人的一生来证明这一点，可是——这里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天明和少羽异口同声追问道。
　　哼！冷笑一声，伏苓淡淡道：“生与死，说的可以是两个人，也可以是一个人。而从她下面摆出的论证来看，她说的是一个人。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也是这个回合的突破点！因为——”
　　“因为她最后论出的是对阵的两个人，也就是说她那句，从带着胜利的心来的开始便就走向失败！”少主不愧是少主一点就透，天明却还满眼的迷惑：“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其实很好懂。”对于天明，伏苓似乎总有不同寻常的耐心：“子明，太阳会日出之后会日落，那么日落之后呢？”
　　“呃，还会日出！”
　　“很好，那么人会出生，然后会死亡，然后还会在出生吗？”
　　“啊！”天明一怔，似乎有些明白了：“不会啊，谁都知道生命只有一次啊！”
　　“对！那么，这三条论点，你看——还是对等的吗？”
　　“噢噢噢！我也明白了！”天明恍然大悟，一双大眼睛滴流的直转：“太阳日出后就会不断的靠近日落，人从出生后就在一分分的靠近死亡，但胜与负却不是这个道理，就好比两个人比武，武功高的和初学者，自然胜利的一方永远是那个武功高的人，就好像聂大叔一样。而——”
　　“而你小子，就是那个总是失败的那个！”少主永远不会错失打击天明的时机。
　　“要你多嘴，我和聂大叔打自然是输了的那个。换做你也一样。聂大叔剑术天下第一，谁也打不赢他！上一次要不是……”天明还在哜哜嘈嘈的说着他和盖聂的英雄事迹，注视到四周无人，伏苓也就不阻止了，只是抿唇笑笑。其实公孙玲珑摆出来的论点很简单，这几点她其实初听时也有一瞬间的迷惑，但是几次三番下来，思索排比一开，便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古时候还没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言说和哲学领域的种属学说，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更是遥远。说起来，只不过是偷换概念而已。只是这人——

　　“这么说来，这个公孙玲珑果然厉害！”少羽堵上了天明的嘴，深思片刻道。“名家的公孙玲珑，号称诡辩的天才，也不算是浪得虚名。”伏苓只是笑笑，却不是很担心的摸样：“这还不算是她最最厉害的地方。她最最厉害的——”微凉的声音忽然停了停，伏苓抿唇笑了笑有些复杂：“她最最擅长的地方，便是她极其的善于偷换概念！不过，也算是学富五车，博闻强记，融会贯通了。只可惜这博学强记，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不该用的地方？两个少年不解的彼此对望一眼。

　　“天明，少羽！”伏苓忽然正色的转过头看着身侧的两个少年，秀气的眉宇间闪烁着凝重和忧思：“你们一定要记住。如果一个人很有才华但却用在了不正确的地方！那么…他会比一个没有用处的人更加更加危险一万倍！”天明疑惑的望着伏苓，少羽眼底忽然一闪，似有所思：“伏苓小姐，你的意思是一个聪明人远比普通人危险一万倍，如果他……是个阴狠小人的话！”
　　“不错！”伏苓忽然一手叠腰，一手垂侧，抬起头仰望着桑海的蓝天：“就好比李斯，就好比卫庄，就好比许许多多为了自己的私怨而不择手段，失了人间正道的人……这些人远比一个愚蠢的燕春君难对付的多！”
　　“李斯？燕春君？”天明不解，一侧同时一身浑南儒衫的少羽却缓而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仰头望着天际的伏苓。声音淡的就像是一抹轻轻的风声：“我大哥伏念常说：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而张良师兄却更喜欢说：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子羽，尤其是你，尤为的应该记住！”伏苓募得侧目看向他，一双黑眸中染着一抹血色的担忧。火烧阿房宫，血洗咸阳城，未来的这位千古霸王此刻也是个还学要人提点受教的懵懂少年，虽然他看起来已经——

　　“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今时今日，你们进了小圣贤庄，穿了这身儒服。就要谨记：儒家万事，求一个仁字，求一个节字。君子立于世，要有仁有节，有礼有度。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有能力的人更应该担负起更大的责任。你——子羽”目光落在少羽熠熠生辉的眼眸中，又往一侧挪挪落在了同望着她的天明身上，伏苓声平且静：“还有子明，你们两个也算是我们儒家的弟子了。以后走到哪里都要记住，身为君子该有的气节。不要忘了儒家弟子该有的身份。”
　　“是！子羽谨记在心！”
　　“我也…哦，子明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