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13
另一边，曲绘星转身跑进了楼里。
转身的起初，她还算冷静，但是随着刚才那一幕的不断浮现，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跑得也越来越快，直到一口气冲到拐弯的墙角，曲绘星才两手撑墙地停了下来。
是亲到了吧？
她的腮帮仓鼠似的鼓着，拼命地快速嚼着糖回忆。
可是沈曳的反应实在太冷静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搞得她也不那么肯定了。
但是，明明就，亲到了啊……
她的的确确亲到沈曳的脸了，还是她主动凑过去亲到的……
因为难堪和害羞，曲绘星脸红地慢慢缩成一团，蹲在蘑菇形状的垃圾桶下面，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放在手里捏着糖纸拧来拧去。
这时，扮演卓别林的小男孩正一摇一摆地拄着拐棍路过，突然就发现了她。
看到她手里捏着的糖，他心领神会，大喊一声“trick or treat！”，然后就开心地把那颗糖拿走了，还炫耀地挥手给别的小朋友看。
看到这一幕，后面的白雪公主、海盗船长、花仙子精灵、钢铁侠呼啦全都跑了过来，很快就把曲绘星包围起来，纷纷喊着“trick or treat！”，曲绘星只能不停从口袋里掏糖，打发“捣乱”的孩子，没几下，一兜的奶糖都被搜刮光了。
正在手工教室准备巫师帽的小邱老师听到动静，疑惑地走出来问曲绘星：“不是说等放学前再玩‘trick or treat’给他们发糖吗？”
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曲绘星又想捂脸了：“我手里有糖，正好被他们看到了。”
小邱老师一听就明白了。
“行啦，曲老师，准备上课啦。”
她温柔地笑着鼓励道，“我看了你准备的绘本，画的真好，他们肯定喜欢。”
对了，还要上课！
有了这段插曲，曲绘星总算收拾好心情、打起了精神。
很快，最后检查了一遍布置好的教室，曲绘星站在教室门口，摇响了塑料做成的骨头摇铃，呼叫第一批选择来这里上课的小朋友。
没多久，装扮成各种样子的小女孩们就走了进来，围着她坐成了半个圈，每人身边放着一个南瓜头的小提灯，全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看着一张张可爱的小脸，曲绘星深吸一口气，自我鼓励着坐到了他们中间，翻开绘本，对照着人体模型开始一页一页地给她们讲起了故事。
一开始，她讲的还很生涩，虽然准备了很久并不磕绊，但多少有些死板，没什么感情。但每个孩子却听得津津有味，不仅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手里的绘本，还跟着故事里的剧情，一会儿紧张地睁大眼，一会儿呼的松口气，一次都没有说话或走神。
在这种气氛下，曲绘星也越讲越流畅，声音和语调完全地融进了故事里，当讲完结尾、合上绘本时，她发现，她早就已经忘记忐忑了。
送走恋恋不舍眨巴着眼睛想再听第二遍的孩子，曲绘星拿起她的骨铃，迫不及待地等起了第二批参与者！
临近傍晚，绿野幼儿园的万圣节教学日顺利结束。
在扮成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曲绘星爸妈挨个教室串门发完糖果后，穿着格兰芬多学院巫师服的小邱老师挥着魔杖，带领着小朋友排好队，把他们送到了家长的手里。
门口，曲绘星抱着箱子，不停从里面拿出礼物袋，给每个离开的小朋友都发了一份。
礼物袋里，除了今天她用相机给大家拍的照片外，还有她的绘本。
昨天她跟豆豆试好黑白无常的衣服，就拿着绘本初稿找沈曳核对了一遍。在反复修改、确认里面所有的知识点全都无误以后，她和沈曳两个人跑了好远的路，找到了一家还开着的打印店，顶着店主想要关门的不耐烦的眼神，试了好多种纸，最后终于找到了满意的纸、抱着印好的绘本回来，又通宵地把它们装订成册。因为太着急，她的手不小心被纸划破，还是沈曳拿了医药箱给她做了消毒……
一想到沈曳，曲绘星的脑海中突然又一次浮现出她站在梯子上亲到他脸颊的画面，而且她越不想回忆，那个片段就越在她的眼前飘来飘去，怎么都挥之不去。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在楼里帮忙收拾教室的沈曳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伸手从箱子里拿出礼物袋帮她发。
