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暴君捡到了人鱼》澜湖

13、一剑方知帝子心

　　“表舅，表舅，您没事吧？”粉衫少女小跑几步扑进杨广怀中。“哦，原来是小宁珂呀，表舅是一朝天子，紫薇星庇佑，怎么会有事。”

　　“听说有刺客行刺，宁珂好害怕。”少女揉着眼睛，哭得泪眼婆娑。

　　杨广心里一暖，扶起这讨人喜欢的外甥女:“朕已经派天下最厉害的人去追拿刺客了，小宁珂不用怕。”

　　“是宇文太师吗，可人家还听韩腾将军说，太师让他不要出手，做做样子就行了。”

　　“什么！”杨广神色一冷，宇文成都果然有心包庇杨玉儿，怪不得那日龙舟内不愿下杀手。

　　“对了对啦，宁珂上次告诉表舅的神农鼎，表舅有没有从太师手上讨到。”“那是当然，朕要，他敢不给吗？”“好耶，宁珂要看。”“那鼎被……对，被刺客碰坏了。”杨广一阵心虚。

　　“怎么会，书上说那是神物，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不能损毁分毫的，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还听闻，得神农鼎者可以得天下呢。”宁珂眨了眨眼睛，满脸的天真笑容，杨广心一沉，起疑：难道是宇文成都藏匿了真的神鼎，自己想当皇上。

　　“宁珂也想帮表舅抓刺客，打坏人，这是宁珂从修道之人手上得来的捆仙索，送给表舅，以后要是再有刺客，就把这个向他扔过去，任他再高的手段也挣脱不开。”杨广已是心烦意乱，接过东西说了几句胡闹，正打算把这小郡主哄回去，殿外一声传报。

　　“不见，朕现在谁都不见。”“陛下，有渔民在运河水域捕到了一条鲛人。”“鲛人！快，快带上来。”

　　一旁宁珂郡主高兴地拍手笑道:“鲛人，宁珂还没见过鲛人呢。”

　　双尾鲛人被架着抬上龙舟大殿，鲛人挣扎着张开眼，柔柔弱弱的五官，一双异色的眼瞳看向杨广。那一瞬间，杨广觉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这么多年的梦境忽然就摆在了眼前。

　　“你，你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我还以为你是女子，没有想到……你记不记得我，那年东莱海边……”

　　“那宁珂不打扰表舅了。”宁珂笑嘻嘻告了退，走出大殿。

　　鲛人微微点头，杨广想要扶起他，一旁渔民说:“陛下小心些，他身上有伤。”

　　“伤，怎么会有伤，谁弄伤你了？”杨广想靠近，鲛人抱着尾巴惊惶地叫道:“别打我，我再不逃跑了，别打我。”

　　杨广看着鲛人精致的脸苍白一片，尾巴上也有血迹，心如刀搅，正当此时，却听那鲛人哭道:“阿拓，我错了，别打我。”

　　“阿拓是谁？是……宇文拓！”

　　鲛人听到这个名字，像受了什么刺激，不住地发抖，杨广面色一片死灰:“来人，传宇文太师。”

　　“太师到。”

　　宇文成都阔步入内，看到地上的鲛人，神色不禁一变，杨广看他神情，心中更觉发冷，与鲛人重逢的喜悦似乎也被冲淡。鲛人抱紧杨广的腰，小声地喊着救命。

　　“妖物，是谁教你变成……这副模样，迷惑天子。”宇文成都一声冷笑，拔出腰间轩辕剑，正要将那鲛人斩成两段，忽然杨广挡在了鲛人面前，那一剑便挥不下去，杨广记起宁珂刚才给他的捆仙索，迎面抛向宇文成都，宇文成都没料到杨广会对自己出手，被那泛着黑气的绳子严严捆住，霎时只觉一股阴寒魔气蚕丝一样渗入骨髓茧缚住了他浑身的力气，然而这种森寒却抵不过杨广的一句话。

