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法老的婚礼(三) ...
-
吉特埃哈梅尔。一种传说中的秘药。邪恶,污秽,力量强大,同时也是致命的。
伊西斯奈芙特只在古老的壁画中见到过,它出现在纳芙蒂蒂统治期间,更早时候,甚至出现在美尼斯王朝。它的发明者不详,但它的效用却十分惊人。
伊西斯奈芙特从来没听说过,现在还有人能调配出这种药物。并且,是效力与底比斯第一先知的某人。
或者,这根本就是秘灯自己做出来的。
她不想去探究那么多,秘灯之所以把这东西给她,自然有他的用意。冰雪聪明如伊西斯奈芙特,又怎会不懂。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小巧的陶瓶。拉美西斯已经有了第一位王妃,如果她再不有所行动,等待她的就只有失败。她只能放手一搏了。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研究好吉特埃哈梅尔的用量。放在食物中需要多少,放在水中又需要多少。最重要的,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
船行速度果然比我预想中快很多。当太阳落在尼罗河西岸,底层的仆从们把金盏油灯挂上船栏,卡纳克神庙人头攒动的码头已经映入眼帘了。
睡醒之后,我用过简单的午餐,便一直站在甲板上看风景。拉美西斯一个人呆在船舱里,我时而看上一眼,发现他正在研究一副巨大的地图。
那地图画的很是精细,上面写满了古老的象形文字,当我仔细地盯着去看,竟然发现自己慢慢地就能看懂那些字的含义了。
譬如赫梯,亚述,夏苏,这些简单的词汇。文字的一笔一划在我脑中逐渐清晰明朗,不多时,就变成了我自己的语言。
我顺着拉美西斯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一直盯着的地方,正是奥伦特河畔的卡迭石城。
拉美西斯表情凝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也不想去打扰他,便又重新回到船栏周围。
眼看金船马上就要靠岸了,我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塔比安的身影。
他高大魁梧的身体牢牢裹着阿蒙祭司才会有的黑色披风,首当其冲站在红毯边缘。他很显然也看到了我,目光立时变得深不可测。
我想起昨天在哈索尔神庙撞见秘灯与妮特茹私会一事,以及阿莲卡无意中所说的一句话——“今日原本我来不了的,可是塔比安被派往卡纳克神庙去了……”
他提前被派往神庙,真的只是为法老的婚礼做准备吗?
我低头看了眼奔流不息的尼罗河。干燥的空气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即将涨潮的前兆。孟斐斯好歹就在法老的眼皮子底下,人们就算不满,也不敢有所举动。底比斯就不一样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神庙里正有一场灾难在等着我。
待我回过神,塔比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进船舱,直接横在拉美西斯与地图之间:“给我一把匕首。”
拉美西斯被我蛮横地打断,眼神不禁愕了愕。他认真地端详了我好一阵,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才问我:“做什么?”
他这个问题可把我难住了。我搜肠刮肚老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保命。”
拉美西斯一下子就笑了,黑曜石似的眸子盛满光彩:“你是我的女人,埃及的王妃,谁敢对你不敬?”
“可是……”我看着拉美西斯欲言又止。难道让我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他们埃及的最高祭司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要把我除掉吗?
