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无罪兼柳暗花明》阿鹏

35、凶手无罪兼柳暗花明

　　凶手无罪兼柳暗花明
　　(长篇小说）
　　主题词

　　复仇逃亡遇美辩冤情爱邪恶正义解放
　　第三十五章
　　犟轴子见沈亚斋鬼鬼祟祟的，知道他心里有鬼，故意继续高声大喊道：
　　“挺老远的道儿，你就给一毛钱，你以为老子是要饭的哪！”
　　“你要多少？”
　　“说好了五十个子儿，差一个子儿都不行！”
　　“你怎么那么不开眼哪？”沈亚斋大怒。
　　“你开眼，你怎不多给钱啊？”犟轴子也有自己的理论体系。
　　“跟你这没受过教育的人真说不清楚！”沈亚斋急扯白脸地说。
　　犟轴子向宋宅门口看了一眼，更加高声大叫道：
　　“你受过教育，坐车不给钱，你想走！没门儿！”
　　沈亚斋知道犟轴子是故意为难自己，再次妥协道：
　　“得得得，你别吵，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沈亚斋怀着一种被犟轴子讹诈了的悲痛感，给了他一个大铜板，犟轴子哼了一声，拉起车走了。
　　沈亚斋站在宋宅门口，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再见淑琦出来。但沈亚斋并不失望，好歹已经找到淑琦的住处，有了这个庵，还跑得了尼姑吗？
　　沈亚斋怀着极大的收获，回到北桥旅馆。

　　淑琦绘声绘色地向周妈讲述了厉现芳的壮举，获得了周妈的连声称赞。
　　“好好好，太太真是做了一件积德的大好事儿。”
　　“哼，我这好事儿也做出了圈儿。”厉现芳冷笑了一声。
　　“姐姐，你怎么这样说呢？”上官淑琦听厉现芳口气不对，不由看了她一眼。
　　厉现芳连忙遮掩过去。周妈因为住在乡下的母亲得了病，想回去看看，就向厉现芳告假。厉现芳给周妈拿了五十块钱，说是给周妈的母亲的。周妈既感激又十分不落忍地收下了钱，坐当天晚上的火车回山东老家去了。
　　晚饭之后，淑琦和厉现芳上了床。感觉确实有些乏累的淑琦，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厉现芳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救了毛毛一条小生命，本来是件非常愉悦的乐事，但厉现芳却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反倒勾起了埋藏在心中的痛苦往事。
　　痛苦的往事使厉现芳怎么也睡不着。
　　“父亲！母亲！女儿终于找到那个人了，我就要替您二老报仇了！”
　　厉现芳喃喃自语，又拿起一支烟。抽完了这支烟，厉现芳感觉口干舌燥，她拿起小几上的暖水瓶倒水，可是瓶里已然空了。她起身下床，拎着暖水瓶走到门前，刚要出去，就听见楼上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人的长嘘短叹声。
　　“我……冤……枉……啊……”
　　起初，厉现芳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历来不大相信鬼神之说，更不相信已经死了的宋晋生能够鬼魂缠绕着宋宅。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也许是什么人对宋晋生被杀看出了破绽，在故意跟她捣乱，故意恐赫她，以期进一步对她实施讹诈。
　　厉现芳把心一横，决定到楼上去看一看。
　　厉现芳返回身，从枕头下拿起钥匙，拉开房门，将暖水瓶放在楼梯口，就向着楼上走去。

　　“姐姐，你真棒！……”
　　淑琦在梦中又重复了厉现芳白天的壮举，她伸出一条手臂，想去拍厉现芳的肩头，但是，她拍空了。每次睡觉翻身，她都能够把手臂放到厉现芳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可是这一次，她的手臂直接落在了床上。
　　手臂落空的感觉使淑琦从梦中醒了过来。
　　厉现芳没有在她的身旁，她揉揉双眼，发现这不是梦，这是现实。她的身边确确实实空空如也，每天伴在身边的厉现芳，此刻已然不见了踪影。
