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避暑纳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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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避暑纳凉（上）
在期待中度过的七天像“鸽子一般呼啦啦地飞过去”，子阡一边在家里收拾东西如是形容。
徐清三天前开始整理“清聆”里的食物，“清聆”外挂起徐清行云流水一般的告示：店主自某月某日至某月某日有事外出，暂闭小店，敬请原谅。
“徐清，你看看还要带什么？”子陌拿过来一张单子，顺手拿起徐清吃到一半的点心塞进嘴里。
“还要带铁锹，水桶。你和子阡就想着怎么吃了吧……”徐清看着一长串食物名单，抿着嘴笑起来，拿起笔添上要带的工具。
三个人还是小时候随两家大人到十渡露营过一次，现在让他们仨准备露营的东西，难免丢三落四的。
“哎，你说他们倒真放心。我打电话给我妈，结果她就说那好好玩啊，就给我挂了。”子陌仰头看着天窗外的鸽子，优哉游哉地说。
“不是去过一次么。”徐清也一样没那根神经。
“……”子陌歪头过来，看正举着笔思索还有什么要带的徐清，又看看鸽子，“我们一走三天，你那群鸽子怎么办？”
“方轲住得近，每天过来喂它们。”徐清自然是早早计划好了。
“这几天没看见方轲啊。”子陌正好奇呢，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舞蹈学院搬迁，他这半个月在那边帮他姐姐忙。”徐清想起来要带餐布，填上。
“原本想邀请他一块儿去，他腾不出时间来。”徐清又填上几种药。
“我说的呢，哎，不然我们叫上谢桡和孟斌吧。”子陌突然想起那两个活宝。
“嗯，好。多几个人热闹。”徐清点点头，又填上应急灯和雨具。
子陌看着随着徐清点头而上下飘动的头发，伸手呼噜一把。
“哥你别老天天吃鸽子哥哥豆腐行不行？”子阡抱着一堆塑料布从后院走过来。
“瞎说什么呢。”子陌瞥了一眼子阡，继续上下其手：徐清头发还是滑啊~
“阡阡没瞎说吧，把爪子放下去。”徐清没抬头，轻轻挥开子陌的手，嘴轻轻抿着，有个漂亮的弧度微微弯起。
“臭丫头。”子陌收回手，开始摆弄桌面上零散的物品。
三个人忙了一天，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好包，扔在徐家那辆悍马里。
90年代的北京城里，车没有现在这么多，更别说悍马这种进口越野了。这还是徐清爸爸原打算买来自家出去游玩用，现在夫妻俩都出国了，徐清的腿脚已经不允许他学驾驶，那辆车也就闲置了。
打个电话给孟斌和谢桡，他们俩正愁没地方玩呢，挂了电话当天晚上就背着行李跑过来了。
“谢桡姐姐~”子阡扑过去蹭蹭。谢桡回抱住这个越来越俏丽的小女孩。
“你们俩已经形影不离了啊？”子阡的眼光在谢桡和孟斌身上扫来扫去。
这，这也是一祸害！
孟斌和谢桡当即把子阡归为她哥哥那类型——难怪是一家人！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子陌接过他们俩的行李，扔进车里。
“哗——这车真酷！”孟斌啧啧点头。
“反正主席家有地方睡，省得明早过来麻烦。”谢桡一边鄙视孟斌，一边解释。
“怎么没看见你家徐清？”顺便四处看看，寻找那个清秀的身影。
“别瞎说，他回家做饭去了，一会儿去他家吃。”子陌摆摆手，却掩盖不住眼睛里的得意——“你家徐清”，听起来太顺耳了~
“真是贤惠啊……”孟斌满脸艳羡地说，又瞥了瞥谢桡。
“看我干吗？”谢桡立刻炸毛了。
“阡阡，子陌过来吃饭了。”隔壁院子里传出温和的声音。
子陌带着谢桡和孟斌走进徐清家的院子，谢桡和孟斌的第一反应就是吸气，深深地吸气。
满院子的花，花藤花树花盆，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就那样施施然地怒放着。
紫藤花下，摆着一个不大的实木桌子，正在端菜出来的徐清看到多出来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常。
“谢桡和孟斌来了啊，快坐下吃饭吧。”紫藤花枝轻轻飘动，花下那人翩翩而立。
“我帮你，你也不说一声。”子陌接过徐清手里的菜，指挥妹妹去端菜，自己去搬椅子。
谢桡和孟斌看着桌上精致的饭菜，再看看白衣素颜的徐清，都一愣一愣的。
“冰山老大积了多少辈子的阴德啊……”孟斌由衷地感叹。
“难怪藏得跟宝贝似的……”谢桡阴恻恻地贼笑。
“你们俩赶紧吃饭！瞎嘟哝什么呢。”子陌攥了一把筷子从厨房出来，给这俩人一人一下。
“子陌没说你们现在过来，不知道饭菜合不合口？”徐清歉意地看着他们俩。
“合口合口！”孟斌举起筷子，一边往嘴里填着鸡肉卷，一边高声肯定。