　　“宇文拓当庭拔剑，意图行刺，疑与刺客同谋……”

　　“杨广，不能留他在身边，他不是鲛人，是妖怪。”

　　“住口，你不要再妄想骗朕。”杨广拾起掉落在地的轩辕剑，慢慢抵在了宇文成都心口:“我那样待你，你却骗我抢了我的鲛人，你还想做什么，抢我的江山？”

　　宇文成都静静看着杨广:“你果然喜欢的只是鲛人，也对，鲛人本身也是披着美丽外表的妖物迷惑人心，你想为他杀了我吗？”

　　杨广怒吼:“你以为我不敢吗！”怒意满腔，是背叛是心痛，就算是当年被小鲛人独自留在岸边也没有的心痛，轩辕剑向前刺去，金剑沾上宇文成都血的一瞬间，忽然变成了一截废铁。

　　狂怒稍稍平复，杨广扔了手中的铁剑，不知为何竟有种心有余悸的错觉:“你说他是妖怪，我看你才是怪物，连你的剑都是怪物。”

　　“我是怪物？对，我就是。”宇文成都笑了笑。

　　“把他押去舱底水牢。”

　　原本失去神情的人忽然惊慌挣扎起来:“不，你不能把我关在水牢，不能……”

　　他居然也会有慌乱的时刻，杨广忽然觉得一阵可悲可笑，曾经以为他是一个无所畏惧的英雄，这时看来，不过是个大难临头露出软弱面目的小人。“送进去，朕不要听他废话。”

　　杨硕听闻事态不对，已经赶了过来，然而终究来晚一步，宇文成都已经被押入水牢。

　　“太师他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守水牢的侍卫莫名其妙地看着杨硕:“圣上没有吩咐行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泡在水里吗，依太师的体质，怕什么，我们当然也信太师是无辜的，不会难为他，你当我们是仗势欺人的小人吗？”

　　“没有事？怎么会没事？他是鲛……你们难道没有在水牢看见鲛人？”

　　“鲛人，什么鲛人，你是说今日圣上得到的那条吗？长得还真是好看，那一双眼睛勾魂哟……”

　　杨硕听得云山雾里，难道被关押的不是太师，摸出一枚金锭塞入侍卫手中:“让我进去见太师一面，只见一面，我就安心了。”

　　侍卫钦佩宇文太师为人，没收金锭，只是再三嘱咐不能久待，这才将人放了进去。

　　杨广乘坐的这艘水殿是按海舰的规格打造，在龙舟底舱由蓄水闸改造的水牢，船壁造出的入水口控制船身吃水量，以便应对风浪。被困在幽暗水牢深处的鲛人下半身浸泡在浑水中，身上缚有一条漆黑的绳索，绳索链接这一块压船的巨石，听见人声，鲛人挣扎醒来，硬生生将露出裤管的两条尾巴变回了人形。杨硕是修炼之人，黑暗中看得分明，急得冲上前:“太师？你……你这是？”

　　听出来人是杨硕，宇文成都解了禁制，双腿软成尾巴，扑通一声摔倒在污水中。

　　“皇上身边那条鲛人，是妖精变的，你快去，这一定有阴谋。”

　　“太师！刚刚那是什么？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皇上怀疑我私藏鲛人，勾结刺客，他被妖怪迷惑了，怎么会有人知道那些，说不定那妖怪能够读心，总之你快去护驾，我担心他现在也有危险。”

　　“我不管杨广的事，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刚才的人形是怎么回事？请您回答我。”

　　鲛人慢慢低下头:“我不要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在水里强制维持人形，逆天道，一个时辰消耗十年的寿命。”

　　“什么！我现在就救您出来。”“没用，我被一种魔物缚住了神力，龙舟有五万精兵守卫，你带着个废人逃不出的，替我找回轩辕剑，我握着它就能逃出去。”

