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我就是那个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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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海带着两人从盐城以东入海，杨广第一次在清醒之时看见这样一片四面无际的深蓝，越来越近，他从小畏惧水，入海的一瞬不由害怕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宇文成都握着杨广的手，一层薄薄的气膜包住了两人。
“别怕，你睁眼看看。”
杨广攥着救命的稻草般攥着男人的手指，睁开闭紧的眼睛，下方是一片珊瑚礁，五颜六色的珊瑚像陆地上的树一样，盘踞了海底的领土，枝节灿烂地伸展着，似鹿茸似松枝似雪花似霜棱，枝桠上生着细细密密的突触，随着海底的洋流轻轻摆动，不时有斑斓鲜亮的小鱼穿梭在其中。
与之相比，皇宫中的珊瑚简直如苍松前的草芥，是暗淡的死物，而眼前的这一片，是这样的生动美丽，杨广自谓是天下最有见识的人，却在有生之年的想象里，也不曾想出这样的美景。就算集天下之力，恐怕也造不出这海域的一边一角。
“巨……巨海先生，你等等，我们能停一会儿吗？我想多看看，这里真漂亮。”
巨海没看出这儿有什么特别，不过还是体贴地停了下来，他很好奇，是什么让这个骄傲的人类皇帝对他叫出了先生的敬称。杨广向着近在几丈外一株猩红的珊瑚慢慢伸出手。
“别靠近它！”宇文成都用力拉了一下杨广，杨广撞在了男人胸口上，吐出了一串儿气泡，脸觉得有些发烫，尴尬地看了眼巨海的方向：“做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话没有说完，几只巴掌一样大小的鱼游到了杨广看中的那株珊瑚旁边，巨大的珊瑚树正中的一株枝杈突然扭曲地张开了，掀起了一阵涡流卷动了海底的细沙，那株枝桠忽然间变成了一只章鱼，几只带勾刺的触手卷住小鱼，塞进了嘴里。
杨广的脸色变得煞白，看着那只张开了恐怕有一丈见方的章鱼摆动着腕足飞快地闪回珊瑚丛中，一瞬间繁复的枝桠中又看不出它的身影了。
“可惜，让它跑了，要是我的躯壳在这儿，就可以有美味的小零嘴了，乌贼肉很有嚼头，咬碎了脆脆的。不过，它太小了，可能会从牙缝里漏出去。”
“太……小了。”杨广颤抖地看着巨海那一团光灿灿模仿成人的形状的元神。
“大概……就像你们人族嗑瓜子那样？因为巨海长得太大了，我已经很久没有饱餐了。我小时候，那样一只乌贼可以管三天饱。”巨海不无遗憾地说。
宇文成都一只手把杨广向怀里捞了捞，让他离巨海和那片珊瑚远了点:“珊瑚很漂亮，可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不说那些隐匿其中的捕食者，光是它上面的毒刺就能刺破你的手，这种样子的珊瑚很常见，你要是喜欢，我们安顿下来，想要多少都不是问题，我可以移栽几棵最大最漂亮的到你的院子里，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嗯……”杨广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什么嘛，明明他已经打算好，以后要好好照顾宇文成都，为什么好像他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一条青蓝色的小鱼灵活地从杨广眼前游过，让他想起了那个鲛人，杨广不自然地偏开头：“成都……海这么大，你要带我去哪？”
“我们去巢居在巨海腹中的氐人族，你以前不是一直在找鲛人吗，你应该也会喜欢吧。”宇文成都有些紧张地看着杨广的眼睛，入海之后他一直用灵力控制自己不变回鲛人的外貌，他想知道他到底对鲛人是什么态度，好不容易杨广已经不反感他，他害怕从此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
杨广啊了一声，神情变得越发不僵硬，一种类似要被爱人捉奸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绞握着双手：“为什么去那儿？我们不是一直在地上生活吗？又不是氐人族的鲛人，我……我是说我们可以去海中找一个小岛，或者去中原外的地方也很好啊，像是突厥或者更向西的国邦。”
宇文成都的眼中扫过失落的情绪：“那儿很漂亮又有城郭，宜居安定，你不想去是吗？可是我没有了腿，去陆地上恐怕比这里不方便许多，在海中我起码还可以用道术让自己跟着水流漂浮。而且在陆地上难免会遇到人，他们看到这样的我和你在一起，我怕你会觉得难堪。”
