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浣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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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开始分配宫室，果然，没有任何悬念，素心被分到了皇后的常宁宫，另外十二人被分到了三夫人处。这些都是宫女们最好的去处，被念到名字的宫女难免喜形于色，锦娘训斥道：“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一会儿带你们去让主子们挑选，主子们或者大丫环要亲自过目，每个宫只留下两名宫女。”
“那没被选中的人呢？”有人大胆地问了一句。
“没被选中的人就回来和剩下的人一起重新分配。”
莫亭姑姑带着她们四人去常宁宫见皇后。素心知道，她是一定会被留下来的，只是最开始必定是做些打扫烧水之类的事情，这样才能不引人怀疑，素心本就做惯了粗活的，并不担心。春日的早晨还有几分凉意，宫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小太监在洒扫。宫女们穿着木屐微微低头走在青石板上，只能听到脚步声。
远处传来轻轻的笑声和车轮声，莫亭姑姑低声说：“闪避到一旁行礼”。宫女们乖乖地站到路边，将头埋得低低的。
车轮声越来越近，在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竟然停了下来，一个女人声音慵懒中带有几分性感：“莫亭这是要去哪里呀？”这位就是李贵妃，这个时辰她应该是刚刚从皇上的轩圣殿侍寝归来。
莫亭从容地回道：“奴婢带新来的宫女去常宁宫让皇后娘娘挑选。还有四位宫女已经去了娘娘乐央宫，想来也快到了。”
“是吗？我那里随便哪个宫女都好，本宫一向好说话。只是这几个宫女是去侍奉皇后娘娘的，那可大意不得，都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
四位宫女闻言抬起头来，贵妃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在素心那里停住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也许是怕素心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妃娘娘，莫亭抢先答话，却被贵妃打断了。“我没有问你，她自己没学怎么回话吗？”莫亭姑姑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素心低眉敛目恭敬地说：“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名叫秋水。”
“秋水？呵呵，这名字和人一样，都带着一股子狐媚，把这样的宫女送到常宁宫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吗？”贵妃轻轻地吹拂着飘落在她身上的柳絮，说得漫不经心，却令听到的人心头一紧。
素心镇定地叩首，不卑不亢地说：“奴婢出身乡野，蒲柳之姿，实在没有狐媚的资本，更没有狐媚的心思。至于名字……奴婢斗胆烦请贵妃娘娘赐名。”
“赐名？笑话！本宫哪里有闲工夫给一个奴婢赐名？！莫亭，这就是你们千挑万选出来的宫女？！”贵妃杏眼圆瞪。
“贵妃娘娘息怒，新来的宫女不懂规矩，是奴婢失职，奴婢一定好好教导她，不让她再犯这样的错。”
李贵妃叹了口气，一边摆弄欣赏着她丹红的指甲，一边悠悠地说：“如今皇后娘娘凤体欠安，皇上命本宫协理六宫，本宫少不得要事事操心。这些个不懂事的宫女就不要往皇后娘娘那里送了，你带下去好好教导教导吧。”
“贵妃娘娘辛苦，奴婢一定为娘娘分忧。”
众人恭送着李贵妃乘步撵远去，然后莫亭没好气地说：“秋水，你不必去常宁宫了。福安，带秋水回听雨阁。”福安是教宫女们学规矩的公公，听说了消息又带了一名宫女匆匆赶了过来。
素心淡淡地行了个礼，回道：“莫亭姑姑，福安公公，不用劳烦二位了，我自己晓得回去的路。”
福安公公赶得急，正有些气喘，他趁势说：“那也好，我还有些差事要去内务府。”
莫亭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素心的身影，微微有些惊讶，按说一般宫女遇到这样的事情必定哭泣求饶，六神无主，而这素心却依然这样从容，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淡定。前面就是常宁宫了，莫亭来不及多想，皇后娘娘的大宫女也是个不好应付的。
素心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这样的波折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因为她吃过的苦实在太多了。
在回听雨阁的路上，她遇到了香桃，香桃迷惑不解地看着她，等快要走过去的时候才悄悄地扭头用口型说了“御膳房”三个字。素心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香桃这个贪吃鬼，御膳房对她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只是香桃的小脸只怕又要圆上两圈了。香桃去给御厨打打下手，也许能偷师学会几道菜，将来若是有一日她们能恢复自由身，可以开个饭庄，闲暇的时候到处游山玩水该多美好。
锦娘正沉着脸在听雨阁的廊下等素心，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训斥她，此时见素心满脸微笑地走了进来，几乎疑心素心得了失心疯，也不敢说重话了。她试探着问素心：“秋水，福安公公呢？”
“回姑姑的话，福安公公去内务府了，奴婢自己回来的。”
锦娘突然间有点心疼眼前的这位宫女了，她叹口气说：“你若是难过就哭上一哭也无妨。”
“奴婢不难过，是奴婢没有福气入不了主子的眼。”素心乖巧温顺。
“罢了，我今日也不罚你了。以后在宫里的主子面前要小心应对，不可大意。另外，千万不可因为受了这点委屈就对主子生出怨念。”
“奴婢明白。”
“如今浣衣局还缺人，你就去那里吧。”
浣衣局顾名思义是浣洗宫中贵人衣物的地方，在皇宫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这里也是这个宫里最辛苦的几个地方之一。自从进了浣衣局，素心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其实这里除了管事的姑姑和公公训斥手脚慢的宫女，其他宫女都不怎么说话，因为她们白天太忙了，而到了晚上又太累，一挨到床就沉沉地睡着了，天不亮就走被管事的姑姑叫起来干活。素心的手因为一直泡在水里，指头肚被泡得皱皱的，到了晚上就有些疼，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即便素心前世干惯了粗活，也有些吃不消。
如今天气暖和还稍微好些，到了冬天的时候，水冰凉刺骨，手从水里拿出来的时候，被寒风一吹就会裂开，手上长满冻疮，第二天还得继续洗衣服。素心抬头看着越来越热的日头，暗暗琢磨着至少要在冬天到来之前离开浣衣局，哪怕尹泽真的放弃了她。
其实她最初期待着尹泽安排在宫里的人来寻她，救她出浣衣局，可两个月过去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突然想，也许尹泽不止派了她一个人进宫，一定是这样。尹泽一定不会把全部的希望都押在她身上。素心要想离开这里，就只能自救。她突然觉得，人只有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被人所用，而能被人所用有的时候并不是坏事，一无用处才是真正可悲的。
往各宫里送衣服都是由专人负责的，而这些人与素心她们并不住在一起，也没有交集。素心试图讨好管事的姑姑，她虽然对素心好了些不会打骂她也不再给她过多的衣物，但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了她更多。她们几乎与外界是隔绝的，慢慢的，素心有些绝望了，每天就机械地重复着洗衣服的劳动，日复一日……
素心也记不得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一位大宫女来到了浣衣局，她的穿着打扮与普通宫女不同，一看便知是一宫的管事宫女。她悄悄地与浣衣局的姑姑说了一会儿话，姑姑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浣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