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归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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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愣着，对于眼前过于可笑的场景失去了反应能力。
“叶……”身边一只手扯了扯我的衣角，我顺着手臂看下去，唐衍皱着眉不知道我在犹豫什么。
顺从的跪下，这个姿势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我能控制的范围，将针弹回袖中，我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最坏不过一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司直叶志明之子叶辛，文武兼备，剿灭刺客，于危难中护皇三子免于不测，朕深念之，特封文林郎，赐紫金玉玦一枚，玉如意一柄，黄金百两，以示荣恩。另因其母载病于中，全齐孝悌，着睿王衍于府中特备华阁，使其母子好生调养，钦此。”
“……谢主隆恩。”众人一片杂七杂八的呼声唱毕，竟是谁都没有料到皇帝会突然出来插一杠子，肃王的面色更是青白交错，隔了几个人向我这个方向看来，阴冷的目光让人心里发寒。
唐衍将我搀起，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肃王，起初的惊诧如一阵风般吹过，众人的表情又恢复如初。
肃王并不向我走来，只是负着手，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的笑，没有半点笑意，倒像是花岗岩上的刻痕，坚硬，或者尖利。
他转头，似对着叶志明，又似对着我，清淡的说道：“叶家的子弟是越来越出息了，不过一件小事，能连皇上都搬动，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不敢不敢不敢……”叶志明一连串的不敢，吓得脸煞白一片，枯枝般的手在胸前抖瑟个不停。
“王爷严重了。”我静静的站着，从内心觉得好笑。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居然能生得出叶辛，遗传学是不是出问题了。
“叶辛无名小辈，只因有幸能为睿王殿下效力，一点小事上达天听，本也是令人惶恐，只是这并非小人本意所为，皇上宽厚，替叶辛安排，此等恩情，叶辛虽死不能报也。不过……”我淡笑，看向肃王那双锋利的鹰眼，“若是王爷觉得有何不妥，可以去向‘自己的父亲’问个明白，莫要再难为‘家父大人’了。”话毕，我好笑的看着叶志明苍白的脸上腾起一抹潮红，配上他那副恶狠狠的眼神，实在是诡异不过。
“既是如此，也只能怪本王多事了。”肃王并非如我料想的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神色反而更加平静，他看了看我，继而抬起眼睛盯着睿王，半晌没有说话，气氛压抑的令人难以喘息。
许久，他脸上的笑意扩大，声音却是波澜不惊，依旧淡淡道：“皇上令三弟好生照料叶家母子，三弟千万不要辜负了父王的期待，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王也不好帮你脱罪了。”
“有劳大哥操心了。”我感到右臂一紧，看向身旁的唐衍，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一双黑眸，除了敌意，还有些许的担忧。
肃王没有再说什么，临走前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叶志明，带着扈从回去了。此时站在一旁的秦玥才得空上来说话，他一脸浅笑的看着唐衍，歪着脑袋说道：“王爷好心思，算到了会有人出来挑事，才天不亮的找我去领这道圣旨吧。”
我在一旁不语，眼睛看着秦玥身后叶府的围墙，心里了悟。
原来，他昨夜没有急着把我接走的原因，是为了等待时机，待有充分把握后才行动。只是请圣旨这种事情，他能做到，肃王难道就不知道？
秦玥说完，不等睿王答话，拍了拍我的肩，说道：“你面子真大，睿王为了你可是连姑母都搬动了。”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又说：“王爷先走吧，我这边还得回去复旨。”
睿王轻颔首，看着秦玥拍马而去，低头看着我道：“走吧。”未待我反应过来，又将我抱起，小心的把我安置在马车里，自己也挑帘入内。