“马上就要进入神庙了,你带着匕首是对阿蒙神不敬。”拉美西斯接过话来,顺势捞起我的手,放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我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拍打着我的指尖,炙热的体温在我掌心晕染。出乎意料的是,我心里竟然涌起一股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见我没有反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享受这一刻毫不设防的亲昵。如果不是奈德丽嬷嬷突然出现,打破了船舱内的寂静,恐怕我们会一直这样面对面站下去。
“陛下,纳芙塔瑞殿下,卡纳克神庙已经到了。”
拉美西斯嗯了一声,把我的手裹进掌心:“走吧。”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金船终于靠岸了。拉美西斯与我一同走下甲板,登上码头,立刻就有年轻的祭司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边诵唱边摇动手中的叉铃,不时将圣水泼洒在我们头顶。
我看见秘灯带领着黑衣祭司从另一条船上走下来,行至红毯尽头。他先是恭敬地向阿蒙神行礼,而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昂贵的乌木匣子。
赫努特米拉曾经告诉过我,那里面装着刻有家族徽章的金戒指,是每个王妃都会有的身份的象征。当法老将它戴在我的无名指上,便是向众神宣示,我从此永恒地归属于他了。
于是,拉美西斯松开我的手,耐心地等待人群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才不紧不慢地向秘灯走去。
我原本打算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他。叉铃在我周围接二连三地响着,让我感到有些聒噪。我不由地用手捂了下耳朵,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几步。
突然,我的手腕不知被谁狠狠攥住。我大惊失色,扭头看过去,却只看见祭司们被风鼓动的黑色披风。它们挡住了我的视线,混乱中,我只知道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我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拖进了拥挤的人群。
“拉美西斯!”
我尖叫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人一把堵上我的嘴,拖着我越走越远。
红毯两侧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那些祭司和朝官眼睁睁看着我被劫持,却没人施以援手。我知道指望别人来救我是不可能了,便拼命反抗起来,试图从男人手里逃脱。
他被我激怒了,顿时停下脚步,粗糙的大手猛地扼住我的脖子。他毫无怜悯之情,一寸一寸收缩手掌。
我感到一阵濒死的窒息,眼前景象跟着变得模糊不清。好半天我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阿蒙神在冥冥之中指引我。”男人声音沙哑,带着错乱的癫狂,“法老已经被你蛊惑了,承认吧,你就是阿波非斯!”
他无所畏惧地朝众人喊道:“想想纳芙蒂蒂,想想阿卜杜大瘟疫!那绝不是最后一次,神灵将会永远背弃埃及!”
我很想质问他,如果我真的是阿波非斯,此刻还会这样被他掐住脖子吗?
但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我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扒开他的手,却只感到那像铁钳似的手指越收越紧。
人群骚动得厉害,在男人煽动的言辞下,有人开始随声附和:“他说得没错,大家想想看,为什么今年尼罗河迟迟不肯涨潮?这一定是众神的警告!”
“是啊,我记得阿卜杜发生瘟疫之前,尼罗河也一直没有涨潮。”
“前些日子伊西斯神庙的事都听说了吗?这个女人真的会巫术,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
“异端,她是异端……又一个纳芙蒂蒂!绝不能让她成为王妃!”
……
四周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最终汇聚成一个声音。即便我马上就要断气了,也不难听出那是人们在异口同声地喊着“杀了她”。
那么,拉美西斯在干什么?难道他又像上次在神庙里一样迟疑了?
一想到此,我就不由地心灰意冷。好吧,都去误会我吧,反正自从我穿越过来,也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你们以为我想嫁给法老吗?我也是被逼的啊!
如果有选择的权利,我宁可死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一声撕裂长空的“嗖——”,我听见耳边有鲜血迸溅的声音,紧接着,窒息感消失了,空气争先恐后涌进我的口鼻。
我双膝一软瘫倒在地,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地喘息。身后的男人眉心插着一支金箭,扑通一声就倒在了蔓延开来的血泊中。
很快,便有杂乱的脚步声向我逼近,恍惚间是拉美西斯在冷声下令:“可疑人等,格杀勿论!”
士兵,祭司,平民,穿着奢华的贵族和朝官,人们乱成一团,其中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码头,此时却变成了人间地狱。
拉美西斯抱起我,让我靠在他结实的臂弯,以便他能第一时间查看我的状况。然而我只看见他俊美无俦的面孔上凝重的阴冷,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嘴唇一开一合,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意识逐渐涣散,神智仿佛游离在明晃晃的半空。我很想在昏过去之前跟拉美西斯道个别,万一这次我能回家了,也算有始有终。毕竟,我和他在古埃及是合法夫妻啊。
话说回来,婚礼当天就翘辫子的王妃,我是第一个吧?
我脑子里胡乱地想着无关紧要的东西,逐渐被潮水般的黑暗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