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莲并蒂（GL）》藩田同学

1、序一

　　初冬，细雨腾得山间水雾袅绕。清晨山中很冷，只羽在暖被里困到快要晌午才终于下床来。她仍未醒，以至暖被对她眷恋不舍，随她一起到了屋外看雨。
　　“冬季就该下雪，这绵绵的雨算个什么？”
　　听只羽这样说，逸阳板着脸回应：“好在最近还下不起雪，否则以你这几日的状态，怕是死了也不意外。”
　　“我岂会死？”只羽笑道：“人命还没拿够，阎王哪会收我？”
　　“你来任我刺上一刀，我倒不信你还能活。”
　　“这般故意而为的杀害怎能在我们谈论的可能当中？对自己表妹能讲出这番话，你这些杀手真是冷血得可怕。”说罢，只羽回到屋内，丢开厚重的被子，由逸阳替她更衣。
　　“我这些杀手怎样？”逸阳驳道：“我这些杀手是替你陆家卖命，你也脱不了干系。”
　　“是了是了，我可是杀手头子，是人人盼诛的大魔头。”
　　“说什么呢！”逸阳有些生气，反手就敲了只羽一下。
　　只羽呵呵直笑，笑完之后二人便陷入了一阵寂静。

　　在卓然国西北部有个地方名为“魂归里”，终日带有一些莺莺燕燕的感觉，加之这名号，只怕有人要以为里头做的是皮肉生意。其实无人会这样以为，这方圆几座城的人哪个不知道“人死魂归故里”的意思？
　　魂归里里头住的都是杀手，即便一个扫地的小工都能随便和人过上两招。它分做里外三层，本体是中心的七层高楼，杀手等级越高所住楼层越高，最顶上却只住了一个文弱小姐，她便是陆只羽。不过只羽喜欢住她那山间的房子，有事或身体欠佳时才会回到魂归里。
　　逸阳今日生气是因为只羽今次身体抱恙还执意住在山上，山上这样冷，又没人能妥帖照顾只羽，万一有什么意外，哪能及时应对？
　　逸阳是魂归里最厉害的杀手，但她极少杀人。作为只羽的表姐，今次上山是要强行将只羽带回楼里，她很怕只羽会死。然而只羽不答应，为此逸阳已在山中停留了两日。
　　“不如这样吧，你找一个人贴身照顾我，此后也不必担心我独自在山上无人照料了。”
　　“也好。”逸阳要替只羽打理魂归里的事务，其他人纵然能如影子一般随时保护只羽不受他人伤害，但毕竟是男子，不便贴身照顾只羽。那便替只羽找个可陪伴的人，不止生活的照应，她还可和只羽倾谈，陪只羽写字作画。

　　又过两日，只羽身体好转，逸阳下山即刻着手招选佳人。
　　选人要看几点，武功了得，样貌姣好，不必懂得琴棋书画却必须喜欢看书听故事，最好还擅长讲故事，因为只羽喜欢写文章。

　　冬月，某日山上天气晴好，只羽坐在廊边对着一只灯笼发愁。那是她亲手做的灯笼，喜爱极了，家中猫儿玩耍时将灯笼抓出两个窟窿，她看见后伤心得很。正巧家里可用的纸张都用完，只羽就派了影子下山去买，糊灯笼的，写字的，甚至连茅厕用的都要买。
　　等了许久，仿佛浆糊都要等干了，影子迟迟未归。只羽正要发火，要派另外的影子下山去抓人了，此时有个莫名其妙的女子竟然出现在她面前。
　　来人问：“你是‘魂归里’的当家？”
　　“你是谁？”只羽茫然地问。
　　“我是个杀手。”
　　“杀手！”只羽惊叹。她不是怕她，反而听见这样的自我介绍即刻噗噗笑起来了。怎有杀手会这样直白地暴露自己？她太傻了。
　　对方不解只羽为何发笑，便问：“你笑什么？”
　　只羽摇摇头。“你来杀我？”
　　“不，我来请你杀人。”
　　“可你自己是杀手。”
　　“我若杀得了岂会来找你？”
　　“那么，对方是谁？”
　　“当朝宰相。”
　　“理由。”
　　“他挟持天子掌控天下，杀了数位良臣，再这样下去，卓然该要灭亡了，天下又会改朝换代。”
　　“与你何干？”
　　“即便无战争，改朝换代也将对百姓造成影响。何况当今天子无过，他是仁君。作为卓然子民当……”
　　只羽打断她的话。“我身在山野，以杀人为生，此等爱国之事非我意愿。”
　　“自然不必你拥有这种意愿，你以杀人谋生，我给你报酬，如此即可。”
　　“那要看你给的是怎样的报酬了。”与来人说着话，只羽却在可怜自己心爱的灯笼。
　　忽而面前那人放下两张银票在她身边，坦言道：“这是我从前至今的所有积蓄，请你务必接受。”
　　白银十万两。这杀手当得可怜。只羽拿起身边的银票说：“冬月廿八是好日子，古道的消息要传至此地消时间两月有余，慢慢来吧。”
　　“好。”那人点了头。“届时我再来。”

　　人走了，只羽笑了笑，随手拿起小刷沾了浆糊涂在灯笼上，两个窟窿两张银票，刚好。
　　过了半晌，影子回来了，只羽瞧着自己那个价值翻了十多万倍的灯笼显得情绪复杂。所有的影子都被叫出来罚站，只羽说：“一个杀手随随便便走到了我面前，你们怎么想？”
　　影子不敢说话，只羽无力挥了手。“没有第二次。”
　　影子重新归于暗处，只羽取了一支打磨光滑但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毛笔，笔端沾了墨，就着才买回来的新纸写了几行字。

　　在朝堂，牵涉钱权，人或无真心可言，但也有忠诚可谈。今权臣挟天子令诸侯，意图谋篡天下，万事俱备只欠一个绝佳时机登上至高位，然他哪想到自己最信赖的谋士竟是皇帝专派在他身边的杀手。
　　冬月廿八，因长期服毒，一朝宰相命绝朝堂，死状惨烈。
　　段落，只羽在最尾留下“元天十年冬月初九”，而后她仍提着笔，不知在犹豫什么，待过半晌终于落下名字。
　　——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