一扭头看到他，曲绘星吓了一跳，使劲把箱子往他怀里一塞，喊了句“我要去厕所”就嗖地逃掉了，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晚上再回想起来，曲绘星懊悔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于是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决定赶在沈曳出门前就走，避免又跟他在路口碰到、最终变成顺路一起上学。
但她刚悄悄地走下楼，还没出院子，就碰上了背着小书包的小虎。
一见到她，小虎立马咧嘴，露出他还没长好的门牙，一嗓子喊得虎虎生威：“绘星姐姐早上好！”
曲绘星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
紧接着，楼上的一扇窗户拉开，沈曳边刷着牙边往下看，正好对上曲绘星心虚的眼神。
迅速收回视线，曲绘星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掉这一次再说。但她刚要迈步，大门口就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嚷叫声。
曲绘星皱了皱眉，把好奇的小虎先送进楼，随后自己就赶到了大门口，一靠近就看到一个瘦黄的男人正十分不礼貌地对着小邱老师伸手胡指，嘴里还吐沫横飞：“不听你说这些没用的，把你们院长叫出来！我要当面问问他这幼儿园怎么开的？！还想不想教学生！”边喊着，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本已经搓揉得不成样子的绘本。
曲绘星并不清楚这是谁，不过她认识站在男人身边的小朋友安安。他是幼儿园一个十分内向的孩子，从来不捣乱不调皮，总是文文静静的很听话。
但此时，他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哭哑了，脸也哭红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不停地拽着男人的衣服想阻止他，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气愤的男人挥开。
曲绘星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安安又一次被男人用力甩开、差点摔倒，她赶紧过去扶了他一把。
而男人却完全没留意到安安的情况。
他边嚷边使劲抖着绘本，几乎都要扇到了劝他冷静些的小邱老师的脸上：“冷静个屁！我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们老师都在幼儿园里教了什么东西？！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看看！”
他激动地翻开绘本，翻到搓烂了的一页上，用力地指指点点。
曲绘星看了过去。那一页虽然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但她很清楚那部分的内容：故事里的反派——想要毁灭人类的邪恶野兽王国的野兽们一计不成，很快又有了新的坏主意。它们派披着大野狼外衣的坏人假装成好人，混进了人类王国的澡堂，跟上了一个正在独自洗澡的小朋友，好言诱骗着想要碰触他的隐私器官、对他进行猥亵，因为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小朋友不明所以，差点被害，还好故事里的主人公及时出现，戳破了野兽王国的阴谋，打倒了野狼坏人，并且告诉小朋友，无论在哪里，都不可以随便让人碰触自己的隐私部位，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严词拒绝，并及时将这件事告诉大人。
而被男人指点的那页纸，上面画着的正是野狼坏人一脸阴险、试图触碰小男孩隐私器官的一幕。
即使几乎被指着鼻子骂了，小邱老师还是面对小孩子似的好言耐心问：“请问这份绘本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呢？这他妈教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部分是在教小朋友们要懂得保护自己……’”
