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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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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三年新年前夕,家好月圆老饼家的东家钟泛达正与女婿甘泰祖同一众伙计在店里店外忙得团团转,原来是因为少了往常坐镇店中,稳手主持内外的女儿荷姐。
“达叔呀,怎么不见荷姐呢?”一名老顾客问道。
“阿荷呀,守在医院产房呐!”达叔一边给刚出炉的饼装包一边好脾气地回答。
“怎么会,荷姐不是刚坐完月子嘛?怎么又进产房?”
“不是不是,不是阿荷,是我们家的老伙计阿强他媳妇阿红呀!”
原来,五年前于克强与殷红这一对小夫妻偷渡来到香港,二人山穷水尽之时在工厂同乡介绍下来到饼店,幸好店东长女笑荷伸出同情之手,收留二人在店里打工,更视殷红如亲姊妹般看待。其后钟笑荷与店里的做饼师傅阿祖情投意合喜结连理,婚后不过一年就诞下长子永家,第三年又诞下次子永好,平素店里生意多由阿荷能人多劳,月子都坐不满,幸好有殷红这样一位知恩图报的好姐妹跟前跟后伺候得周到,才没落下什么病根。
于是,这一遭阿红生头胎这样的大事,阿荷自然不会疏漏,从对方阵痛伊始就专心守在这位好妹妹身边,要她安安心心渡过这做女人的一大劫难。
直到日头西沉,店里才渐渐消停一些,然而有一个人死死盼着的电话铃却迟迟没有响起。
“阿强啊,”达叔自然不会错过老伙计的眼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下面就不用你帮手啦,你快去医院看看阿红!阿祖你开车载他去。”
“是啊,强哥,有我们这一帮光棍在这里顶着就行,你快去医院看老婆吧!”外号莲子蓉的阿勇起哄道。
“是啊是啊,你不急阿祖也要急着去见荷姐呀!”阿祖的亲弟阿全也嬉皮笑脸跟着起哄,结果被他哥赏了一板栗。
“走啦,阿强。”那年还走酷男路线的甘泰祖摘下围裙袖套,顺手撩起外套就当先往店外走,早就急得脸红的于克强只能脸更红地快步跟上,慌张的连围裙都没来得急摘下。
医院里,钟笑荷比他们都要急,殷红毕竟是初产妇,早晨天刚亮就进了产房,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远比她自己头胎要折腾许多,真让她又心疼又心焦。
不多一会儿,阿祖和阿强也到了,一个人蹲守变成三个人轮流在产房门前转圈圈,几乎要把地板都磨光亮,才终于听到响亮的婴孩哭声,三人又哭又笑抱作一团,刚准备好抱一抱新生儿,就又听一声大哭,音色略微比之前尖亮少少,阿荷阿祖和阿强三人对望一眼,都是又惊又懵,好在这时候,产房门终于开了,一个高壮的护士姑娘左右手各抱一只襁褓,大声问:“谁是孩子的父亲于克强?”
“他是——不不不,我是!”阿强涨红了脸高举手臂道:“我是于克强!”
“恭喜你,于先生,”护士公事公办地恭贺道:“是龙凤胎。”
“龙凤胎!?”
“你小子!中头奖啊!”
连阿祖都放弃继续扮酷,同阿荷一起围上去看被新爸爸阿强笨拙却小心抱在怀里的一对新生儿。
“看看这型,是像阿红多点啊!”
“像阿红才好,女孩要长阿强这样怎么嫁出去啊!”
“错了,这个是男仔来的!”阿荷笑着杵了下自己的丈夫,帮手从阿强那里接过被抱得不大舒服的小家伙之一,顺手给新爸爸示范了一下正确姿势。
“对啦,名字决定没有?你之前说一定是生女儿,要叫于素心,现在男女都有!”
“有!有!”阿强兴奋地点着头,来回看着一双儿女,眼睛闪闪亮地说:“女儿叫素心,儿子叫——叫素贞!”
“于素贞?”
“有么有搞错啊你!男孩子叫什么素贞?当心将来被起外号叫白素贞啊你!”
“哎,不会啦。”阿荷笑着摇摇头说:“男孩呢重在认真,女孩呢重在用心,于素真,于素心,我看这名字起得好。”
阿强听完自然一个劲好好好地傻笑,直到阿红被推出来,他才变了脸色,紧张兮兮跟上去,好在大人小孩都平安,打电话给店里报了喜,两头的人马才都安下心来。
不多时,病房里,夫妻俩望着一双儿女都不知多欢喜,阿红拉着阿荷的手不肯放,阿强更是对着阿祖抹男儿泪。
“要不是你们二位当初肯收留我们,我夫妻俩如今哪会有这等福气!”
“没错,当初我于克强赌一口气带着阿红背井离乡,以至于有家难回不能尽孝道,如今我跟阿红能有今天,能有这样的福气都是多亏祖哥你跟荷姐!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阿强今生一定做牛做马报偿你们!”
“好啦好啦!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这是什么话?”
“就是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阿红把身子调养好,月子一定要坐满。阿真和阿心你们不用担心,当初阿红你把阿卡当自己孩子照顾,如今就轮到荷姐啦。”
“荷姐,你这么忙,还要照顾阿卡和阿好,我怎么好意思——”
“哎,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啰,再说啦,阿好跟两个宝宝差不到两个月,一起照顾都不费事的!”
钟笑荷这个人一向都是说到做到,所以殷红坐月子那段时间,都是她仔仔细细照顾那对双胞胎,心力上全不比自家的新生仔阿好用得少,三个宝宝也经常被摆在一起照顾,吃的用的全是一样,久而久之,真分不出是两家的孩子。
“哎呀呀,阿好你怎么又哭?是不是又尿湿了?”听到孩子的哭声,阿荷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跑进育儿房,一看果然又是自家的二小子眼湿湿地哇哇哭。
“咦,没有尿湿呀?难道又饿啦?”
“不是啦,荷姐。”后跟进来的阿红扫了一眼就猜出七八分,摸了摸阿好的后脑勺,忍俊不禁地抱起一脸无辜眨着大眼睛的自家儿子,说:“你看看阿好脑袋后面那一撮头发湿湿的都是口水,肯定又是被阿真这个小馋鬼啃了。”说着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你呀,阿好哥哥身上有奶香味,也不是给你吃的呀!”
阿荷一摸小阿好的后脑勺,果然一大撮头发湿乎乎都是口水。“哎呀,原来是这样。”她看了看两个各有委屈的宝宝眼湿湿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看来,还是阿心最省心,吃饱了就睡,哪像两个哥哥一个爱哭,一个好吃。”
“知道女儿好嘛,荷姐你就赶快再生一个啰!”
两个当妈的有说有笑互相打趣起来,剩下宝宝们一个虎视眈眈一个委委屈屈地盯着对方,还有一个安静的在小毯子里吐着口水泡泡。
彼时,家好心真,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