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暖阳》妖濯君

91、选择

　　夏暖阳低垂着头，没有来的闷声说道，“听说抽烟能够解愁。”
　　重九幽幽吐出一口烟，嗅着淡淡的馨香，邪邪笑道：“要不要来一口？”
　　夏暖阳抬头看着他。
　　重九笑着递过手里的烟枪。
　　夏暖阳伸手去接。她的手指刚刚碰到那杆精致奢华的烟枪，重九咻然将手缩了回去。她的手尴尬停在半空。
　　“这烟可是会上瘾的，你还是不要抽的好。”
　　“既然不愿意，为什么哄我？”
　　夏暖阳气得脸色发红。
　　重九邪魅一笑，姿容绝世，“我的烟丝用的可是尸体灌溉出来的七彩罂粟，就算我给你，你敢抽吗？”
　　想起那些埋在罂粟花下的尸体，夏暖阳的脸色一白，伸出的手颓然落下。
　　重九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雾缭绕着他，朦朦胧胧中，夏暖阳只觉得他整个人虚无缥缈起来。
　　“那幅《天下山河图》是你……”夏暖阳随口试探他。
　　重九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眼角眉梢全是舒畅的自得，“我？什么是我？我又是什么？”
　　夏暖阳微微一愣，小鹿一般的眼睛盯着重九，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玩笑的意味。
　　夏暖阳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
　　重九淡淡道：“《天下山河图》里是一个世界，黑暗的世界。没有光，没有人，什么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待在里面，你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要活多久。全是只有你，你就是全世界。”
　　重九的语气依旧性感低沉，夏暖阳却听出了一丝寂寞。
　　她伸手拉着重九的手，柔声安慰：“我理解那种感受。”
　　重九看着夏暖阳拉着自己的手，冷哼一声，一把甩开，沉默不语。
　　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廉价的安慰。没有在那种地方活过几千年的人，怎么可能理解他的感受？
　　“你把《天下山河图》收去了哪里？”
　　重九的目光落在那面原本挂着画的墙上，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夏暖阳有些心虚，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你一定要住在那幅画里吗？和我一样住在溶月阁怎么样？”
　　夏暖阳小心地试探。重九的眉头越皱越深，“你不会把那幅画弄丢了吧？”
　　他紧张地凝视着她。
　　夏暖阳脸色一红，头垂得更低，声如蚊纳，“也不是弄丢了……”
　　重九刚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只听夏暖阳又道：“只是被人抢走了……”
　　重九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什么？被人抢走了？你开什么玩笑？”
　　看着重九紧张地脸都红了，夏暖阳更加歉疚，“抱歉。是我没看好它。我保证，一定把它抢回来！我知道是谁抢走了它。”
　　重九的怒气并没有因为夏暖阳这几句而平息，反而更加生气，“你知不知道，那人要是烧了《天下山河图》，我立刻就会烟消云散！走！马上去！找到那个人！”
　　重九拖着夏暖阳就走，溶月阁门口，一袭黑影闪动，夜独倾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如冰雕，散发着丝丝寒气。他拉着夏暖阳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边。
　　“她哪里也不能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重九又一次跳脚，“你这是在和我耍无赖吗？画是她弄丢的。她不去找，谁不找？”
　　夜独倾不动声色，“你去找。”
　　重九气得几乎要喷出血来，“你这个满腹坏心思的家伙！你明知道，我得看着她！她又笨又蠢又没用。没有我在身边，她根本活不下去。她活不下去，我又能好受？”
　　夜独倾的脸上还是冷冷的，“相比不好受，我想你更不愿意烟消云散。”
　　重九被夜独倾逼露了不得不选择的死局。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夏暖阳有些不忍，“重九，你去吧。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她死了，重九最多受到一点反噬，但是《天下山河图》要是毁了，就是烟消云散。重九是个聪明人。夏暖阳相信，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重九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大抽了一口烟，思量许久，说了一句谁也没想到的话，“我不去，我守着你。”
　　他看着夏暖阳，血红色的眼眸流淌着挚诚。
　　夏暖阳从没进过这样的重九，他从来是不羁的，玩世不恭的。她的心头忽然一热，重九毕竟不是冷血的人，他在在乎她，关心她了。
　　“重九……”
　　夏暖阳感动地热泪盈眶，扑身上去想要抱住他。
　　重九手里的烟杆顶着夏暖阳的额头，将两人拉出两尺的距离。
　　“我想通了，天下人视那幅画为瑰宝，绝对不敢轻易破坏它。所以，我是安全的。”重九的性感的嘴角微微上扬，狡黠的眼眸却不经意撇向夜独倾，“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支开我，将这个小东西训练成你们夜色谷冷心冷血的继承人。”
　　夏暖阳头转头看向夜独倾，只见他冰雕一样的脸忽然一滞。
　　重九又大大抽了一口烟，“这小东西变成什么样，我不管。但是你要训练她，让她学功夫。她必得吃苦，受伤。到时我恐怕不好受。相比虽然是落在别人手里，却绝对安全的《天下山河图》。我自然要守着这个小东西。”
　　夜独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重九是千年灵魅，他拿他没办法，只能转头问夏暖阳，“他说的没错。这一世，你要做一个被人保护，碌碌无为的小公主？还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江湖，这天下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自己选择。”
　　他说着，一瞬不瞬看着夏暖阳。
　　夏暖阳被他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夜独倾是聪明的，他貌似给了她选择，其实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做一个被人保护的公主，米虫，注定要被人看不起。人活在世，谁也不愿被人看不起。所以，她只能选择成为夜色谷的继承人。
　　这个道理，夜独倾明白，重九更明白，所以他们虽看着她，但心里早已明白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我……我选择做个被人保护的人！”
　　盯着两人的目光，夏暖阳喃喃低语。话刚说完，整个犹如烧红的螃蟹，一直红到了耳根。
　　“你难道想被人一辈子看不起？”
　　夜独倾再按捺不住，尖叫起来。
　　重九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他就是喜欢看夜独倾吃瘪的样子。
　　夏暖阳娇俏的脸上全是愧疚之色，她不敢看夜独倾的眼睛，但是她的决定是不容动摇的，“我不愿意成为夜色谷的继承人。因为，我不想永远生活在杀戮里。”
　　夏暖阳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烙印进夜独倾的心。他宛如被巨雷轰顶，震散了魂魄！
　　他木然坐在那里，一双锐利的眼睛已变为死灰色，眼角的肌肉在不停的抽缩着，一滴滴冷汗沿着额头落到了地上。
　　她永远不愿意活在杀戮里。可是，谁又愿意永远活在杀戮里？他们都有选择，唯独他，无路可选。
　　夜独倾没有再说一句话，失魂落魄走出了溶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