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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睹物思人,回来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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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东西,她便换了宽大的衬衫,将束起的头发披散开。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打算等着他们回来。
她慵懒的坐在沙发上,眼睛随意的扫到窗外,却被一抹熟悉的黄色凝住视线。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才看清那抹黄色究竟是什么——银杏树。
是银杏树。
长睫轻闪,幽深的眸中逐渐涣散。
她喜爱银杏树,不过是爱屋及乌——当年,似乎亦是这个时节,她去寒疏的西区小院时,眼中便只有他和他面前的银杏树。
银杏树实则是孑遗植物,对于现代来说是活化石的存在。它以山东、浙江、江西、安徽、广西、湖北、四川、江苏、贵州种植较多,但在京城,恐怕是唯一了。
她恍恍惚惚,看着那棵银杏树,目光惘然。
“银杏,名白果树,又称鸭脚树或公孙树。”
“它看着高大,躯干十分挺拔,树形极为优美,且又寿龄绵长,遂俗称它公孙树,为三世承荫之意。”
“你瞧着它,体魄苍劲,性格也独特的很,风骨清奇,生得这样美,也难怪那些一身傲骨的风流人自诩如银杏了,然它之性格绝不容忍无独有偶,倒也有趣。”
“且不看它长得好看,它浑身俱都是宝。当年夫子教我医术时,便时常提起银杏树,叫我牢记银杏之值,日后定有大用。你瞧我病怏怏的,每日用加了银杏的药膳,如今已补得十之八九了。”
温润清朗的声音仍萦绕耳畔,久久不绝,那声音如清涧山泉一般,叮叮咚咚的敲着,似是从那银杏树便传来。
那时,他病的紧,亦温柔的紧。
那时,也像现在这样,在银杏树不能生长的地方落根、发芽、结果。映得四围一片金黄,似沐浴在昏黄阳光之中,暖意袭人。
习昭琳猛地回神,长睫扑闪着,眼仁逐渐凝聚。
她望着它,喝了一口水。眼神已经平静。
现在,只得睹物思人,却不知那人随君去。
“啪!”
开门声倏然响起,习昭琳循声望去,慈祥柔和的眉眼,那样熟悉。
“琳琳?”娄青进了门就看见门口多了一双鞋,心下还疑惑,却不想一抬头便见着了她日日思念的人。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无一不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她细细看着她,手下不自觉的一松。
“母亲,我回来了。”眼前的身影渐渐模糊,那抹身影靠近过来,娄青只感觉手中一松。
习昭琳轻笑着,如清泉一般悦耳,她轻轻接住从娄青手中掉下的袋子,拉住她的手,“妈,也别站着了,坐。”
刚坐下,习昭琳便被拥进了她怀里,“琳琳,你终于回来了!”
习昭琳感觉到她的颤抖,长睫轻闪,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她没有母亲,只有一个心如虎狼的丞相父亲。她从未感受过这些,现在竟遇到这样的事,她手都不知放在哪里。
手轻轻抚上娄青的背,嘴角轻扬,“妈,我已经回来了,怎么还哭了?”
话音刚落,她便挣开她,拂去娄青眼角的泪。
娄青破涕而笑,握住在她脸上停留的手,目光慈爱温柔,“你回来了,我高兴!我不哭!”
“琳琳,这次你回来,是不是就不回英吉利了?”娄青紧紧盯着习昭琳,声音中带着希冀和狐疑,不禁小心翼翼。
习昭琳轻笑一声,覆上她的手,冰冰凉,“恩,是的。我和你们约定的八年之期,你忘了?我履行承诺,回来了。”
“我哪有忘,天天记着呢。我是怕你忘了,还想着什么时候回去。”
习昭琳和娄青又聊了几句,突然问道:“母亲,瑞颀呢?怎么没见他?”
小瑞颀现在都六岁了,可是还没到上学的年龄,现在又去哪里了?
娄青说道:“瑞颀现在在学校上课呢。他虽然还不到上学的年龄,但小学的校长破格让他提前一年进入学校学习。这事我没和你说,但想必你也赞同吧?”