　　淑琦感到万分惊讶。
　　“姐姐，姐姐。”上官淑琦轻轻叫了两声。
　　没有人回答她。淑琦有些害怕，又叫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回答她。恰在这时，楼上忽然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淑琦一阵颤栗，急忙缩在床上，用被子把全身都包裹起来。
　　厉现芳上楼以后打开了房里的电灯。灯光的度数很小，灯光非常微弱。在微弱的灯光下，宋晋生的遗像更加显得阴阴惨惨，恶狠狠地注视着走上楼来的厉现芳。
　　但厉现芳并没有看宋晋生，她在房间里四处寻视。她把包括阳台在内的所有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厉现芳站在客厅中央沉思出神。想来想去，厉现芳的目光终于落在宋晋生的遗像上。难道真的有一种超自然的神奇力量，在房间里作祟？
　　不相信鬼神的厉现芳，有些迷惑了。
　　厉现芳把作祟的根源归咎于宋晋生的遗像。
　　“宋晋生啊宋晋生……”厉现芳指着宋晋生的遗像，开口说道。“……你活着的时候就没有人格，你死了更没有鬼格！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自打我把你杀了以后，我姓厉的并没有躲躲闪闪，一直就住在这楼里头。要不是周妈说给你设个牌位，我早就把你这照片给烧了，把你的灵位扔到茅坑里去了。我搬到楼下去，也不是怕你，就是不愿意再看见你这副嘴脸！看见你我就恶心！……”
　　厉现芳喘息了一下，很明显，她的情绪很是激动。
　　“……没想到你这几天这样接二连三地胡闹，不但吵得我睡不好觉，也吵得我的好朋友心里不踏实，陪着我担惊受怕。你是不是觉得你死的冤啊？你想找我说说你的冤情？好吧，我现在上楼来了，你要跟我说什么你就说吧，我老老实实地听着你说。你要是恨我就现形出来把我掐死，咱们俩到阎王爷跟前去打官司……”
　　厉现芳对着宋晋生的遗像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时候，就在离她背后不远的窗旁，长长的落地窗帘在簌簌地抖动，越抖越厉害，但是厉现芳没有觉察到，对着宋晋生的遗像继续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宋晋生！我厉现芳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也从来就没有认为你是我的丈夫，这几年我忍辱负重叫你糟蹋，含着眼泪过日子，并不是我怕死，因为我不能死，我心里有深仇大恨，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父母的仇恨叫谁来替他们报呢？所以我才拼着这条命和父母给我的清白的身体跟了你三四年。我知道，你爱我不是假的！可你却因为爱我杀害了我的父母，这叫我怎么能接受你的这个爱呢？你也许恨我，报怨我，我既然已经成了你的太太，就不应该再下这样的毒手。一夜夫妻还有百日恩呢。可是你别忘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嫁你就是为了报仇！我要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在四年前就自杀了，干嘛还要等到叫你糟蹋了以后再死呢？我杀了你以后，要说呢，我也该跟着就死，可是我还有一半仇没报，光杀了你，我就算到了阴间也是死不瞑目啊！……”
　　宋晋生的遗像还是那样一副狰狞恐怖的表情，对面前这个仇恨他的女人，似乎也同样充满了对这个女人的仇恨。