马车向着睿王府的方向奔驰，早晨清冷的风从车窗内吹入，令我有些眩晕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王爷为了我和肃王争执，可是值得？”我半睁着眼眸，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迷惘。我想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才肯下这么多工夫的。
“我和大哥对立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必为此介怀。”睿王沉吟了一下又说，“你救过我，我这次帮你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大哥似乎对你……”
肃王？他现在巴不得弄死我吧。我淡笑不语，心里却还是有一丝介意。到了这个地步，我和肃王的反目已经到了台面上，如今又得罪了毓王，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唐衍，他对我，应该不只是因为我救过他，更不会仅仅因为我装的可怜而同情我，赵家叶家还有肃王所在意的东西，难道他一点也不知道么？就算不知道，看到今天肃王对我的态度，他怕也会猜到了什么，我走来走去，最后还是走到一条被人利用的路上。
也罢，这个世界上的人谁能不利用别人，有价值总好过没价值，做一个幕僚也好过棋子。在唐衍这里，我还有的选择，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只看我能不能得到唐衍的信任了。
正想着，马车缓缓停下，唐衍首先挑帘下去，我跟着他也跳下马车。
昨日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今天一见，这睿王府倒是比毓王府要大气些，想想那肃王的王府，怕是只会比这更加气派。
唐衍拉着我走到门口，一个黑衣男子躬身向他行礼。唐衍一时明了，转身对着他身后的另一人说道：“少卿，叶辛就拜托你了，还有他的娘亲，先安置在晏园吧，我去趟宫里。”然后对着我道：“还有些事情需要善后，你先进去歇息吧，我顺便去找几位太医过来。”
“多谢王爷。”我轻声道，欲要行礼被他一把托住，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翻上黑衣人牵来的白马，和那人一同走了。
我这才回身，发现一直站在门侧的谢陵，对他微微示意。
“叶公子里面请。”依旧是干净的声音，仿佛多年以来都未被红尘沾染。
“少卿何必客气，唤我叶辛就好。”我依着唐衍叫他少卿，淡淡一笑，和他并肩走进门去。
说来，唐衍身边的这三位，秦玥文武全才，又与唐衍是表亲，格外得唐衍倚重并不奇怪。平涉阳是性格内敛，才不外露，但绝对是个心思极重的人，以后对他要多加小心。至于谢陵，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却对他比其他二人更多好感，也许是他散发出的那种淡泊的气质，像极了一个人。
顺着青石小径一路走来，环境倒是不错，清幽寂静，树木丛生，一排青瓦小院错落有致，我跟着谢陵走了不远，就来到一个院子门口，古藤缠绕着门柱，一块木匾上书“晏园”二字，放眼望去，园子里大片的湘妃竹，更是显得诗意盎然。
“就是这里了。”谢陵向我示意，领着我走了进去。这个院落看起来不是很大，其实内有春秋。走入里面的一个小屋，竟还套了一个院子，假山小湖，湖中亭台楼阁，从外面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何样子。
谢陵招呼仆从将娘亲安置在西边的一个屋子里，我跟了过去，这个屋子向阳，对病人是极好的。我暗暗赞叹谢陵的细心，对他的好感又深了几分，
为了方便照顾娘亲，我选了隔壁的一间屋子。里面的摆设虽不华贵，却准备的很齐全，简单大方，很和我的心意。
“公子万福。”察觉到身后有人，我转过身来，看见两个年轻的少女对着我拜了下去，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叶辛，”谢陵笑着，笑容清浅若见底的溪流，“这两个丫鬟以后就是专门服侍你的。”
我一愣，看着远处和睿王府的仆从站在一处的叶辰，也轻笑道：“不必麻烦王爷和少卿了。我的书童跟了我好几年，反而不太适应别人，不如还是让他来吧。”
谢陵有些惊讶的看着走过来的叶辰，问道：“他是你的书童？”
“是。”我沉着声色微微颔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却没错过谢陵眼里一闪而逝的敌意和戒备。
“这样……”他想了一下，又勾起唇角，“既然你习惯了，就还让他服侍好了，这两个丫鬟你也留着，老夫人那里需要人照应。”
两个丫鬟也是分外机灵，见谢陵发了话，未等我应声，一齐拜了下去，银铃般的声音在人的耳边流转。
“公子，”青衣的少女欠了欠身，向我说道：“奴婢琉苏，这是妹妹琉璃，以后就由我们姐妹俩来服侍公子和老夫人。”
“有劳。”我点头，正如谢陵所言，身边留两个人还是必须的，看她们也是机灵的人，就先留在这里吧。
