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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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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修行的日子甚是苦闷。
山间的晨露是天地之气,正午的阳光是天地之气,入夜的星月也是天地之气。
樱小楠说,这修道没什么好教的,龙掘岛的奥妙在于天地之气,法术从何而来,“道”又往何处“升仙”,天与地自己会告诉你的。
这句话,一开始赖彦戎和陈楚楚都不懂;那些密密麻麻刻在石壁上的咒语他们也不懂。便只能跟着他人,晨间、正午、入夜时分安静打坐,美其名曰“汲取天地精华之气”。
说来也妙,渐渐地,陈楚楚就觉得悟出了点儿感觉出来。
樱小楠靠在枝桠上,抬手扬花的时候,陈楚楚便有样学样地抬手捏了个诀,念了句石壁上记来的咒语,池塘里的水居然升腾起一小股来,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随着她的手指往岸边去,“哗啦”,全浇到了老土豆的头上。
老土豆“哇呀呀”地滚过来追她,陈楚楚急着逃,闭着眼瞎念了句,竟召了朵云腾了她飞得十分快。刚甩开了卡在石缝里的老土豆,一个不留神就散了,陈楚楚“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屁股生疼,却咯咯地傻笑。
怎么,还有点意思呀!
初尝了点甜头,陈楚楚兴致更高了,每日里早午晚课比谁都积极,拉着赖彦戎在池塘边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吐纳出了点感觉便往那石壁上念口诀去,这条不灵,就换一条,玩得津津有味。日子久了,学了满身小法术,不亦乐乎。
但,赖彦戎的进展却不太好。
抛流光应该是很喜欢黄益承的,总有三五只毛茸茸的小狐狸,顶着装满了瓜果、或是灵芝草药的篮子送来,说是流光娘子送给黄公子吃的。龙掘岛上的学生和小妖精们都说黄益承灵性高,法术习得也好,性情又谦和,甚是广受欢迎。
又都说,当初流光娘子一眼相中了新上岛的赖家公子,并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不过是,因为长得同黄益承有几分相像,小狐狸精看着高兴罢了。
窃窃私语,飘来荡去,似乎很好地解释了,来了龙掘岛都三个多月了,功课也都乖乖地在作,赖彦戎却依然没有表现出,半点灵性。
他原本话就不多,如今便愈加沉默了。
今天是抛流光自己来给黄益承送苹果,小狐狸精化了人形却没收尾巴,扭着身子摆着毛色漂亮的尾巴趾高气扬地走,见了黄益承欢喜得尖耳朵都竖了出来,放下果篮就捂脸。
末了垂手妖娆地扭,瞧见樱小楠背着身正同陈楚楚说笑,抛流光便想趁她不注意偷折那樱树上盛放的一枝。小爪子刚要够着,樱小楠的缎带夹着花瓣顷刻就卷到,她头都没回,便把抛流光绑了个严严实实,轻巧地靠着梨树的枝干继续聊天。
小狐狸精斗法从来没赢过樱小楠,嗷的一声又炸毛却挣不开,化了原型才脱身,气得龇牙咧嘴。黄益承这时抬手捏了个诀,手里便多了两朵樱花,他笑眯眯地把那小花放在小狐狸的耳朵上,被顺了毛的抛流光幻回人形,拢了拢别了花的发,脸红到了耳根,喜上眉梢。
赖彦戎坐在樱树下,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们,看着对这方天地里诸事诸物游刃有余的黄益承,轻松地捏着诀。抛流光回去的时候经过他,心情很好地往他手里放了个苹果,带着点爱屋及乌的和气。
赖彦戎便捏着这苹果,坐到了月升星出。
晚饭的时候就没见人,陈楚楚便出屋来寻,远远地便瞧见赖彦戎盯着手心里的大苹果发呆。她不是不知道他这段时日的苦闷,只是一直不说。
在他身侧坐下,陈楚楚用手肘轻轻撞赖彦戎:“怎么在这儿发呆呢,也不去吃饭。”
赖彦戎回了神,把手里的苹果递给她,陈楚楚接过来也不客气就啃,他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但是好像也很重要了……
“从前在铺子里学医的时候,我立誓将来要做最好的大夫,所以学得刻苦。后来父亲希望我学法术,我也有幸上了龙掘岛,那日在樱树下听了师兄师姐们说为何要修道,便觉得这‘道’也很有意思,我就又想做那个法术学得最灵的学生了。”赖彦戎说,他半仰着头望着星空,神情迷茫。
“我大哥总爱笑我,性子随遇而安,所以接受命运的一切安排,还总是认真对待。”
“但其实,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只做好一件事。有缘遇上的每件事,我都想做到极致。”
“可是好像,看起来,我并没有什么灵性,也许,是我不适合。”
他难得的话多,碎碎念着,并没有想要陈楚楚答他的意思,只是一直轻声地念叨着,像一种倾倒。
陈楚楚便也这么安静地不出声,听他说,说着说着赖彦戎的声音渐渐闷了下去,原来是他把脸埋在了膝间。
陈楚楚看了他很久,偷偷地,抬手捏了个诀,她的影子便飘了起来,飘到赖彦戎身后。
在影子的手臂拢过来的那一刻,赖彦戎便看见了。
而他们,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然后,在这个晚风已经开始有些热的暮春的夜里。
陈楚楚的影子,温柔地拥抱了赖彦戎。
这天气一旦开始热起来,便疯了似的热下去了。
夏天来得气势汹汹的,实在是,热死了。
赖彦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被正午的日头晃得眼花,他抬手挡了挡,视线刚清明了些便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
陈楚楚头发盘成了个髻,浏海也汗湿了黏在额头,她喊着热,撩开了裙摆,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晃得他,更眼花了。
赖彦戎大惊失色地冲到池塘边,手忙脚乱地捂住陈楚楚裙摆,拽着她跑回屋里,三两下落了栓,才回过神来冲她嚷:“你怎么能撩裙摆!你知道池边还有其他的师兄们吗?你……你知道这不合礼数吗!你……你怎么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陈楚楚眼睛圆溜溜地一眨不眨瞧着他,说话还是有点心虚的:“我这不是……热嘛……”
“热也不行!女孩子家要谨慎!”,赖彦戎活像个老八股似的念叨,浑然不觉自己把陈楚楚抱得正紧。
“诶,赖公子。”,陈楚楚伸出手指戳他:“您把奴家抱得这样紧,又看光了人家的腿,是要负责任的。”
赖彦戎的脸“噌”地一下就红透了,他急着撒手,却被陈楚楚恬不知耻地甩了鞋子光脚踩在他脚上,他怕她摔着便不敢放手,只得抬头欣赏起天花板来……
半晌觉得,天花板……似乎不如陈楚楚的腿……好看……
垂了眼去瞧怀里的人,嘴唇便碰上了两瓣柔软的……唇,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