　　“……在你活着的时候，我常常向你打听另外一个人的下落，你不告诉我。哼，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宋晋生！你们这些坏蛋一个也跑不了，都要在我手里得到报应！我厉现芳就要大功告成了！你就在阴间等着吧！我向来不信鬼神，可是这几天你闹得太邪性了，害得我淑琦妹妹跟着耽惊受怕，我这才上楼来和你说几句。这几天要真的是你在闹鬼，你就赶快出来，随便你把我怎么样。咱们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再乱叫乱闹，我就把你的灵牌劈了烧了！……” 厉现芳滔滔不绝的一番话语，却没有得到宋晋生遗像的半点儿回应。停了一会儿，厉现芳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好笑，就自嘲地笑道：
　　“……我也是，跟一个死人罗哩罗嗦地说了半天……”
　　这时，窗帘悄悄撩开，两个人影向厉现芳移动过来。厉现芳听到身后有轻微脚步声，回眸看见了两个人影，大吃一惊，不觉连着后退了七八步。
　　淑琦听到的，正是厉现芳后退时的脚步声。
　　“啊？现芳姐上楼去了？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淑琦对厉现芳敢于独自一人上楼去既惊讶，又佩服。转念一想，自己和厉现芳亲如姐妹，如果楼上有什么危险，岂能叫现芳姐一人承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上楼去，是灾是祸都要和现芳姐呆在一起。
　　义壮佳人胆，淑琦甩开被子下了床，向楼上走去。走到楼梯的顶端与二楼地面成一条水平线的时候，淑琦听到楼上传来了一番对话。
　　淑琦听出是厉现芳和男人的对话。
　　“……你，你是谁？……跑到我家来干什么？”这是厉现芳的声音。
　　“兄弟，你过来。”
　　淑琦觉得男人的声音很陌生。随着陌生的男人的话音一落，楼上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啊！是你！”厉现芳的声音惊叫了一声。“罗佳华！”
　　“不错，是我！罗佳华！”传来罗佳华的声音。
　　“不错，是罗佳华！”
　　上官淑琦心里默默肯定着。罗佳华在杨家店上官淑花家逃走前的一吻，淑琦耿耿于怀；罗佳华那带着惊慌和感激的声音，淑琦也镌刻在自己的耳膜上。
　　印象太深刻了！
　　所以，一听到这个声音，淑琦确定无疑就是罗佳华；确定了是罗佳华以后，淑琦感到万分的惊讶！
　　淑琦向上迈了三个台阶，迈了三个台阶之后，淑琦完全可以看见小客厅里的情景，而因为淑琦身在暗影里，厉现芳等人却看不到淑琦。
　　来到这座小楼里的人果然是罗佳华和马富贵。
　　这是马富贵苦想了三天所得的结果。马富贵主张，与其到处逃亡，不如先想办法洗刷罗佳华的不白之冤。如果洗刷罪名能够成功，罗佳华也就没有必要再四处逃亡了。
　　于是，马富贵和罗佳华在深更半夜，来到了这座曾经发生过命案的小楼，来找宋太太，叫她还给罗佳华一个清白。
　　罗佳华缓缓走到厉现芳面前。
　　“哈哈……”马富贵笑道。“原来你们认识，那就不用我介绍了。”
　　厉现芳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来，左腿架在右腿上，全然一副傲慢睥睨的态度。
　　“你……”厉现芳一指马富贵。“你，我不认识。犯不上跟你多废话！”又一指罗佳华，傲岸地说道。“我就问你吧。你一连几天到我家里装神弄鬼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杀了人以后投案自首来了的啊？”
　　“不错，”罗佳华不慌不忙地说。“我是到你家来过，第一次被你诬陷了，这是第二次，我这次来，是要向你讨个清白。所以，应该自首投案的不是我……”
　　厉现芳打断罗佳华的话，问道：
　　“不是你是谁啊？难道是我？”
　　“对，当然是你！”
　　“笑话！”厉现芳嗤笑一声。“杀了人的不投案，没杀人的倒投案，现在的政府再无能，也不会混蛋到这种地步吧？你以为就凭你嘴上一说，那些法官就能信了你的吗？到那个时候，我告你一个夜闯民宅，图财害命，你还有什么说的？”
　　“宋太太，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真实的情况。”罗佳华不急不恼地说。
　　在罗佳华的心目中，宋太太是个狡诈的女人，在狡诈的女人面前，必须保持平和，不能乱了方寸，以免被狡诈的女人再次利用。
　　“什么真实的情况？”
