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泽》南风拂面

12、重逢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袁苑手里提着去厂里小卖部刚买的米和菜，刚走到家属大院楼下，就看到远处而来的汽车，她心里砰砰作响，好像是王厂长的车。

　　王厂长从来不坐私车到家属院，都是停在办公室楼下，步行回来。所以。。。

　　果不其然，等王恩泽一手扶着车门，缓缓的从汽车下来，袁苑忍不住咧开了嘴。

　　王恩泽长高了许多，但是还是很瘦，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在宽松的长衣长裤里，看着格外的单薄。

　　“袁苑，变漂亮了。”李天骄从轿车副驾驶下来，亲切的与袁苑打着招呼。

　　“李阿姨好。”袁苑微笑着应答。

　　王恩泽走到袁苑面前，大大的给了她一个拥抱。他的头埋在袁苑的肩膀上，久久不松开。袁苑开始有点僵硬，开什么国际玩笑，她想用手指头戳戳这个呆孩子，他的父母都在面前呢。但是王恩泽一直不放手，而且嘞的袁苑难受，而自己双手上都提着重物，袁苑渐渐放松了自己，小声的安慰，“好了，好了，欢迎回家，回来就好。”

　　李天骄有丝尴尬，又有些难堪的把王恩泽掰开，“好了，别站门口了，大家都上去吧，你们以后有机会交流的。”

　　王恩泽这才放开了袁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自己接了过去，然后大步就上楼了。

　　留下李天骄讪讪的看着袁苑，“这孩子，你别放心里。他是太久没看见自己的好伙伴了。”

　　袁苑轻轻的嗯了下，就面无表情的上楼了。走到楼梯道，面颊绯红，心里有一丝丝的甜蜜。真好，王恩泽，回来了。

　　袁苑回家后，把家里的大门敞开。这样自己一边做饭，也能时不时的看看对门的动静。

　　李天骄看着家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灰，自然少不了打扫。干脆把儿子指派到袁苑家里，“家里灰多，你去袁苑家躲会儿。等会好了叫你。”

　　王恩泽最近饱受折磨，太多的人指责他，国家队里也把他除名了，李天骄心里憋着气，又怕儿子深受周围人的指责，干脆带着孩子回钢院算了。起码这里是一方净土。

　　王恩泽并不情愿到袁苑家里坐着，但是又舍不得分开。别别扭扭的坐在袁苑家里的床铺上，啃着指甲。

　　看到王恩泽这样，袁苑心里一阵难过，刚刚李天骄悄悄的对她说王恩泽最近压力大，又有点犯病了。不太能控制自己，可以整天整天的不说话。

　　袁苑洗了苹果，用小刀削了皮，递到王恩泽手里，“知道你不爱吃苹果，但是别吃手了。想啃东西，就啃苹果吧。你太瘦了。”

　　王恩泽接过苹果，愣愣的看着。也不吃，但是好歹没有吃手了。

　　袁苑坐在板凳上摘菜，“你还生我的气吗？别气了，咱们和好吧。”

　　王恩泽沉默不语。

　　“我最近也不太好呢。”袁苑刚说完，王恩泽就猛地抬头看着她。“别担心，只是前不久无缘无故的病了一场，中考没有考好罢了。说起来，今年咱们两个都流年不利呢。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对不对？你看，起码你回来了。王恩泽，咱们两个都要努力，好好的活。”袁苑看着王恩泽，眼神明亮。

　　“嗯。”王恩泽点点头，然后把苹果放入嘴巴里，好酸，但是也好吃。

　　袁苑多做了些米饭，中午邀请王恩泽一家人在家里吃了便饭，李天骄感激不尽。但是也确实是怕孩子饿着，就没有过多的推辞。

　　下午袁苑给王恩泽戴上了一个口罩，就拉着他帮忙大扫除了。李天骄张了张嘴，但是还是随两个孩子去了。好在家里的灰不大了，两个孩子也就帮忙收拾了行李。

　　李天骄有洁癖，换上了新床单被罩，家里换下了旧的床单被罩基本就收拾干净了。袁苑接过去，“阿姨，我和王恩泽去洗吧。”李天骄打算做晚饭了，就随她们去了。

　　袁苑让王恩泽扛着家里的大木盆，自己提着棒槌洗衣粉与脏床单就下楼了。

　　走到大院水井旁，“王恩泽，快来帮忙，你来压水，对，就这样，多压几次。呀，水出来了，太棒了。”

