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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Side B】 ...

  •   【Side B】

      她总是叫他“陈叔叔”,带着闪亮的眼神和八颗牙齿的笑容。
      亲热的时候她也总是微喘着、呻/吟着、模模糊糊着,轻唤他“陈叔叔”。
      有种罪恶的快感。

      他很喜欢回想起初见她的那晚,在朋友的生日酒会上。她被一群人起哄推搡着送到他面前,梳高的马尾,红透的脸颊,手掌捂住了脸却又从指缝中偷看他。
      身后有个女孩子笑闹着推了她一把:“快说话呀!”
      他扯了扯嘴角意思意思笑笑,举了举酒杯,见惯不怪。
      她揪住自己的衣角东张西望,结结巴巴:“你你你……好!签……签个名儿呗!我老喜欢你了!”,一口标准的儿化音,却有一张台湾姑娘常有的甜的脸庞。
      后来才知道她16岁就离开家去北京读书,混着北京姑娘的爽朗,和台北妹子的软甜,浑然一体。
      很是……漂亮啊。

      生日酒会的那天晚上他就把她带回了家,愉快的夜晚,他久违了的——轻松愉悦。
      仿佛很久没有在黑夜里照到阳光,矛盾却又合理。
      起初可能只是想约个炮,成年男女心照不宣的游戏。在他飘飘荡荡、丢失了灵魂的那些日子里,找一个躯壳停泊片刻。
      像……他曾经的那些年一样。

      是从哪一天起突然对她上了心的呢?
      好像也是一个无风无云、百无聊赖的午后。他从沙发上惊醒,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发了许久的呆,阳台上的多肉植物胖乎乎的,猫在花盆的旁边打着盹,桌上的咖啡机“嘟嘟”地轻声作响,他突然觉得寂寞得无可救药。
      想找个热闹的甜品尝尝。
      她却挂了他的电话。
      他皱眉,[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么?],我只会打第二次,他想,摁下了重拨。
      电话很快被接起。
      “我。在。撕。逼。回聊。”挂断。
      突然就有了兴趣。他从沙发靠背上直起了身,line了条信息过去:“来个定位。”

      他停车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她拦在展览馆正施工的架子前面,工装裤的裤腿挽得一长一短,袖管撸得很上,马尾高高地,脸颊上的汗珠在下午炎热的阳光下闪动。对面是双手环抱面色不善、却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她昂着的下巴倔强得要命。
      他摇摇晃晃地靠近,她铿锵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
      “收了我的图纸然后打枪我接受,现在照抄一遍转个圈就想照样剽窃?你们公司是有多缺钱连这点设计费都要省?”
      “你跪下喊我一声爸爸承认我的设计署名,图纸我可以施。舍。给。你。”
      中年男人戏谑地笑:“初出茅庐就这么呛你是不想混了哦,这圈子就是这个规矩啊,没有个三五年的经验谁会用你的设计啊,我们总监肯用你的创意是抬举你,识相点以后还会有机会给你的,别那么横……不服气你可以去告我们啊,等你递完诉状走完流程我们这边别说完工了,连展览都办完了小妞!”
      她安静地看着中年男人说完,举起手机咔咔咔地绕着展台拍照:“爸爸我就要让你们知道,你变成骨灰我都要把你挖出来告。”
      中年男人伸手去夺她的手机,被他抓住手臂,动弹不得,他冷笑:“对女人动手的话,可以先告你故意伤害哦,我是证人。”
      她回头看他,他挑眉:“要告他们哦,我介绍律师给你啊。大状,诉状递上去检察官会肃然起敬马上受理的那种。”
      她脸颊因为激动在阳光下晒得红红的,汗水打湿的刘海粘在额头上,眼睛忽闪忽闪的。
      然后,啪地一下就跳到了他身上,“吧唧”一口印在脸颊,他只得放开中年男人托住她屁股,她又在另一边脸颊上嘬了一口:“陈叔叔,你简直帅呆了!”
      中年男人颤抖着伸出指头指着他:“我……我认得你!你是……”
      她从他肩头探出脑袋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又低下去看他:“诶,你们明星咋这么麻烦?是有什么‘被认出来就会变成化掉的冰块’这种神秘的咒语吗?”
      他失笑:“你怕被骚扰啊?”
      “不就是起床刷牙睡前如厕一日三餐穿衣吃饭么,他拍啊,把我拍丑了我就骂他!”,她歪着头想了想,他抬手托了托她,她揽紧他脖子:“拍得漂亮的话,就算了。”
      他不知为何觉得愉快极了,回头冲着中年男人笑:“诶,你去通知狗仔啊,记得跟他们说,把我女朋友拍得漂亮点。”
      她哈哈哈地伏在他肩头傻笑,在他脸上到处瞎啄。

      把她扔进车里的时候他想,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在阳光下谈过恋爱了。
      再不爱她,就要老啦。

      狗仔断断续续地跟了一阵子,他早就不是什么线上的当红炸子鸡,版面也大不到哪里去,不咸不淡地当一些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起初也还是有些很久不见、却很面熟的ID给他留言,说一些痛心疾首缠绵悱恻的话,他安静地看,心中有隐隐约约模糊难辨的抽动,但她在厨房框里啷当地大费周章,跟一条鱼搏斗得地老天荒,他惦记她热闹的乱嚎,竟渐渐地忘记了还有留言没看完。
      日子久了,没了爆点,也就没人总跟着他们拍来拍去,她拖着他正大光明地买冰激凌吃,他接过草莓口味的甜筒,看着尖尖在日光下迅速地塌下去。
      心里有什么曾经的坚持也软软地塌下去,他突然想起,自己曾有过那样渴望阳光、却害怕阳光的日子,却不知道,意义何在,他嘲笑了那时的自己。

      她得奖的地方是一个设计师协会的小礼堂,没有摄像机、也没有长枪大炮,只有几个一本正经戴眼镜的先生,举着卡片相机认真地拍摄记录。座下都是西装革履的工科男女,她飞扬的马尾和长裙那么惹眼,身后屏幕上是她心血绘制的杰作,这一年的建筑设计新人奖。
      他坐在礼堂的最后面垂着眼,还是有人认得他的,窃窃私语,他却大方微笑,扯了扯领带,在椅背上放松下去。她在台上结结巴巴又激动地说着获奖感言。
      最后她扬起奖座:“陈叔叔!我得奖了,你可以娶我啦!”
      他心头涌上了暖意,一直暖到眼角飞扬起来。他几乎忘了上一次在颁奖礼上觉得眼热,是什么时候了。
      此刻的甜,却十分的好。

      后来有人问他爱她什么,他想。
      大约是爱她的,横冲直撞。

      【在别处】

      他和她一直再也没见过,断断续续地忘记了,模模糊糊地想不起。
      曾经晦暗不明的期盼,不见天日的等待。
      害怕被阳光蒸发的水分,在黑暗里消散在风中。
      不曾奋不顾身地一跃,便也并无感慨遗憾的入场券。
      但。
      渴望已久的糖果最终,还是在别处尝到了。

      也许写给你的信早扔掉。
      这样才好,曾少你的,你已在别处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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