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向何方》俩俩相忘

4、素衣的孤单

　　素衣一直是孤单的，从她一出生便是了。还记得一个下午，推开家门却见到一位陌生的老妇人笑望着她，那额头弯弯扭扭的褶子让她想到屋背后的水田，害羞的躲到妈妈背后，后来才知道，看到那老妇人她应该叫声外婆，这样，素衣6岁时才知道自己有一位外婆，她的额头布满水田。

　　上学了，素衣一个人背着听妈妈说还是爸爸用过的书包远远的跟在堂哥堂姐们的后面，看着她们一路打闹到学校，中午下课的当当声一响，她就乖乖的蹲在教室外的柱子下等着当老师的舅舅从食堂打饭过来。放学时，素衣又是一个人背着书包远远的跟在同学后面，偶尔，她也会走在他们的前面。

　　素衣喜欢暑假，家里的田很早就承包给了别人，所以素衣不用像其它同龄人一样帮家里忙农活，有时她会站在二伯家的田埂上看二婶和堂哥堂姐在地里不停的忙上忙下，有时也会好兴致的去帮她们割割稻谷，但通常一会会就觉得很累了。更多时候，素衣都喜欢躺在那片长长的却又小小的靠着小溪的草坪上，那里还有一块对于那时候的素衣来讲是可以用来攀登的大石头，多年后的今天，每当素衣想起那儿时，都仍然觉得那就是童话里的仙境，人间的世外桃源。

　　懒洋洋的躺在绵绵的青草上，眼睛上的天空泛着干净的淡蓝，朵朵的白云时而像爷爷养的大黄狗，时而像家里那只老是受自己欺负的大白鹅，时而又像书里面画的飞机、、、、、、，左边是爷爷种的一排比爸爸高一些的小果树，素衣在春天也有看到它们开过花，李子花、梨花、桔子花、、、、每棵都熙熙攘攘的开着那么小几朵，但花谢后，素衣却并没有见到小小的果实，一个也没见到过。深绿的有素衣一半那么高的草儿被夏日的太阳烤的耷拉着尾儿，高高的芦苇儿随风浮荡，素衣一直奇怪，为什么爷爷种了果树却不把草除掉，而是让它们长于深草之中，她希望是爷爷忘了，忘了这里还有一排他曾栽下的果树儿，素衣不喜欢把草除掉后那光秃秃的地儿。

　　把头往右边稍稍一偏素衣便看得到那闹的欢的小溪儿，那哗啦啦的流水声就在素衣的耳旁如大伯家的珠帘子声般连绵不绝的淌着。溪水不深，素衣一个人在那溪里翻螃蟹时，溪水还不到她膝盖，即使深一点的地方也只到素衣的膝盖上一点，翻螃蟹的收获总是不大的，只有一次，素衣翻到了一只背着一大窝小螃蟹的蟹妈妈，而且还是那种背壳软软的那种蟹儿，素衣记得妈妈说那种螃蟹叫肉螃蟹，因为它们的外壳是软软的，连那两只看起很是威武的大钳子都是软的，是不能保护自己的，最后，素衣还是把它们给放了，总觉得如果把那蟹妈妈带回家，自己就成了那么多小蟹的仇人，是个刽子手。翻螃蟹累时，素衣就坐在那些凸起的，没有被水完全淹没的石头上看水里的鱼儿跑来跑去，那些鱼儿或是发觉素衣孤单或是发觉素衣好欺负，总是在她不远处耀武扬威，有红色的，黑色的，带条纹的、、、、、有次素衣还看到一尾白色的，可能是涨大水时从别人家鱼塘里被冲出来的。小小的素衣看见它们也只能是干巴巴的瞪眼，谁让她对它们无可奈何呢。

　　习习的微风抚在脸上，柔暖的像奶奶盖的缎子被子般透着清凉，在这里，素衣并不感到孤单：不远的大树上传来知了不知疲倦的舌噪声，它们欢的比溪水声还要响亮，但素衣觉得它比奶奶的唠叨声要好听，天空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素衣觉得它们的声音又要比知了的好听很多，那跳起的蚱蜢有时也会跳错方向跑到素衣身上来，偶尔，素衣还可看到向她鼓肚子瞪眼睛的绿色小青蛙，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怪素衣侵占了它们纳凉的地头、、、、、、。