“是我们不请自来，给你添麻烦了。”谢桡还算有点形象，做出知书达理的样子，手里的筷子却正忙着和孟斌抢鸡肉卷。
“不要紧。你们若喜欢吃，以后可以常来。”徐清看着那俩活宝，笑起来。
“嗯，好——”孟斌忙抬头，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赶紧吃吧你！”子陌伸出筷子点了一下小狗状孟斌。
“哥你再盯着鸽子哥哥看，豆腐就全归我了。”子阡飞快地下箸，顺便用眼神鄙视自家哥哥。
“你个臭丫头，给我留几个！”子陌收回目光，怒吼着。
徐清自制的豆腐虾球非常好吃，但是做法极其复杂，平时不想让他太累，不怎么做这道菜。每次徐清端这道菜出来，兄妹俩都立刻展开全武行，用筷子打架。
一顿饭吃下来，谢桡和孟斌一个劲儿地感叹，主席大人实在太有福了……
单说那道豆腐虾球，虽然都没吃到几个吧——被主席大人的眼神瞪得不敢伸筷子，细嫩的豆腐削成球，一口咬下去居然是七八种食料的味道。
徐清自己却吃得很少，喝了半碗鱼汤，吃了些素菜，被子陌硬塞了两个豆腐虾球，就没再吃别的东西。
“徐清，你一向吃得不多么？”谢桡一边吃水果一边问，孟斌和她剪刀石头布输了，于是乖乖去洗碗，同样悲情地还有猜硬币输掉的子阡。
“嗯，习惯而已。”徐清在削猕猴桃，细长的手指在灯光下蒙上淡金的色泽。
“徐清胃也不是很好。”子陌扭过头，喂了徐清一块儿猕猴桃。
“哦，那还真可惜，那么好的厨艺自己都不能多吃。”谢桡遗憾道，看着这个细致的人，盛夏的天气，还穿着长袖长裤。“徐清畏寒？”
“嗯？”子陌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桡。
“喏，这么热的天儿，徐清还穿长袖长裤呢。”谢桡指了指徐清身上丝质的衣服。
“……”房间里突然沉静了，空气都在小心翼翼地流动着。
“呵呵，别那副表情，子陌。”徐清突然笑出来，拍了一下身旁子陌的手，回过头来看着谢桡，温和地开口，“我出过车祸，身上疤太多，嫌不好看就这么穿了。”
震惊！
这是谢桡此时心中的唯一感受。眼前这个如春风一般的人，遭遇过怎样的创伤？那么光滑白皙的皮肤上遍布伤痕？
机械地转过头看看子陌，子陌脸偏向背对着他们的方向，微微仰起。
“都过去了。”徐清的笑容像被风吹过的水面，温柔地荡漾着。虽然是对着谢桡说着话，却轻轻拍打着子陌的手，被子陌一把抓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紧紧地攥着。
“对不起……”谢桡小小的声音微弱地响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徐清赶紧安慰她，这女孩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我去查看一下油儿够不够。”子陌抽了下鼻子，一抹脸出去了。
等子陌回来时，三个人都装做没发生过这样的对话。几个人聊了一会儿，便休息了。
第二天，天气大好。夏日里难得的清朗天气，太阳不是很刺眼，天空很蓝还有云彩在飘。
“啊~~天蓝得快透明了！”子阡一出院子，立刻大声欢呼起来。
“嗯，大家最后查看一下东西，没有漏带的我们就走了。”子陌发动车子。
“没有了没有了！”孟斌举起双手大声回应。
“我已经看过了，放心吧。”徐清拍了拍子陌。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开车去了郊外的十渡。那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10年前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开辟成游览区，只是一个个散落在山野中的浅湾或是急流。
“哇！我都快忘记十渡长什么样儿了！”谢桡第一个探出车窗大叫。
“这里好像桃花源啊！”孟斌跟着探出头去。
“那里那里！我们今天可以驻扎在那里！”子阡指着一片浅滩兴奋地拍着自己老哥肩膀。
“你个臭丫头！”子陌回过身去揪子阡的头发，车行路线立刻扭起来。
“呀~~~小心呐~~~”“妈呀妈呀，林老大我们还想活着呐~~~~”活宝二人组的惊魂尖叫声飘荡在车里。
“噌——”子陌一脚刹车踩下去，除了被他早早拦住的徐清，一车人都向前猛地倒去。
“啊……老哥！！！”“林老大，我们错了错了！！”“林子陌你报仇呐！！”人仰马翻三人组在后面鬼哭狼嚎。
“哼哼，再不发威真被你们当司机了！”子陌露出胜利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在其他三个人看来，是万分邪恶且阴险的。
“都下来吧，我们扎帐篷。”徐清早早脱离了战场，下车抱着行李笑吟吟地看着车上四只瞪眼斗气的小青蛙。
“鸽子哥哥~~呜呜呜……我哥欺负人，我要投奔你去！”子阡推开车门，飞奔着扑向徐清，一边抹着完全不存在的眼泪，一边上下其手地吃鸽子哥哥的嫩豆腐，顺便赠送两枚更得意更邪恶更阴险的胜利的笑，给那边已经黑了半边脸的哥哥。