习昭琳惊讶的眨眨眼,破格录取上学?
这很好。
“提前一年上学至少能提早体验生活和社会,比同龄人多些经验。毕竟学校,尤其是京城的小学,就是一个小型社会,提早融入进去对他有很大好处。”
习昭琳低声说:“只是我怕他还太小,心智不成熟,容易哭闹,能行吗?”
娄青骄傲的笑道:“他是习家的孩子,提早接受教育也很正常。开始他也闹脾气,不怎么愿意,我就和他说:你看你姐姐九岁就跟着老师去了陌生的城市,仅仅四年就获得无数奖项、奖杯,作为她的弟弟,也应当不要拖后腿。”
“然后他就乖巧了!”娄青狡黠得看着她,说道。
习昭琳是习家的骄傲,在习瑞颀的心目中,他的姐姐是祖父、父亲一样的存在,这样的话一出,习瑞颀自然掉进了陷阱,还乖乖的把自己埋进去了。
“妈妈,我听着怎么有一种陷害小孩的错觉?恩?”习昭琳无奈,这算是激励他吗?
微斜的太阳落着昏黄,透过落地窗照进来,一个消瘦修长的女子坐在慈爱的美妇身旁,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两人俱都眉眼带笑,昏黄的阳光照进来,相拉着的手熠熠生辉。
又和娄青聊了几句,习昭琳便被她赶到卧室休息,美其名曰——调整时差。
习昭琳睡了半个多小时,便起来了。她说好要去接瑞颀放学的,给他一个惊喜。
出了房间,习成轩已经下班回来了,换了家居服和娄青一起在厨房忙活。
习成轩是军人,在还没调回京城时和娄青总是聚少离多,因此调回来后没有事情时就和娄青在一起。虽然他没说,但以习昭琳和娄青的心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看着厨房里的两人,眼神默契,手也默契,不需说话就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然后默契的帮忙拿东西。
虽是豪门,却没来由的温馨。
这里,总是让她流恋。
这里没有小心翼翼,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平时端的架子,他们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做着平凡夫妻做的事。
长睫轻闪,眼底黯然。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的身边,从来都没有人。
她只适合一个人自己生活,无忧无虑。
和两人打了招呼,说了几句,习昭琳便穿了衣服,现在出去。
“爸,咱家车库里有车吗?有就把钥匙给我,我开车去接瑞颀。”习昭琳梳梳及腰的长发,说道。
习成轩暗中挑眉,与娄青对视一眼,从厨房出来,进了书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把车钥匙,“给,这辆车原本是给你开的,现在给你也正合适。车库里有两辆车,白色的是你的。”
什么都为她准备好了。
习昭琳心下温暖,接过了钥匙,“那好,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早点回来!”厨房门口倏地露出娄青的头,她说道,话音还没落下,人就又没了。
习昭琳开车去了志远小学,也就是习瑞颀所在的学校。她把车停在校门口的停车位,正好对着门口,找人也方便。
现在还不像后来那样交通堵的不行,通行还算是流畅。
习昭琳恍惚的长睫扑闪,那个梦她一直梦到她死,梦到了她的一生。梦里,和现实完全吻合,一丝不差。
她开始还很怀疑,可从回国开始,所有的景象全部一模一样,建起的大楼、小区,就连大院里的保安都和梦中的一样。
她开始相信——这是梦见未来。
梦中的一切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落。那既然记得如此清晰,不如相信这个梦,顺着这个梦,做出一些事来。
习昭琳猛地回神,发现周围已经是车满为患。她赶紧下车,靠在车门上寻找那抹身影。
穿着校服的习瑞颀背着书包,跟着队伍一起走出校门,和一个男孩有说有笑。
习瑞颀扫了眼校门口的人,蓦地看见一模熟悉的身影,那抹身影修长而消瘦,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惊叫道:“姐姐!”
他稚嫩的脸上抹地展开笑颜,都不理会和他说话的男孩子,兴奋的冲向那抹身影。
习昭琳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这一声熟悉的声音,循着声望去,一个小男孩兴奋得眉毛都跑得飞上去了,正朝着她跑来。
习瑞颀一把抱住她,“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姐姐啊,今天下午回来的怎么样,看见我来接你高不高兴?”