“我们家长不会教保护孩子，用你们教？什么正经的老师会教这些东西？我们把孩子送来，是来学知识！不是来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男人根本就听不进去，大声吵吵着扯着绘本的纸，“再说了，你们这都画的什么东西！光着屁股，玩意儿都露在外面，前面还有好几张全光着的图！孩子才多大，你们就教孩子看这种东西？！”
曲绘星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笔笔画出来的绘本在男人粗鲁的动作下如同垃圾般被撕裂，她心里忽的烧起了一把火，直接站了出来。
“我在画这本绘本的时候，给男孩子和女孩子准备的内容就有部分的不同，因为安安是男孩子，所以这段故事里受到坏人诱骗的才是男孩子，在发给女孩子的版本里，那个小朋友就是女孩子。他们会看到的，都是他们人体生来就有的一部分，只会让他们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能看？”
“你画的？”
男人的气顿时就冲着曲绘星去了，“你还挺有理是不是？！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画这种东西不觉得丢人吗？！”
曲绘星目光坦荡地看着他：“我画的都是正常的人体，我不明白哪里脏，也并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觉得脏。”
她的平静，反倒让男人显得难堪了。
他噎住了一下，随即恼怒地张口：“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一阵风刮过，曲绘星忽然闻到了男人身上的一股酒气，忍不住皱起了眉。
原来是喝酒了。
讲道理她会，但她可不会跟酒鬼讲道理。
“这是幼儿园，你嘴巴放干净点。”
就在曲绘星苦恼的时候，沈曳一把把曲绘星拉到了身后，神色冷冷地看着男人。
他刚才一来，就把安安拉到一边、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安安哭着说得断断续续，但他还是听懂了。
原来是昨天晚上安安家里通宵开了个麻将局，今天早上安安起来，穿着内裤路过麻将桌，被一个打牌的叔叔叫过去逗话，碰着他的隐私器官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安安咬了他一口喊“我们老师说了不可以让别人摸这里”，他爸爸却逼他给那个叔叔道歉。安安不肯，跟他争了起来，还拿出绘本证明自己没错，结果他爸不仅把绘本揉烂了摔到地上，还拖着安安到了幼儿园，要找老师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沈曳三两句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见安安的父亲面色不虞地默认了他说的事，他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
“那这件事倒是简单了，不如我们报警找警察问问，看到底谁对谁错？不过，等警察到了，我们还得去找你的那位朋友，我记得犯猥亵儿童罪，是要依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进行从重处罚。”
“什么猥亵儿童？”
家里那点事子被当众说出来，男人面子挂不住，虽然知道不占理，但却还是还想再嚷嚷两句，可一听到警察，还有什么五年徒刑，他顿时就傻眼了，不仅忘了发火，还开始解释起来：“我跟老张，那是多少年的朋友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儿，他就是逗孩子玩玩，喜欢孩子、跟孩子亲才那样，怎么还扯上犯罪了……”
今早安安这一闹，搞得打麻将的一群人不欢而散。他觉得丢了面子，憋了一肚子火，想把儿子拎过来教训，却没想到平时在家里闷不吭声这次突然倔了起来，顶嘴死不认错，还拿出绘本证明自己没错，这就让他更火大了。再加上他昨晚喝了不少酒，火一上来收不住，越想越觉得是幼儿园把孩子教坏了、教得都会顶撞大人了，所以才一大早就过来想撒气。谁知道气没撒多少，惊吓却来了一筐子。
这会儿，沈曳的话就像一盆凉水给他泼了过去，他的酒劲儿过去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才发觉自己好像真干了糊涂事，顿时就张狂不起来了。
“不是有意猥亵又怎么样？”
沈曳毫不客气，神色依旧冷冷的。
“你们知道打麻将会使手上携带多少细菌？有多少的几率会导致炎症，影响该器官的发育？而且安安已经四岁了，你们的这种做法会破坏孩子对人际身体界限的建构，今天有人因为喜欢他而’善意’地抚摸他，明天他就会认为这种行为是正常的，这种时候如果出现一个怀抱恶意的人对他进行同样的行为，你想过后果会是什么吗？”