　　“杨大人，时间到了，再过一会儿，圣人来了可不得了，你也不要为难我等。”杨硕去了一趟大殿，问来问去都无人知晓那黄金神剑的下落，无计可施，只盼能说服杨广。

　　待到赶赴寝宫，经內侍通报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得以入内，只见杨广将一条双尾的鲛人抱在怀中，看见杨硕来了也不避讳，剥了片橘肉喂到鲛人嘴里，那鲛人相貌极尽美艳，眉心微蹙娇柔弱质，低下脸含羞带怯地吃了，把脸埋在杨广怀中不敢抬头。

　　这等妖物媚态，杨硕只觉心中作呕，想着眼前的冒牌货，又怎能比得上那日他在黄河滩上看到的那条忧伤的人鱼万分之一。

　　“怎么，宇文拓让他的爱将来求情了？他若不招认罪状，有的是酷刑等着他。”

　　“太师有什么罪？”

　　“他欺君犯上，私自囚禁折磨朕的鲛人，勾结刺客，藏匿神农鼎给朕假货，这四条，哪一条都够他死千万次，哼，他不敢招，算他聪明。”

　　“杨广，你不能听信身边条妖怪污蔑太师，它在撒谎，它根本不是什么鲛人，太师才……”杨硕生生把那个是字吞回喉咙，他不能让这昏君知道这个秘密，看杨广对鲛人的执念，谁也不知道他会对那个骄傲的男人做出什么。

　　“我没有撒谎……”鲛人缩进杨广身后，好像很害怕杨硕。

　　“太师才什么，太师才是个妖怪！你不要帮他妖言惑众，朕要亲自提审，非逼出他的原型不可。来人，把杨硕也关起来，这人是和宇文拓一伙的。”

　　“昏君！杨广你会后悔的，太师他是……”杨硕被几个内卫粗鲁地堵上了嘴。

　　“不怕不怕，我可怜的小东西，你是朕的小鱼，谁也不能伤害你。”杨广亲了亲鲛人精致的脸，鲛人羞涩地垂下眼眸。

　　“你还记得许多年前那个夏天，就在东莱的海边，我在礁石洞里捡到你，当时才那么一点点大，真是可爱，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想，鲛人到底存在不存在，等我去追寻的时候，竟然真的遇到了，一定是上天的眷顾，从东莱回来后我就无法忘记你。我那时候小，不明白，后来我猜，或许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爱上了那条鲛人，或许是看见你的第一眼，或许是这二十多年的思念与想象中，你明白吗？那种追求就像是有的人看着璀璨的星河，爱的没有理由，明知道遥不可及，却还是忍不住幻想拥有。”

　　说到动情之处，杨广低头吻住了鲛人的唇，细腻的质地，明明是渴望已久的，为什么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被生生分割了一块。强压下这种莫名的情绪，杨广慢慢抚上鲛人的腰，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丝质柔韧的感觉，娇弱的美态，很容易的激起一个男人的欲望，然而这样的冲动越是强烈，杨广就越发的清醒，作为一个饱览天下美人的君王，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是怎样的感受，只关乎情爱，无关爱情。

　　为什么会这样，他应该喜欢鲛人的，可恶，搭在鱼尾上的手不自觉加了力道，身下的鲛人一声痛呼，拉回了杨广的理智。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不……不碍事，小鱼的尾巴之前被宇文太师弄伤了，他强迫小鱼，小鱼不肯，被剥掉了鱼鳞，皇上您一定要替小鱼做主。”那双尾之间的部位，果然是没有鱼鳞的，许多地方还有淡淡的血痕，杨广看着那残忍的伤，只觉心中越发烦躁，欲望渐渐消退，起身默默穿衣。

　　“皇上……您要去哪？”

　　“你既然让朕做主，朕去替你做主就是。”杨广看那鲛人怯生生似乎是被自己的态度吓到了，忙又缓了语气:“你还受着伤，我怎么忍心为难你。我去提审宇文……那厮，你要一道吗？”

　　鲛人颔首，像是心有余悸地将头埋在了杨广怀里，在看不见的角度里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