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到黎明》秀禾

6、迟来的爱

　　李翰当天晚上就回了H市。苏烟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丝释然。至少，他不是真心的丢下她。她想到李翰说的，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想的都是不应该的早恋，仿佛自己犯了很大的错，她不敢去尝试亲密。李翰说，如果真爱，就不会有多的考虑。她不确定。
　　年二十九，她要回山城过年，司南要去B市老家过年，买了年三十的机票。司南说，高速这几天堵，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所以开车送了她回去。护工说阿奶的身体很好，这个冬天都没有生病。她每次电话里都能听到阿奶说：燕儿啊，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来给阿奶看。她想待会阿奶看到司南肯定会很高兴吧。
　　苏烟一手撑在车窗上，头靠着手，偏头看着司南，嘴角不经意的露出笑，她发现她最近很爱笑啊。
　　司南趁着车流停步的空档看了眼苏烟，轻喝说，苏烟，你总是看着我干什么，我会被你影响的。
　　苏烟，死鸭子嘴硬的回复，谁说我看你了，我明明在看风景，你自己开车不专心。
　　手机铃声响起，是那首司南唱的英文歌，那次节目后，苏烟就要求司南单独给她录了，她作为手机铃声。
　　“烟￣￣￣”只一声，苏烟便能感觉到对面的不对劲。
　　“笑笑，你怎么了？”苏烟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我￣￣￣￣我分手了。”苏烟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心不在焉的安慰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笑笑分手了，和李翰分手了，李翰提的，李翰说他忘不了他的前女友。那个前女友会是你苏烟吗？苏烟心很乱。笑笑说她过年不回山城了。那一个下午苏烟都在走神。她总觉得自己平静的生活将不复存在。
　　晚上六点半把司南送上了去Q市的大巴，山城都是山，没有火车通过，最近的火车站还是隔壁Q市。Q市有直接到S市的高铁。山城到Q市要一个小时，Q市到S市高铁四个半小时。回宾馆的路上，她突然想去以前的学校看看。开车到校门口的时候，校园里的路灯都亮着。门卫室只有灯没有人。她把车停在校门西侧的停车位上，向着校园里走。
　　山城一高是个百年老校，北校门进去，路俩旁都是近百年的梧桐，昏惨惨的路灯，静的可怕。枯藤老树昏鸦，苏烟不由想到这句诗。那个时候每次走过都会想起这句诗。
　　一条主通道隔着左边是篮球场，右边是通往果园的小道，果园是山城中学的特色，山城中学造在花山边，花山半山腰是果园，花山下是停车场。沿着主通道往前，篮球场的对面就是学生寝室，学生寝室隔着主通道，右边是操场。那会，李翰总是假装自己是一高的学生，送苏烟回学校，顺便去果园转转，或者去操场的看台坐坐。
　　苏烟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看台走。现在的一高已经放寒假了，没有一个学生，看台漆黑一片，只有下面的跑道边上有一圈路灯的光辉晕开。苏烟随意的选了个座位入座。看着远方天空中盛开的烟花。那一年，他们也在这里并排而坐，看着远方的烟花烂漫。
　　李翰从看台的另一边入口，一步一步的朝着苏烟走。当他站在了她的高度，她却已经离开了那么久。今天，他和笑笑说，对不起。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五年前，他对不起一个女孩，五年后他又对不起一个女孩，可是他相信，眼前的女孩可以有更多的人爱，而那个女孩，只有他。一回到山城，他就跑到了这边，看到校门口停着那辆挂着S市的车牌的车，他直觉那是苏烟。进来一路走到看台，那个女孩，穿着羽绒服，梳着马尾辫，和当年不一样的就是多了一份成熟。
　　又是一个狠狠的拥抱。
　　李翰说，苏烟，你在这里等我吗？苏烟无声的流泪。
　　李翰说，苏烟，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苏烟抬眸，看着他的脸，模糊，不清。
　　那一夜，他们就坐在看台上聊到天亮。临走的时候，李翰从裤袋里拿出了一根手链，抓起苏烟的手，给她戴上。苏烟没有拒绝，没有说话。她认得那根手链，那是有一次李翰放在给她寄的信里的。那一天洗衣服的时候她拿下了放在了水池边。她没有想到那一天是最后一天，所以他走了，她也失去了这根手链。可是看着这根手链，如果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心里五味杂陈。
　　年初一的早上，她跟阿奶告别，阿奶说，“燕儿啊，阿南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的。我老了，工作忙就别老想着我啦。”苏烟忍不住哭了。阿奶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路上当心。”
　　苏烟没有跟李翰告别，她跟司南打了个电话，她说，司南，我今天回S市，你什么时候回来。司南隔了很久才回了个电话过来，我还要过俩天。你照顾好自己。
　　苏烟，开着车刚出了山城的时候，李翰的电话来了。李翰说，苏烟，一路顺风，等我。
　　苏烟想，还等得及吗？
　　年初六的时候，她从机场接到了司南。过了一个年，司南似乎反而瘦了。司南说，丫头，我得相思病了。苏烟垂了一拳给司南，司南装痛，双手捂着肚子弯腰。苏烟紧张了，她以为真的打痛他了，却看到了司南眼底的那一抹狡黠。
　　苏烟一直没有跟司南提李翰，苏烟好像又回到了初相识的时候，和别人站一起虽然笑，却带着疏离。眼底的那一抹忧伤更甚。心细如司南，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苏烟不说，他便不问。他相信她。

