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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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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新年还有两天时,秦王府进宫的八人终于全部决定下来了。毕也竟被皇爷钦点进宫,剩下的两个小辈中一个是毕思,另外一个则是三小姐。三小姐的母亲与秦王妃是表姐妹,平日关系不错,看来是想让她在新年宴上露露脸,找个好夫家。
待到了年三十,一大早毕也便将陆连心拉起床,身为府中无功名在身的小夫妻俩行事还是小心点好,王妃对他们夫妻俩一向看不顺眼,此刻还是不要被挑出错得好。待一切准备妥当,两人就去了秦王夫妇院中候着,秦王爷昨夜竟未歇在主院中,陆连心心想:不会吧,难道这种时候王爷还歇在别苑中。思绪间,抬头看到秦王妃板着张脸,世子爷毕辉并不在,只有三小姐母女二人陪着王妃。毕也带着连心给王妃请完安后退至一旁,一言不发安静当背景。
“来人,去把世子爷叫起来。你们都是死人么,不叫就不知道主动去喊世子爷,都什么时候了!”秦王妃满肚子气无处出,只好拿下人撒撒气。
“是,王妃娘娘。”一个机灵点的丫鬟看着气氛不对,立马转身跑了。
“今年可真是奇了怪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都能进宫瞻仰天颜,一个下人而已,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陆连心知道王妃快指着她鼻子骂了,她郁结在心,明明前几日在堂上时她都未过多刁难,此刻却又突然向她发难。她却不能回嘴,只默默忍受屈辱。
“母亲怎能这样说?连心毕竟是我的人,母亲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打住!”毕也立刻出言制止王妃。
本以为王妃能就此打住不说,却不知她今日为何火气极大,竟站了起来,走到毕也二人面前:“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娼妓之子罢了。难怪眼皮底子浅,随随便便就要娶一个下人为妻。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母亲如此言语,就一点不顾忌自己的身份了吗?”
“顾忌身份?你母亲要是顾忌身份怎么会爬上王爷的床?你身边的这个人要是顾忌身份又怎么会拼命巴上你这个主子,还有那个梅夫人,原先还是本本分分的,这两年却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什么狐媚手段都使得出来,连在屋外头露手露腿的事都干得出来,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教出来的狐狸精!”
“母亲!你!”毕也毕竟不如秦王妃那么毫无顾忌,一时间哑口无言。
连心此刻心中早已悔恨万分,她在熟人面前能有说有笑,但在外人面前脸皮一向薄,况且当初她不愿嫁给毕也也是怕有一天会有人指指点点,只是这一段时光过得太过悠闲快乐,她以为只是她杞人忧天了而已,此刻被人当面骂得体无完肤,她早就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她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秦王妃似乎长久以来的不如意找到了发泄之处,继续说道:“想我堂堂敬国公的嫡女,却沦落到与各种三教九流的女人争丈夫的地步。我做错什么了?若不是我辛苦把持,就凭秦王那点可怜的俸禄,他养得起那么多女人孩子吗?我一个女人家,却要汲汲营营于金钱,时不时从娘家要钱,现在可好,我已快没面目去见我娘家人了。可我又得到了什么?丈夫不爱,儿子不疼,娘家人更是连门都不让我进了。你们可好,有吃有穿,还跟我谈感情。我告诉你毕也,出了秦王府,你以为你能养得起女人?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当衣穿?还有你陆连心,不守本分,妄图飞上枝头当凤凰,天下男人都一样,朝三暮四,三妻四妾,我看他以后怎么对你。”
陆连心脸色青白交错,她想出去,离开这个另她窒息的地方。一只温暖的手紧握住她的,同时耳边传来毕也坚定的声音:“母亲,身为儿子,本不该顶撞母亲,可母亲言语实在太过激烈,儿子不得不说。母亲并没有错,只是母亲您身为秦王妃,很多责任不得不担,伴随着这些责任的是母亲您的权力不是吗?我与连心是小辈,我们有不对的地方您随时可以指出,出身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相爱更不是。我与连心情深意重,这比出身重要许多,我早已将她当成此生唯一,日后我若生另娶的心思便叫我不得好死。至于母亲指责我们是秦王府的累赘,米虫,这就更无从谈起了,我院中人口单薄,吃住用度一直是我娘留下的少许积蓄,这个罪名未免太过空穴来风了。”