　　待秋天烂漫山野的映山红开时，素衣就一个人跑到屋背后的山林里，看能不能采到一些野果子，那对于素衣的童年来讲，是格外的恩赐，有时也把映山红花去掉花蕊然后大把大把的塞满整张嘴，那酸甜酸甜的味儿也能让她咂着嘴巴回味一整天。

　　冬天的素衣只能堆雪人了，记得有一次妈妈心情很好，陪素衣一起堆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快有爸爸高的一个大雪人，素衣为此而高兴了整个冬天。有时素衣也会学堂哥们在雪地上撒一些小谷粒来抓那些饿晕了的小鸟，但一次也没成功过。实在无聊时就会一个人在雪地上用脚踩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或字。

　　十一岁时，素衣就开始在学校寄宿了，她的整个跳动着绿色音符的童年生活也宣布就此结束。时至今日，每当素衣再回想起那段美好的近似于童话里的生活时，总产生无比的绝望，她知道，自己终其一生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安宁与快乐了，只要一想到一生中最无比美妙最无比安宁的日子已经悄然远逝，再也寻不回时，生命里那一点光亮的希望也黯沉下来。所以素衣再也不向人谈及她的童年，甚至是强迫自己刻意的去忘记，忘记自己也曾有过那么一段美妙的安宁的时光，后来再偶尔想起时，只觉得那是别人的童年，别人的生活，怎么都没有自己曾经历过的真实感。

　　寄宿的生活非常简单，素衣每个礼拜只回去一次，这时候的家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弟弟在外婆家，母亲在外打工，自己在学校，只有父亲一人守在家里，每次素衣回家时，不善言语的父亲总是会买那么小小的一丁点肉放在厨房，素衣知道，这是父亲省了又省用来为她改善火食的，素衣与谁都不特别亲近，与父亲的沟通也极少，自有记忆以来便没享受过被他们抱在怀里的感觉，甚至亲昵的谈话都没有，只是偶尔会从妈妈嘴里听到：我老凌总是说素衣以后会是个有出息的人，肯定是个女博士，他将来是要享福的、、、、、、。

　　在素衣十五岁时，父亲因患癌症去世，父亲离开时素衣正在学校，匆匆赶到家后，素衣一滴眼泪也没流，小巧安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哀，周围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奶奶指着她大骂说她是不孝女，冷血的人，不是凌家的人。母亲后来说父亲在去世前一直叫着素衣的名字说对不起她，说以后再也不能供她上学了。她们都不原谅素衣，唯一原谅素衣的人也走了。

　　现在是真正的一个人了，素衣觉得这世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也走了，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家，没有牵挂，是真正的漂泊一人了。

　　十六岁时，素衣不得不离开学校，过早的进入到社会这个熔炉，她独自一人提着箱子在遥远陌生的地方换了一份又一份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城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每换一份工作就抛弃掉以前的一切，从头开始。那时，唯一与之有联系的就只有一位正在读高中的初中同学———陈家栋。他们之间的情谊也一直到现在。

　　二十岁时，素衣来到了现在的K城，遇到了她生命里的第一位恋人———逸轩，一位已结过婚的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这是一场注定了没有结果的爱恋，直至现在，仍无人知道素衣的第一任男友是一位已经结过婚的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就如同无人知道素衣的第一次给了谁一样，即使是那个□□她的男人也一样，因为当时的素衣并没有落红，并且没有丝毫的害怕与羞怯。经常与素衣见面的落落只知道，在听说素衣失恋后，素衣由她见到第一面的内向安静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变的会同男人开些出格笑话了，开始会喝啤酒了，尽管她看起来依然安静。

　　除了素衣，无人知道在那一年里，素衣每天每时是怎样的熬过来的，不单精神还包括物质，失去了对方的经济来源，素衣在那一年里靠做些什么来维持生活，更无人知道，在看心理医生时，都对素衣说了些什么。安安不知、落落不知、段享耀不知，逸轩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