子陌找地方停车，剩下的四个人把其余的行李搬下车，跟着徐清走到河畔。徐清放下行李，四处观察着地形，寻找最佳的扎营地点。
“鸽子哥哥，这里这里！”子阡站在一处高起的平地上，兴奋地跳着叫着。
“嗯嗯，阡阡找的地方不错，我们就在那儿吧。”徐清冲子阡点点头，回头用问询的眼光征求孟斌和谢桡的意见。
“天哪！鸽子哥哥的眼神！~~我被电倒了~~~~”谢桡做出夸张的动作，向地上倒去，徐清被她的举止弄得脸红起来。孟斌立刻落井下石，摁倒谢桡，完全不考虑几分钟后自己的下场。
“犯什么神经呢！又不是话剧社排练！”子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拎起谢桡。
“切！”谢桡站定了，想起刚才孟斌的行为，开始沿着溪流追打着孟斌。
“呵呵，真是活力四射。”徐清看着远去的两个身影，笑着感叹道。
“你们两个！不捡完柴火，就别回来了！”子陌大声冲那活力四射的两个人喊着，伸出手按按额头，苦笑着，“什么活力四射啊，真是不能指望他们消停一会儿。”
“啊！”短促的尖叫声，正在笑着观看闹剧的两个人迅速地回过头来。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子阡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的手指。
“阡阡！”“子阡儿你怎么了？”两个哥哥迅速地冲过去，子阡的手指肿起来了。
“呜……被，被锤子砸了……呜……”子阡抬起头来，眼圈四周红红的，委屈得像小兔子一样。
“来，我给你吹吹。”徐清捧起子阡的手，轻轻地吹着气，微微鼓起的脸颊，紧张却温柔的神情，让子阡慢慢停止了抽泣。
“笨丫头！这是你干得了的活儿么？啊？”子陌用手指戳点着子阡的脑袋，子阡扁扁嘴，继续冲徐清撒娇。
“好疼哦，鸽子哥哥……”
“还疼啊？子陌，你在那蓝色背包里找找，我放了止痛剂在里面。”徐清指指远处堆积的背包，小心地举起子阡的手，察看她的手指，眉头皱了皱。
“还没消肿呢，下次把重活留给我们做就好了，知道么？”徐清继续吹吹子阡的手指，抬手抚摸了几下子阡的脑袋。子阡呆呆地看着徐清，像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疼傻了啊？”子陌把喷雾丢到子阡头上，立刻唤醒小木偶，子阡转过头怒视自己的哥哥。
“干嘛丢阡阡啊？手还没好呢，头又被你砸个包。”徐清赶忙伸手摸摸子阡的脑袋。
“就是说！臭老哥！”子阡瞪了子陌一眼，转过来把头埋在徐清怀里，“鸽子哥哥你一定是被徐妈妈抱错了！说不定你才是我亲哥哥呢！”
“臭丫头！说什么呢！”子陌拎起子阡衣领，摇晃了她几下。
“别乱说，我和你哥又不是一天生的。”徐清笑起来，出手解救被哥哥迫害的子阡。
“子陌，别欺负阡阡了，过来一起搭帐篷。”徐清拿出帐篷和绳子，过去敲木楔子。
“哎哎，我来我来。”子陌赶紧放开子阡，蹲到徐清身边拿过锤子，开始认真地敲楔子。
“子阡儿，你去河边打水。”看到凑到徐清身边撒娇的子阡，子陌叹了口气，指挥她去干活。
“那我挖灶坑好了。”徐清拿起铁锹，走到离帐篷不远的地方。
“别，哎，徐清，你过来帮我绑绳子吧。”子陌三下两下敲好楔子，招呼徐清帮忙，顺便虎视眈眈地看着铁锹。
“你别总是把我当玻璃娃娃看行不行？”徐清蹲在那里，解绳子。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地说着。子陌停下手里的铁锹，转身看着徐清，他纤细的身体包裹在衣服里，蹲在那里躬着身体，可以看清背脊上的骨架。
“我就是担心，你也自己在意一下好不好？”子陌转过身来，继续挖土。没人看到，豆大的眼泪滚进土里。
“我很好，是你们一直太在意了。”徐清开始一圈一圈绑紧绳子，伸开手指，清晰的掌纹下是没有血色的手掌，曾经可以举起舞伴的手几乎丧失了成年男子应有的力气。
“水好了！够不够？”子阡一句脆亮的话打破了两个人之间静止的沉默。
“嗯，够了。阡阡过来一起搭帐篷。”徐清站起来，抖抖衣角，抿嘴微笑着点头。
“嗯，好~~~”子阡欢快地朝徐清飞奔过去。
子陌挖好了灶坑，直起身子看着徐清。徐清正笑着和子阡扯开帐篷，清瘦的身体站得笔直。
几秒钟的功夫，你已经收拾好心情了么？清清，如果我看不清你心里的表情，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子陌放下铁锹，走过去帮忙。接过子陌手里的帐篷角时，轻轻握了一下徐清的手，转脸看着他，叹了口气，扯开嘴角笑起来。
徐清抬起眼皮，斜眼看着子陌，收起对着子阡的微笑，继而绽放出更明朗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避暑纳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