“叶辛，我住的院子离你这里不远，等过几天你身子休养好了过来，我还有些问题需要请教。”
“少卿也住这里？”我微微有些吃惊。
“不止我，涉阳也住这里，子明家里管得严，不过也是经常过来。”谢陵解释完，看了看我的神色，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床铺道：“那些床褥昨晚就收拾好了，你随时可以休息。”
“多谢。”我也冲着他笑道，心里感慨谢陵的体察入微。
众人随着谢陵下去，我吩咐罢两个丫鬟，房间里只留了我和叶辰。门刚关上，我因为精神一时松懈，眼前一黑软倒下去，幸好有叶辰及时扶住，将我抱到床上。
熬了一夜，神经极度紧张，加上之前的受伤生病，我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多亏了以前练就的精神力，若非手里还剩了一根银针，恐怕当着肃王的面我就晕过去了。
我没有再睁开眼，关于叶辰的事我留了个心思，只不过，现在不是追查这件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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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马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到了宫门口，因为是内殿召见，所以二人专门走了西华门。陈曳一路上小心谨慎的把睿王领到翠微宫，却并不进去，只是驻足守在外面。
唐衍也不多说，随着早已守候在那里的公公踏入殿中，一室灯火通明，红绒地毯铺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唐衍深吸了口气，站在猩红的地毯上，对着水晶帘后一个人影跪拜下去。
“儿臣参见母妃。”
“起来吧，儿子见娘亲不必行这么大礼。”一个慵懒的声音透过晶莹的水晶帘传来，伴着浅浅的玫瑰花香，柔媚无骨，分外动人。
“衍儿过来这边坐。”女人招了招手，帘子上晃动着人影，唐衍顺从的穿过帘子走入内室，看见自己华贵无比的娘亲秦贵妃侧卧在粉香小垫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今日之事多谢母妃了。”唐衍坐在秦贵妃身侧的小榻上，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看着眼前的茶盏默不作声。
“若不是你说那个人有些用处，你以为本宫会费那个心思么？”秦贵妃轻蔑的一笑，把玩着无名指上的红玉戒指。
唐衍并不答话，似乎对她要说的话早有准备。
“本来本宫只是对那个人好奇，关了十几年怎么这时候要蹦出来了，不过既然是肃王感兴趣的，哪怕是只耗子，本宫也会帮你搞到，赵家的那群老东西，指不定这会有多气呢。”说罢，一串清脆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响起，女人的笑声中带着点点恨意，让人心寒，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唐衍也不免蹙起眉头。
“母妃放心，若是此人真有助我之心，恐怕太师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儿臣定会……”
“你什么都不用做。”女人打断他的话，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底浓烈的恨意，“赵家的那帮人，本宫会亲自解决。”停了一下又道：“那个人若是用的上自然好，用不上就不要留着了，免得多生事端。”
“儿臣……明白。”唐衍犹豫了下，应了下来。想了想，似乎有什么疑问在心中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母妃可知叶辛的身份究竟有何不同，为何赵家和大哥会如此看重？”
“能让一群野狗盯着的，自然是块肥肉，你不妨对他好点，让他信任你，这样，也许我们还能知道更多有意思的事情。”女人说罢，轻轻叹了口气，唐衍知道她是累了，连忙起身道：“母妃累了就早些安歇，儿臣先告退了。”
“记着我那日说过的话。”女人不再看他，闭了眼倚在小垫旁，似乎就在这一片玫瑰花香中睡了过去。
唐衍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一直退到宫外站定，轻呼出一口气，旁边伺候的公公拿起放在一旁准备好的雪白丝帕，为他擦拭着额头细密的汗珠。
唐衍就这样静静立在翠微宫外，抬眼望去，宫墙之上，一片血色残阳。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归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