他看着他的眼睛，居高临下地问他：“我是不是在耸人听闻，你要不要拿安安的未来来赌一赌？”
几句话下来，连曲绘星的心被吓得颤巍巍的。
沈曳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暖阳阳的，她都不知道沈曳冷起来这么的厉害，震慑得对方一丝气焰都没有了。
“行了我知道了……”
本来也只是借着酒劲儿、看对方是女的才越发嚣张，这会儿对上比自己个子高出许多的年轻男人，安安的爸爸发自心底地怂了。
但他心里认了怂，嘴上还是不甘心地在嘟囔：“我也是这么被养大的，养男娃，哪有你说的那么……”
就在这时，另一位送孩子的家长也领着孩子走了过来。
到了门口，等孩子欢快地跑进院子，家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曲绘星的绘本，也没怎么感受周围的气氛，张口便问：“请问这个绘本是哪一位老师画的？问孩子，孩子就一直姐姐、姐姐的，也说不明白。”
“你看！”安安爸爸马上想抓住机会，想给自己找回点场子，“不止我们一家觉得那绘本……”
眼镜爸爸顿时找到知音般看了过去：“你们家也觉得那绘本画的好啊？”
一句话堵得安安爸爸哑了声，灰溜溜地挠着脑袋到外面继续醒酒反省去了。
小邱老师倒了杯温水给他送了过去，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身为家长，通宵麻将还喝酒，听了沈曳的劝告后看起来却并不上心，她可是有很多教育的话想跟他谈一谈，恐怕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而这边，眼镜爸爸虽然觉得安安爸爸的反应有点奇怪，但这也不耽误他嘴皮子十分溜地继续说：“多亏你们幼儿园教了孩子，我们才意识到，这男孩儿都三岁了，还由妈妈给他洗澡，确实不应该。孩子回家说完以后，我们家当场就决定要改，以后都由我照看着他，尽量让他学着自己洗。特别是那个绘本，画得真好，昨天晚上我们全家专门一起认真读了一遍。正巧我姐过来串门，看了以后，说这绘本啊主题、故事还有画样样都好，她今年正想策划这样的书，托我过来问问，这位老师有没有做系列绘本出版的意向。”
曲绘星还在思索如何对付邪恶的反派，一时间没转过弯，沈曳却已经原封不动把她从身后又拉了出来：“是她画的。”
于是，今天的清晨，曲绘星稀里糊涂听了一大堆褒赏的话，还加上了出版社编辑的微信，获得了一个有可能出版绘本的机会。
直到去了学校、结束了一天的课回到宿舍，曲绘星都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虽然进入美术学院的学生多少都期望过自己的作品能够被更多人看到，但她在画这份绘本时，却根本就没想过这些。最初，她只是希望孩子们会喜欢，后来，画着画着，她有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另一份的私心。
毕竟绘本的中心思想和专业知识都是从沈曳的教案中来的，完成这个绘本，就像是她跟沈曳有了共同的连结。
看，这是他们共同的作品呀。它的创作者是曲绘星和沈曳。
她所怀揣的，就是这种隐秘的、不能为人所知的小心思。她不想承认，可是却又抑制不住这种小小欢喜的滋生和蔓延。
坐在宿舍的桌子前，曲绘星再次翻开了她随身带着的原始的第一版绘本。上面有沈曳做的很多医学相关的标记和批注，还有他细心补充上的每一个知识点的来源。
她一页一页地认真看了一遍，却意外发现，在绘本最后一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段很小的字：
【这是我看过的最喜欢的一本书！
本书的第一个读者——
沈曳
特此留念
10月30日】
下面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丑丑的笑脸。
曲绘星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她忍住用脸去蹭那页之战的冲动，趴在桌子上看了很久，直到陈珠上了床，她才意识到该睡了。
打开书包，曲绘星把从家里带来的每日总结的本子拿出来。
11月1日
今天的曲绘星变得不喜欢沈曳了吗？
没有。
写完后，曲绘星抱着她的绘本爬上了床，放到枕边，忍不住又翻开了最后一页去看沈曳的字。
怎么办？
总感觉，她更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