“胡说，朕的宇文太师是天下最好的，谁敢多嘴多舌，朕砍了他的脑袋！只是……氐人族也很好，只是……”眼看巨海山脉一样的驱壳越来越近，杨广抿着嘴唇，双拳握得紧紧的，这氛围让宇文成都也紧张了起来:“成都，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
“我，我忘不了另一个人。”
刚因杨广的一句脱口而出的夸赞而升起的小小愉悦突然像一团火掉进了大海，宇文成都强笑装作不在意:“我早知道你花心好色，你一直都是这样。”
“他真的很美，像梦境一样，就像这些珊瑚一样。”杨广恍惚地看着海底那些同样绚烂的珊瑚，又摇了摇头:“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和他的样貌没有关系，有时我感觉得很奇怪，像是恨像是害怕却又一直想着他，我想这恐怕是真的感情。”
“所以，你会选择她么？”宇文成都没有费心去想杨广说的女子会是谁，他只是看着自己唯余的一只手，在爱的立场上，他从未有过自信，更何况他现在是一个只有一只手的怪物，又有什么资格让杨广选择他，他以为杨广在这些事后或许能渐渐接受他，现在看来，也是一厢情愿了。
“我没有说过那种话，为什么你总不肯信我！你这样了，我又怎么能离开你。我……只是说一时忘不了。”
宇文成都觉得胸口郁结了一团气，一直升到喉咙间，可到出来时却只剩无奈和苦闷:“如果你因为同情而跟了我，那大可不必，我不会用此牵制你，因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现在也能过得很好。”
“宇文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朕不是皇帝了，没权也没钱，赶朕走？朕告诉你，朕选你是看得起你，不许说这些的话，要不然……”杨广气乎乎举起手，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吐出一口气，拍拍对方的肩膀：“算了。忘了忘了！反正就是睡了两次的事，第一次朕还是被他用的强，疼死了。朕天命风流，睡过的人多了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比起那家伙，朕还是最喜欢你。”
自己果然是冷酷果决毫不拖泥带水，谁让那条鲛人爱上了他就这种片叶不沾身的潇洒人物呢？有了这种拔屌无情的优越感，杨广十分佩服自己，不禁得意地翘起尾巴，不过他十分自然地混淆了睡过和被睡的区别。
“你说的是一个男子？他？强迫你？”宇文成都眯起了眼睛，一股杀意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杨广终于还是露出了心虚的脸色，但马上又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看着跟前的人:“你不介意的对吧？你不准介意，反正朕都已经主动退步，答应忘了他了。”
“他是谁？”
“他……他是一个鲛人，就是我从小念叨的那条……这也是我不想去氐人族的原因，我记得当时的事，可之后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觉得那应该是真实的。”杨广觉得对方一定会对鲛人的事情耿耿于怀，不禁忐忑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宇文成都。
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老半天后才慢悠悠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以为朕堂堂天子骗你？”
宇文几乎要憋不住笑出声，忍着笑板起脸淡淡道：“是前朝先帝。”
杨广大怒：“我和你说正经的！你是不在意是吧？我和旁人如何你也不在乎！”
“我的确不在意你和那个鲛人如何。”
“好！那朕就跟那个鲛人走！你可别后悔。”
宇文成都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就跟了他。”
“宇文拓！我要治你欺君之罪，诛你九族！你说好我们要一起的，你说话不算数！你这个乱臣贼子、贱民，你放手！”杨广气红了眼睛，挣扎着要掰开被握紧的手，反而被拽着向海深处游了几步，于是伸手狠狠地拧着男人手臂上的肉。
“别闹腾了，你不是说要走么，那就跟上。”
杨广抬头，一双蓝黑异色的眼睛就在他面前，眼睛的主人吻了吻他的额头，棕红色的头发在海水里轻轻拂过他的脸。
“我就是那个鲛人。”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我就是那个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