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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番外之花轻似梦 ...

  •   “仁义庄”早已不做那悬赏通缉花红令的买卖了,它已经又换了一个新的主人,被世人冠以“名侠”称谓的沈浪。
      天下太平的久了,便会有人滋生反叛之心。
      故而年前已有人广发请帖,定于农历八月十五,仲秋月圆之时,推选新任武林盟主。

      沈浪正坐在庭院中,一轮夕阳,一壶浊酒,天边的夕阳染红了晚霞,余晖洒落一地,映射一个英雄的传奇。
      他正在喝酒,一杯一杯像喝水一样在喝酒,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停下来。
      沈浪不嗜酒,因为他觉得酒并不能够真正的解决问题,只能拖延解决问题的时间,所以他并不嗜酒,只是在某些必须的时候偶尔喝上几杯。
      现在他却在喝酒,因为现在他心里很烦躁,放佛有几千斤的巨石压在心底,即放不下,又发作不出,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可以轻易解决所有问题,但现在,他都不知道问题究竟来自哪里。
      “沈浪……沈浪……”
      沈浪,沈浪,有人在唤沈浪,声音由远及近,一声声敲在沈浪心坎上。
      他当然也是听到了,放下放下酒壶,未曾走出门口,却听熊猫儿怒叫道:“王怜花,你如今还来做什么?”
      王怜花声音并无波澜,只淡淡对熊猫儿道:“猫兄近来可好?”
      熊猫儿仍然怒气未消,他现在莫要说看着王怜花,即便只是想到他,心里也是满满怒气,道:“你是来找沈浪的?莫要说此时沈浪不在,即便是他在,只怕也不会再想见到你这魔头。”
      熊猫儿此时正在用最平凡的语言来叙述一段最普通的事。
      他只当王怜花定会讥笑着讽刺回来,却不想他竟暗自伤神了好一会儿才道:“既如此,那便烦请猫兄转好沈兄,王怜花虽非英雄,但也绝非那等地痞无赖,今日一别,永不相见。”
      他每说一句,心便下坠几分,待这些话全部讲完,只感到一只无名的手将他心揪的生疼,但天生的倔脾气使他不甘就这么被左右,想罢已转身迈出的脚又收回来,对熊猫儿道:“猫兄你的确应当学一学沈兄,你看你也呆在沈浪身边快一年了,如今却连半个女人还未曾有,不觉太过寒碜么?”
      又道:“情感之于我,不过如秋风之过耳。是他过于认真了,又如何怨的了我?”
      他这话到底是说给熊猫久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连他自己都已分辨不清。
      熊猫儿刚要出口反驳,却已只能瞧见王怜花的背影,那么忧伤,那么落寞,倒像一只久经沙场的将军突然战败,失去了往日光芒一般。
      他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瞧见王怜花这般落拓,便打心底里高兴。