　　袁苑老毛病不该，特别喜欢表扬王恩泽。王恩泽，也格外的开心。

　　最后两人脱掉凉鞋，卷起裤脚，手拉着手在大木盆里用脚踩床单。踩的地上到处都是泡泡，笑声一片。

　　洗完了床单，袁苑在王恩泽家里吃了晚饭，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梦里都是甜蜜的。

　　第二天，袁苑约着李艳小胖恩泽几人去省图书馆借书回来看，大家吃过早饭就出门了。到了图书馆，小胖去找漫画，李艳去找席娟亦舒，袁苑去找历史书，王恩泽去找建筑的书。等都借到了自己想借的书，大伙儿就出了图书馆。

　　“现在回去太早了点吧，要不我们去买冰棍吧。”李艳觉得天热，想吃点凉的。

　　“你和小胖去买冰棍，我去买本钢笔字帖，王恩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袁苑看着王恩泽，他点了点头，他都无所谓。

　　大家兵分两路，袁苑带着王恩泽去了一旁的报刊亭。“王恩泽，你要不要也来一本？咱们一起练字吧。”王恩泽自然没有反对，爽快的付了钱。

　　“你是王恩泽？我是晚报的记者。我想采访下你，王恩泽，你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参加了国家队，结果输给了日本队，丢了中国人的脸，你有没有后悔，你就这么想出名吗？你考虑过后果吗？”突如其来的录音笔横在王恩泽的面前，袁苑与王恩泽都愣住了。

　　王恩泽的脸色开始惨白，袁苑拉着王恩泽的手就往外走，“走开，你走开，我们不接受采访。”

　　“王恩泽，你别走，你对全国的观众有没有什么话说，你欠全国人民一个道歉。”那个记者拉着王恩泽的领子，牢牢的不松手。

　　“你胡说，放手，王恩泽才没有错。”袁苑急红了眼，用力的把记者的手掰开。周围渐渐有一些群众围了上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是王恩泽啊，就是那个比赛输了的那个。”
　　“什么比赛？”
　　“就是那个和日本人比赛输掉的那个。”
　　“能力不行，那参加什么比赛哦，造孽哦。”
　　“就是，就是，实力不行，就不要去了。丢人。。。”

　　絮絮叨叨的声音，推推嚷嚷的举动，王恩泽额头的汗滴了下来，他护着袁苑，但是不知道是谁拉住了袁苑的头发，换来她“啊——”的一声。王恩泽回头，对着扯着袁苑头发的记者就是一拳，碰的一声，记者倒地。“杀人啦，王恩泽杀人啦。”

　　一听杀人，外围的群众嗖的一下都跑了。赶来的小胖与李艳，用手里的书狠狠的拍打着抓住袁苑头发的记者，等吃痛的他松开了手，四个人这才慌慌张张的跑掉了。

　　等四个人跑到一个胡同，大口的喘气。实在是没力气了。“快点回家吧。”
　　四个人兴致不高的回到了家，袁苑头发掉了好大一撮，头皮痛，心也痛，王恩泽一边揉着她的脑袋，一边自责又生气。

　　李天骄得到了消息，自然安慰了众人一番，叮嘱她们不要乱说话，说自己会处理。

　　谁知第二天早上钢院家属大院门口就围着很多的记者，说是要采访王恩泽。手里还拿着晚报，“国家罪人拒不认罪，恼羞成怒殴打记者”，上面刊登了王恩泽一拳挥向记者的照片，像素不高，但是熟悉的人还是看的出来是王恩泽。

　　钢院保安把记者轰到了钢院外面，但是记者们仍然长枪短炮的蹲在外面。口口声声说是要王恩泽认罪，向全国人民道歉。钢院不得安宁，小孩子也心里慌慌。

　　小胖爸爸开着卡车，带着李艳，小胖，王恩泽，袁苑，把他们几个送到了袁苑乡下的爷爷家，让他们几个暂时避避风头。

　　记者等了好几日，终究看不见王恩泽的身影。想采访下钢院其他的人，大人都怒目而视，孩子就直接开口骂他们。过了好几日这帮记者没有什么材料，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而袁苑他们几个，在乡下农村摘西瓜，捉知了，捕蜻蜓，捞小鱼，好不快活。

