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矢量时间》雅樵

1、缘起

　　这部长篇创作的缘起，要得益于近一段时间我接触的巴赫金对话理论（主要参照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走向对话》）和戴维洛奇的小说实践（个人经验局限，仅包括《大英博物馆在倒塌》、《换位》、《美好的工作》、《天堂消息》）。一直以来想写一个女主华丽穿越到周朝的故事，却苦于没有好的构思和起点，唯恐流于庸俗。戴维洛奇的《换位》给了我最直接的启发，倘若有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女主人公，因为某种原因分别降临到对方的异质时空，即春秋初期的卫都朝歌和21世纪初的一个中等城市滨海，由于语言、文化、意识形态、物质环境等方方面面的迥异，她们不得不经历一个并不短暂的适应过程，伴随着矛盾冲突的迭起和消弭，她们也在和所在的时代对话，这样的对话梳理了主人公原本混沌的思想，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周围的人与环境，也促进了两个文化的互通有无。
　　在文中，我们将很欣慰地看到两个女主的在对话中成长，印证了对话的增益效能。作为一个作者，我私心地希望自己在浅略研究巴赫金理论和戴维洛奇小说后产生的绵延不绝的拙见，以及平日兴趣所在的诗经解读、文学理论、即兴创作甚至哲学反思，都能再这里得到或直白或曲折的表达，故而我在情节中安排了春秋时期一个睿智的采歌者苍耳，他行走于方国之间，视域极为开阔，只有他相信女主的穿越之说，并仔细聆听她在当时历史情境下颇为惊世骇俗的观点，这些观点都是她自然而然地站在一个基于两千多年之后生存经验的超视立场提出的。更难得的是，作为一个饱经世事的长者，他能外位地对女主的思想作出切实的补充和修正，通过交流产生意义。除此之外，还有两位女主和换位后的母亲的对话，和反对力量的对话，和情人的对话，和友方的对话等等。读者会发现，代表不同声音和意识的人物之间，在对话中能平等地争辩和交流，众声喧哗，众民共欢。更为重要的是，两位女主人公所代表的那一部分古代和现代，在对话中实现了由对立到互动调节并实现了彼此改变。
　　在写作手法和结构安排上，两位女主人公在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的奇遇，分别展开，构成两条主线，如果在结构形式和深层主题的对称上能得到令人满意的把握，即可构成双重结构。希望通过故事的交叉剪辑，虚构与历史叙事并置，问题的杂陈与拼贴（如首章的报刊新闻、论文和诗歌），其它文本的引用，理论的嵌入以及对这种理论的滑稽模仿（如首章的时间不可逆论和后现代作品中对叙事时间的打乱之观点），建构文本的狂欢和多层意义上的开放性对话。
　　当然，在小说叙述形态论这本实用的小册子上读到的有关叙述时间的介绍引发了我另一方面的思考，并导向小说的初定名——“没有矢量时间”。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呢？矢量又称向量(Vector)，名称起源于物理学既有大小又有方向的物理量，通常绘画成箭号，是以为此名。标量（scalar）是它们的反义词，亦称“无向量”。矢量/向量是带有方向性的，而标量没有。时间只是一条直线上的前后，其抽象出的概念是只有两个相反的方向。所以时间应该是标量，没有矢量的时间。有趣的是，很多人因为时间只能单向流动，便把它看作矢量，殊不知，向前或向后，只能算做一个总方向罢了，在科学那里，一维向度不是向量。然而，我们不能否认，时间却具有矢量箭头的一个重要特征：它只有一个指向，一个运动方向，作为物质实体人不能逆流而上，时空穿梭机是不存在的，同时，即便在同一指向上，人亦不能跳跃至就他/她的生理限制来说不可及的未来。这样问题就出现了，在我的这篇小说中，怎样使两位主人公实现时空的呼唤呢，如果我不想写一部魔幻现实主义或者玄幻小说的话？
　　就此指向前文所提“某种原因”的唯一现实可能性：让文本来完成这一“不可能的任务”。正如小说开头作者杜撰的那段论文所写的那样：“只有在文本中，通过文字游戏加诸其上的叙述时间，才真正颠覆了时间的线形结构，部分或是行而上地逃逸了刻板的物理时间，通过时间的切割、中断、粘连、跳跃、延展乃至倒错或超前，悖离了人类经验，重构了个体存在。”
　　故事梗概：二十二岁的滨海市某国家重点大学外国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郁朵朵在赶写期末论文时过于疲累睡着了，梦中，生活中正在经历的压力和曾经的痛楚纷至沓来，意识流般的梦境，将主人公亲情、友情、爱情的幻灭尽数铺陈纸上。朵朵不知道，须臾之间，她的人生天翻地覆，她有了一个重来的机会，从家庭倾覆的九岁开始，不过这一次，她可以更真切地把握和感受了。与此同时，9岁的春秋初年（公元前681年）卫国公女姬媜（音zhēng）也做了一个梦，她的梦相对单纯些，是前一天齐桓公的长子无亏在正厅谒见父亲昭伯时的情景，十岁的稚子，行止如大人一般，是懵懂的她所不能理解的，不理解吗，这仅仅是个开始。只是这是一次文本操作的不完美换位，朵朵穿越到东周，拥有了和媜别无二致的身躯，而媜却保有了自己的全部。初到卫国的朵朵面临语言不通礼仪不明的困境，失却了现代物质文明成果提供的舒适优裕（钟表、手机、交通和卫浴），更让她无所适从，举步维艰，甚至一度陷入抑郁的沼泽。所幸聪慧坚韧的她走出了怨天尤人的恶沼，并很快适应了环境，也使以为女儿得了失心之症的她的现时父母放下心来，她开始认同作为“姬媜”的新身份。真正的姬媜被失去亲生女儿心怀疑窦的郁母收养，并易名为郁铮。郁爱华收养这个穿着怪异言语更是奇怪的小女孩最初只是为了查明朵朵失踪的真相，但相处使她们产生了亲情，她开始把因为家庭破裂和关注事业欠女儿的体贴关爱转移到郁铮身上，甚至将辛苦建立的公司转卖，留在家中教她识字，说普通话，以及这个年龄孩子应该会的一切，想要以这种方式弥补女儿九岁后失落的快乐。随着接触深入，郁铮听到越来越多朵朵的故事，也渐渐开始理解一些东西，关于毫无保留的爱，关于平等，关于自由，这些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许永远不会感悟到的。
　　姬媜和无亏的情愫将有怎样的发展？其母宣姜错综复杂的过去是否会影响她的将来？她成为许穆夫人的历史能否改变？在身世家国的冲突中，她将何去何从？郁铮能像母亲冀望的那样幸福地成长吗？她的艺术才华在现代会得到多大伸展？她会给父母的复合带来福音吗？对话能给她们和她们的世界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