陆连心心中委屈散去大半,毕也真的长大不少,开始成了男子汉,为她的天空遮风挡雨了。相较于她年岁越大越怯懦,毕也却越长大越勇敢了。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所住的屋子难道不是秦王府的吗?”秦王妃依旧咄咄逼人。
“母亲这便有些强词夺理了,若母亲真要如此,我便答应母亲,待年后我与连心迁出府,按府中惯例,这也不出格。”
“你可要说到做到,别以为有个梅夫人,便能在王爷那儿吹什么歪风擅自改变决定。”
“毕也言出必行,母亲不必担心。”
这一番争论过后,两人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只好告退。出了院门,正好瞧见毕辉,他缩着肩膀站在那儿似乎有一会儿了。看到毕也两人脸色不好,竟向他们走了过来:“我代她向你们道歉,她。。。算了,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应该快快乐乐的才是。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她也得到报应了,除了身份她真的一无所有。”
毕也二人甚是惊讶,一直认为秦王好色,世子好赌,没想到人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毕也朝他笑了笑:“没事。只是大哥为何不进去。”
“进去我也得挨数落,我才没你们那么傻。我们就在这儿等父王吧,也只有他能镇得住我母亲。”
“大哥说得是。”毕也也不多话,三人一起等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一架轻便马车驶了过来,行至跟前停了下来,车上果然是秦王携梅夫人母子二人。陆连心想到刚才秦王妃的话,才醒悟到原是梅夫人行事太过招摇让王妃颜面扫地才让他们招来一顿骂。她叹了口气,两边都没错,只是倒霉的是他们这些小角色。
秦王看他们三人傻傻站着,也不理会。他们一家三口大摇大摆进了主院,不一会儿就传来王妃隐含怒气的怒骂声,可立马被王爷压了下去。陆连心算是彻底见识了秦王妃这个拎不清的性子,原本对王宫满满的期盼渐渐消失,心中倦意顿生,她已经在这个时空过了十九年,伏低做小,唯唯诺诺,一成不变的生活磨灭了她的所有激情和愿望。随波逐流,逆来顺受,换来的不过是个为人小妾的身份,即使有毕也全部的爱那又如何,只不过是两个人受制于人,低头做人而已。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似乎永无尽头,让她的心沉浸在黑暗中,连跳动似乎都是幻觉。
待秦王夫妇整装完毕出来时,陆连心早已收拾好消极的心绪,只是脸色暗沉,已无一丝雀跃,一举一动循规蹈矩,像是木偶一般。
秦王府一共派出两辆马车,男女分坐,正好四男四女,马车分外宽敞因此也不显拥挤。梅夫人早就看出陆连心脸色不对劲,却不知为何,有心与她说话却碍于秦王妃与三小姐也在,只好按捺住询问的欲望。
到了御花园秦王妃便丢下梅夫人和陆连心,带着三小姐和众命妇寒暄。载着男子的那辆马车早在进宫不久就与她们分道扬镳,两人傻傻地对看,心知这是王妃故意让她们在宫中自生自灭,一时叫苦不迭。
“这秦王妃也真敢,我们若在这宫中出了差错她能有什么好处?这女人脑子里除了浆糊还有什么?”梅夫人愤愤说道。
陆连心心情仍低落,听闻梅夫人也不应声。
她们两人身份低微自然不会有人主动上前寒暄,梅夫人一时也不急着上前卖好,拉着陆连心的手坐到一台阶上,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我很难过,我的懦弱无为才导致我如今这个样子。”陆连心背过花园中众人,低声哭泣。
“到底怎么了?”梅夫人愈发奇怪。
“我和你一样都是几千年后的人,但你来了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便在秦王府呼风唤雨,王府上下无人敢对你说个不字,甚至对你恭敬有加,你在府中地位几乎超过秦王妃了。这样的你想逃离秦王府,逃离这个时代,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我,在这个时代已经十九年了,可除了毕也我仍旧一无所有。即使是毕也,我也无法好好护住他,他受他人责难时,我帮不上任何忙,甚至只能拖他的后腿。”
梅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陆连心,她有些吃惊,更多的是诧异,当初那样的一个人,怎么竟变成这幅模样?当年的陆连心美丽,高傲,像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般,眼前的这个人呢,畏缩,怯懦,哭泣,时光竟如此残酷,硬让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她又有些恐慌,如果不快些离开,她也许迟早变成这副样子,她宁可死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