习昭琳环住他,拉着他的手,给他开了车门,他乖巧的上车,关了车门,走到另一边,上了车。
习瑞颀自从看见她脸上的笑就没沉下过,他狠狠的点头,“高兴!姐姐你终于来接我了,我太高兴了!”
这是姐姐第一次来接他!
他怎么可能不兴奋?
只不过习瑞颀小朋友忘记了,他才上一年级三个月都不到,顶多有两个半月,以前他都不去学前班的好忙吗?
叫习昭琳怎么接?
车子换换开动,只听身旁的惊呼:“姐姐,你竟然会开车?!”
她当然会开车。
习昭琳笑笑,“恩,我很早以前就会开着了。毕竟我在英吉利那边不会开车很不方便,索性就学了。”
“不过你放心,你姐姐我已经有好几年的车龄了,不用担心出事。”
习瑞颀吐吐舌头,眼睛仍然放着光,“我才不担心呢!”
“姐姐,我长大以后也要提前学车,像姐姐一样,那多好!”他想象着等他像姐姐一样的年纪,也可以开车在街上走,到时候带着朋友去哪里玩,就不需要别人开车,自己开,那多威风!
身旁突然传来傻笑,习昭琳撇了他一眼,嘴角微抽,无奈的摇头失笑。
这孩子,又幻想着什么好事呢?
到了家门口,两人下了车进去,习昭琳发现门口多了几双鞋。
她嘴角一抽。
果然……什么都是瞒不住的。
“爷爷奶奶、叔公婶婶好,哥哥姐姐好。”习瑞颀一见着长辈都在,一下子蔫了,规规矩矩的过去打了招呼。
习昭琳也不例外,打了声招呼,只不过爷爷脸色没有那么严肃了。
“琳琳和瑞颀回来了?赶紧洗手过来吃饭吧。”奶奶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挥手说道。
两人洗了手,回来坐着,却没动筷。
长辈还没动筷,小辈就不能动筷。这点规矩还是知道的。
习兆先半天也没说话,奶奶就开口说道:“这次因为琳琳回国,我们才过来聚在一起的。往常都是每星期聚一次,所以这次聚在一起,大家就不要拘束了,就是简单的吃一顿饭,给琳琳接风洗尘。”
话音落下,桌上气氛果然放松很多,但有习兆先在,众人也不敢太过放松。
习昭琳给每个人都添了菜,说了几句话就不再开口了,食不言寝不语。
众人吃过了晚膳,便男人一起、女人一起得分散开聊天,至于习昭琳一辈的小辈,则是跑到了阳台吹晚风。
“姐,你这次回来还走吗?”说话的是小她一岁的习想蓉,正拄着脑袋坐在习昭琳对面,手里拿着吸管,在果汁里摇来摇去。
习昭琳望着外面的景色,外面的小院里金黄的银杏树正好映入眼底。
她深吸一口气,“走是要走的,只不过我已经不回去英吉利学习小提琴了,我会在钟国呆着。”
她既然立誓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就要去做。而她留在京城,显然不是合适之举。
而她现在要去哪里,她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选择。
习想蓉闻言不高兴的撇撇嘴,蹙起眉头,“刚回来就走,不和我们这些亲人好好聚聚吗?”
“姐,你再这么只顾着在外面,我们这些亲人都对你生疏了。”习想蓉叼上果汁的吸管,轻轻的吸果汁,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们都很想你的。”
习昭琳一怔,随即心里苦笑一声。
她何尝不想?
只是离上面那位的换届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顶多顶多能有三年。他们习家在一线坐了这么多年,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但显然已经外强中干,只有她爷爷和父亲是个军人,手里还有些实权,现在只靠着这点权利生存。
习家第二代的人都付出了,不可能再上一步。而他们这一代人只有她和习想蓉两个算是懂事的,已经十多岁了,剩下的男丁都年龄太小,成事不足。
她不的不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