      初春的新野,到处都弥漫着醉人的花香,被雨水洗刷过的泥地坑坑洼洼。
      王怜花正背对着“仁义庄”,渐行渐远。
      他忽然想起与沈浪的第一次相识,因为一个女子,他将未曾谋面的沈浪幻化成了敌人。
      年轻气盛的他当然不甘心有人能将他比了下去,他是洛阳城的小霸王,曾几何时受到过这份屈辱?
      生活中什么都能控制,但唯有感情是控制不了的。
      千算万算,终归是算漏了一步。
      他们一起跋山涉水,历经种种灾难,他忽然记起来,沈浪曾拼过命,只为他能活下来。
      无论多么困难的时候,只要有人陪着一起熬,那么再艰苦也都没什么了。
      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以安家,以前有人陪着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等到自己孑然一身时,才发现自己真的茕茕独立无处可去。
      他摸着发黑的院墙,摸了自己一手灰,两个指头捻了捻,又凑进鼻子嗅了嗅,神情暗淡,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人在寂寞时,就会觉得往日的一切都是值得留恋的。
      王怜花止住脚步,他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第一个说话的人是沈浪,他说:“你方才在跟谁说话啊?”
      王怜花觉得可笑至极,他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沈浪竟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第二个说话的是熊猫儿,他说:“没什么,只不过是个过路人找不着门了,来问路罢了。”
      原来……原来王怜花已成了一个过客了么?
      沈浪淡淡的“哦”了一声,又低头看那本发黄的旧书。
      熊猫儿又道:“你说……算了,不说了。”
      张了张嘴,看沈浪佯装的淡定,熊猫儿终是把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浪反道:“我与他……唉,往事随风散,以后莫要再提了。”
      他的话,像是一把最柔软却又最锋利的剪刀,剪碎了王怜花之前所有的期望,也剪碎了他的希望。
      这件事,这段情,这知情的三个人,当真也守口如瓶,谁也未曾提过。
      日子悄然过去,大家依然乐融融,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不愿被人触碰的地方,放在阴冷的角落,阳光和雨水都洒不进去,偶尔等到深夜,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翻出来,看一眼,快合上。
      人生大概就是一场越走越孤独的程,我们慢慢长大,学着忍住眼泪,学会什么都不说,学会变得虚伪。
      其实我们都知道,没有谁的生活是完美无瑕的,可就是有那么多人只愿让别人看到自己光鲜的一面。
      这不是坚强,反而是脆弱,因为他们害怕别人的同情,更是害怕露出的这些。
      那些痛苦的情绪,那些不吐不快难过的心情,都被默默关在心里,任其肆虐,任其吞噬自己的快乐和活力。
      或许人到了一定年龄都是带着点心事,带着点难言的痛,每天笑嘻嘻地生活下去的。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静悄悄的,像是没有生命的迹象一般。
      王怜花攥紧拳头,目光仍然停留在巷子的拐角处,还在期待什么呢?
      那一处视觉的盲区中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人?
      但是什么都没有,小巷子里安静极了,有未向北风低头的枯叶飘飘悠悠落到他身上,新的嫩牙破土而出,谁还记得如今的枯叶曾经也辉煌至极?
      衣带翻飞,王怜花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才终于逃出了这里,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偷偷跑来这里,也不会再见某个人了,不然自己就是孙子。”
      方一回头,有瞧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面前,那人还穿着原先的洗的发白的青色袍子,面上眼底尽是笑意。
      王怜花躲开他伸出的双手,打量着他,道:“良辰美景,沈大侠不在家里陪新娘子,如何出来寻我这个粗人?”
      沈浪道:“我……”
      王怜花抢道:“看来是新娘子的女工不好,沈大侠穿着这件衣裳显得愈发秀气了。”
      沈浪使劲嗅嗅,道:“酸,真酸。”
      又对王怜花道:“过来,让我抱抱。”
      王怜花道:“抱我做什么,回去抱你的……”
      话未说完,便被堵了回去,沈浪啃着,亲着,竟是连一会儿都舍不得放开。
      王怜花也将方才的誓言抛诸脑后,心里想着,孙子便孙子吧,只要他还在,就好。
      一片月色从沉沉的暮霭中透出来,沈浪像一头野兽,圈守着自己的领地,被刻意压低了的呼吸声,凌乱了一地的衣物,他抱起他,他迎合他。
      他抚摸着他的胸膛,一条疤痕狰狞的躺在那里,王怜花这么样的人,竟然能留着这样一条疤。
      沈浪缓缓闭上眼,唇齿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抚平王怜花被汗液打湿的前额发丝,道:“原来我以为,只有你死了,武林才会和平,后来才发现,若是死了,我会让整个武林给你陪葬。”
      王怜花动动嘴唇道:“沈浪……”
      “沈浪的心没有那么大,装下一个王怜花刚好。”
      一个王怜花么?
      装下一个王怜花就等于树立了多少敌人,沈浪你可知?
      装下一个王怜花就等于抛弃了多少朋友,沈浪你可知?
      装下一个王怜花又等于这世间再无你的栖身之处?

      沈浪,你当真能装的下吗?
      一颗心都给你了还怎么能收回来?

      一行清泪,两颗真心。

      人们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吭声,但听到安慰的话却泣不成声。
      春寒料峭,他的话,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满满的填充心房。
      王怜花衣袖上的泪水渐渐晕开,由一个点扩展成一个面,正侵蚀着他的脸庞。
      被冷风一吹,本来温热的泪水顿时变的凉飕飕的。
      他是被冷起来的。
      孤灯残卷,凄风冷月,他蜷缩在床尾,默默的看着窗户出着神。
      天快亮了,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又熬过去一个夜晚,令人害怕,使人畏惧的夜晚。
      赤着脚,吹了灯,屋内顿时陷入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多少次了,刚离开那会儿,每个夜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中他们比肩而立,羡煞了旁人,后来渐渐的,他不在做梦了,因为他在不让自己睡觉了,亦因为受不住梦醒后的那种巨大的失落,然后慢慢心中变得苦涩。
      一种莫名的心酸,想哭的冲动。
      明晃晃的月光依旧如霜般洒在地上,无情也无温度。
      王怜花现在窗前,仰望星空,那轮月记载了多少离愁,多少忧伤,斑驳的表面坑坑洼洼,每个窟窿都是巨大的思念,从古至今,又直到今人都做了古。
      千古明月今犹在,红尘人事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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