　　“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我，是你！”
　　“你有什么证据啊？”厉现芳冷笑着。
　　马富贵插话道：“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定了好几条计策，豁出一年半载的，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好给我佳华兄弟洗清罪名，你还想叫我佳华兄弟替你背一辈子黑锅吗？那可真是白天做大梦，没那么好的事儿啦！……”
　　厉现芳冷冷地瞥了瞥马富贵，冷声冷气地说道：
　　“你是什么人，在这儿跟着多管闲事儿？我和罗先生的事儿与你有什么相干？”
　　“他不是闲人，他是我的朋友马大哥，是专门来帮助我洗刷罪名的。”
　　“好。不过，你们打算怎么样洗刷罪名呢？”
　　“刚才你自言自语，不是已经把实情都说出来了吗？”
　　“我没记得我说过什么呀？”厉现芳一摊双手，耸耸肩头，笑道。“我说过什么呢？”
　　“你刚说过你就忘啦？你既然敢做就应该敢当。”
　　“就算是我说了，我的话也没落在白纸上，你有什么办法叫我承认呢？”
　　“到现在你还玩这哩个儿楞？”马富贵气呼呼地说。
　　“这儿有马大哥作证人，咱们也不必多废话，到警察局再说吧。”罗佳华始终保持着冷静。短短的时间里，他显得成熟了许多。
　　“我早就该想到了。”厉现芳很疲倦地苦笑了一下，似乎已经失去了再争辩下去的力量和兴趣。就象一个对生活感觉厌倦了的厌世者，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和动力。“算了，不说了。算你们精明，我落在你们的圈套里了。好吧，你真的成功了。我承认宋晋生是我杀的！……”
　　“原来宋晋生真是现芳姐杀的！”
　　上官淑琦轻抚着被罗佳华吻过的香腮，脸上露出忧喜参半的神色：她既为罗佳华不是杀人凶手而欣慰，又为厉现芳是杀人凶手而忧虑。
　　前者证明了自己的正确，后者则是对闺中好友的关切。
　　“宋太太，你终于承认了，你总算还有良心。你真是把我给害苦了！”罗佳华显得异常激动。宋太太终于承认是自己杀死了丈夫，他就能够洗刷掉自己的罪名了。
　　“真是对不住你了，罗先生。”厉现芳歉意地说。
　　“你叫我佳华兄弟见不得人，到处躲躲藏藏的，一句对不住就完啦？”马富贵不依不饶地说。
　　美艳的少妇根本就不看马富贵一眼，她看不起这个丑男，只是对着罗佳华说：
　　“说实在的，我也不愿意让你永远替我背着这个黑锅。在出事的那天，我原准备杀完人就去自首的，只是我还有一半冤仇没报，不愿意马上就死。正赶上你来我家偷窃。我想，作贼的人不值得可怜，就决定把杀人的嫌疑推在你身上。可是，我又不想叫你当场被抓住。一来对我不利，二来我也不忍心真的叫你替我顶罪。所以，你能够跑走是我故意放的。当时你拿花盆砸我，并没有打着我，我装作被你打着了，就是为了放你走啊。我要是真想抓住你，凭我的工夫，你是跑不了的……”
　　罗佳华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缜密的思维，傻愣愣的望着厉现芳。
　　“……你走了以后，我想，给一个做贼的安上个杀人的罪名并不算残忍，良心上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而且还可以留下我这条命去报那另一半冤仇，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可是，第二天我到你家一看，我马上就后悔了，不该把你坑得那么苦，叫你连你母亲的尸身都不能料理。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我必须先考虑我自己的情况。因为我还有一半的事儿没办完，不能马上去自首，我就说了一番佛心能够感化罪恶的道理，出钱替你母亲办了后事，一来可以使你母亲死后有个归宿，二来也多少减轻一点儿我对你的愧疚，我心里多少也踏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