　　元宵节后，电台新来一个主编，李翰。苏烟在开会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她突然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世界很大，有时候俩个人相隔天涯；世界很小，兜兜转转一圈，大家原来都是裙带关系。李翰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强，提出的意见都很有建设性。苏烟照旧做着自己的那一档半夜节目。她知道，又多了一个人在听。司南照旧在空闲的时刻接送苏烟。他总是很安静。
　　以前，苏烟和笑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笑笑说，苏烟听。可是现在，司南总是静静的听着苏烟讲她节目收到的信，讲听众的来电。司南很想跟她说其实她的节目，他一起不落。但是看到苏烟说的起劲，他也就笑着听她讲，贴心的在苏烟讲的口干舌燥时送上一杯果汁。这样的生活，他很满足。
　　李翰开始借着工作关系，经常性的邀请苏烟吃饭。苏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慢慢的，苏烟的晚饭就不在家吃了。苏烟说，司南，我今晚不在家吃。司南说，好，我今晚有事也不回。然后悄悄的把准备的菜放进冰箱，拿起公文包出门。司南从文景同那儿知道了李翰的存在，他只需要稍微动点人脉就能查清楚事儿。但是他不说，他相信苏烟会告诉他，他等。
　　因为李翰的存在，她开始减少了和笑笑的联系。当年她跟李翰的关系，没有告诉笑笑，是因为她觉得早恋是可耻的；而现在，她怕笑笑知道她的早知道，她怕笑笑误会是她背叛了他们的友情。苏烟也想过拒绝。可是对于当年，她总是存在一丝希冀。她在想，如果李翰早几个月回来，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

　　夜晚的节目，安静，干净，清透。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大家有没有过初恋的感觉呢？”
　　很多听众来电聊着他们的初恋，初恋见光死。不管当年多么的轰轰烈烈，最后能在一起的能有几对？
　　苏烟耐心的接听完听众来电，看了下时间，今天的听众来电比往前多花了半个小时。收拾起自己的情绪：
　　好了，时间过的很快，岁月不再，不管初恋给大家带来的是美好还是痛苦，我想最后的回忆里都是一段不可或缺的爱。
　　也许哪一天，我们的初恋会回头，只是那个时候，我们把握的应该是当下。不管是故人还是新爱。一首《迟来的爱》给大家做晚安曲。
　　这是一封迟来的告白
　　许多年以来
　　我一直都在逃避
　　不敢面对你多情的关怀
　　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
　　向你表达我的爱

　　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
　　一封信要迟来多少天
　　两颗心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
　　才能够彼此完全明了

　　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
　　虽然我从未向你坦白
　　多年以来默默对你深切的关怀
　　为什么你还不能明白

　　不愿放弃你的爱
　　这是我长久的期待
　　不能保留你的爱
　　那是对她无言的伤害
　　伤痛的心一片空白
　　如何面对那迟来的爱

　　我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明天你就要带着她走进结婚礼堂
　　我羡慕她
　　同时也给你
　　我最深的祝福

　　听着苏烟的声音消失，歌曲前奏通过车载音响缓缓流出，司南掐灭了手中的香烟，开了车窗透气。他知道，苏烟马上就下来了。
　　苏烟说，司南，我不喜欢烟味。司南就不再在她面前抽烟。苏烟说，司南，我们戒烟吧，抽烟身体不好。司南就真的连着一个月没有抽烟。
　　最近苏烟的沉默总让他莫名的烦躁。他不由自主的在一个人的时候抽烟。抽完了又会嚼口香糖。回去的时候，他会先进房间换衣服刷牙。他不想让苏烟闻到不喜欢的烟味。
　　苏烟站起来摸了摸播音室的操控台，轻声的说，再见。转而出门去了李翰的主编室。她看到李翰的办公桌有几张随笔，只是随笔，龙飞凤舞的字迹，和当年差别很大，就好像是俩个完全不同的人。她想他真的不是她认识的了。呼一口气，把背包里早就准备好的辞职信放在李翰的办公桌上。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链子，接下，放在信的上面。最后放的那首歌，她相信李翰已经听到了。
　　苏烟已经跟文景同打过招呼了。她也不喜欢留待新的主播过来。她相信，这件事文景同也已经跟司南说了。司南的沉默，她懂，他在等她开口说。
　　五年前，她不懂，五年后，她知道她该抓住谁。阿奶说的对，司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