　　王恩泽与袁苑两个人闲来无事就练习钢笔字帖。庞中华的字一撇一捺都是风度，两个人规规矩矩的每日学习。

　　“王恩泽，我在井水里冰了西瓜，你要不要和我们去捉螃蟹。”王恩泽最近脑袋里一根弦是紧绷的，但是几个人轮流拉着他玩耍，自己倒是放松了许多。

　　袁苑拉着王恩泽出了门，一行人带着草帽，拿着盆，开始在小溪里翻开石头找螃蟹，“哎呀，我这里有个大的，但是我不敢抓，谁帮帮我，要跑掉了。”李艳手舞足蹈的。

　　小胖说“我来，我来。”他抓起了螃蟹放到盆里，盆里放了一点点的水。袁苑虽然是女汉子，也不太敢抓螃蟹，她只找到了一直特别大的螃蟹，又不想被大家嘲笑，就试着自己去抓螃蟹。心里默念着，只要提起螃蟹的后壳就好了，不用怕，不用怕。谁知道螃蟹一个侧翻身，夹到了袁苑的手，她的眼泪立刻下来了，“好痛。”

　　王恩泽立刻跑了过来，用手使劲的敲螃蟹的身子，但是螃蟹就是不放手。

　　袁苑又痛，又担心螃蟹会不会把她的手夹断，“怎么办，怎么办？”

　　王恩泽立刻拉着袁苑，“手放水里。”

　　小胖也连忙说，“对，对，螃蟹有水就松开了。”

　　但是等袁苑把手放水里了，螃蟹还是不松开。王恩泽看见袁苑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流，干脆把自己的手指放到螃蟹的另一个钳子旁，螃蟹就夹住了王恩泽的手。

　　“你，你干嘛？”袁苑傻眼了。

　　王恩泽忍着痛，另一只手用力的敲打着螃蟹的背，螃蟹最后还是松开了钳子，跐溜的跑掉了。王恩泽不顾自己的手，捧起袁苑的受伤的手指，“痛吗？”

　　袁苑看有了血，就放在自己的嘴巴里含着，摇摇头。

　　总共没有逮着几只螃蟹，还两人负伤。一行人就回去了。

　　“要不要烤螃蟹吃？”袁苑的小堂弟问着，“虽然不好吃，但是嚼着还是很香的。”

　　袁苑摇摇头，她不太想吃。

　　小表弟兴致很高，就生了火堆，把螃蟹丢了进去。袁苑皱了皱眉，“这几只就别烤了，不一定能熟。”

　　“成。”小胖与小表弟高高兴兴的烤着螃蟹。

　　袁苑和李艳把剩下的螃蟹倒入了鱼缸，加满了水。

　　螃蟹果然不好吃，烤熟后，黑乎乎的。几个人就嚷着出去吃冰西瓜了。

　　等到天黑了，大家在院子里乘凉。凉床放在过道上，打着蒲扇，看着天上的星星。

　　“真美。”几个人吃着香瓜，聊着天。袁苑天马行空的给他们讲《天龙八部》，讲王语嫣与段誉的爱恨情仇，讲萧峰的深明大义与豪气冲天，讲星宿老怪的时不我待与狠辣恶毒。。。王恩泽觉得天上的星星虽然亮，但是没有袁苑的眼睛亮，没她好看。

　　第二日，天亮了。李艳风风火火的来喊袁苑，“不好了，快来看。”

　　几个人跑到鱼缸一看，螃蟹旁边多了一二十只小螃蟹，只有拇指盖那么大。

　　大家面面相觑，“这个螃蟹怀孕了。怎么办，这死了好几只，你看都翻过来了。是不是淹死的啊，还是饿死的？”

　　袁苑与李艳都觉得罪孽深重，“我们把他们放了吧。”

　　几个人抬着鱼缸到了河边，把螃蟹倒了进去。

　　“现在河里水越来越少了，螃蟹估计很难找到吃的了。希望他们都能活，不然我们罪孽深重了。”袁苑对着河水，双手朝天拜了拜。李艳有样学样，远远的突然听到汽车的声音。

　　记者撤了，大人们来接他们走了。

　　走的时候，小表弟眼泪汪汪的，好不容易有几个伴儿，这下子就又走了。伤心坏了。小胖送了好几本小人书给小表弟，小表弟这下心满意足。袁苑没啥送的，把钢笔字帖留了下来，小表弟刚停住了眼泪，这会儿就又伤心起来了，谁想要这个来着，他才不想要。他讨厌一切学习的东西。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