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旋少》萧宛尹

1、与你的相遇不是偶然

　　弓儿似的新月，挂在树梢。冷月，荒山，风急。草原上荒草漫漫，迎风飞舞，碧野一望无垠。“啊......”一阵洪亮的嘶喊声响彻了群山，划破了这宁静的秋夜。这时候的草原上竟有个黑影正迅速地狂奔着，并不停地在呐喊。此人轻功甚好，才一会儿，他已从这个草原越到另一个草原。蓦地，黑影停下了脚步，舞动着手中握着的剑，发泄似地乱砍前方的稻草。才挥过一剑，十几丈的草便随着剑刃破风之气一齐弯下身。

　　此刻，那从天而降的雨水早已越下越大。一颗颗豆大的雨水打在黑影身上。浑身湿透的衣裳紧贴着皮肤，汗水抑是泪水已融合在雨水之中，紧闭着双眼的他，侧头把耳朵低下，听见草原上愈清晰的脚步声。
　　“是谁？！”
　　“我……”一把女子的声音从他后方传来，如此孤傲、缥缈。
　　“我只想一个人，你走吧。”黑影道。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我没说来陪你。”女子淡淡地道，随之别过了身子。只见淡淡的月光，自树梢漏下，照在女子的脸上，年约十五六的她星眸如丝，面容俏丽，拥有脱俗般的优雅，桃花般的面颊更是动人。
　　女子纤巧的身段裹着一件翠蓝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淅沥淅沥，只听见雨滴的声音，两人一直不作声。黑影倏地坐了下来，也不在乎雨水在狂风中所带来的寒冷、刺骨。
　　良久，女子慢慢走向黑影。“于天旋，回去吧。”她把手中惟一的伞递到黑影面前。天旋握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道，“别管我！”
　　天旋固然听见了细碎的雨水声滴在女子肩上的反弹声，却没伸手接过那伞。女子没做声，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你就是不走是吧？”天旋嘴角先是抽了一下，然后突然跃起，把剑往横一刺，朝女子的小腹刺去。女子惊得手一松，伞子跌落地面的同时她赶紧向旁一侧，避过了天旋的那一剑。
　　“你干什么？”女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了，但是仍以低沉的口气问道。
　　“我再说一次，别管我，走开！”天旋低喝了一声，他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带着孤独感，毫无生气，透着无尽的迷茫。
　　“你是想切磋武艺吗，来啊，较量一下！”女子不甘示弱厉声道。

　　天旋浅笑了一下，猛地反手一剑朝女子的方向刺去。女子听见剑刃破风之声，赶紧抽出腰边的长剑回身挡格，随即右手翻出，一柄利剑疾刺向天旋，去势凌厉至极。电火闪过一瞬间，天旋的身子已轻绕过她剑锋旁，右手一弹，铮的一声轻响，一股内力将她的长剑弹落于地。女子还没看清楚，对方的身影往前一迈，剑影迅速刺向她咽喉。这一弹，女子的手已被震得麻酸，如今剑锋更近在眼前，不禁退了几步，重心不稳，跌坐在地。就在剑锋离女子咽喉几寸之际，剑势立即化作清风，气势猛然收回。

　　天旋把剑收回鞘中，挥了一挥衣袖，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向着女子，不再作声。女子一骨碌站起身，全身沾满了泥土，豆大的雨水更使她全身难受，似乎喘不过气来。她刚毅的身子挺拔而立，只觉手掌有些刺痛，鲜血尽从皮肤里涌出来。

　　“再来一场啊。”女子咬牙切齿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天旋淡淡道，脸上没一丝表情。
　　“你……”
　　“打不过我，就别跟着我。”天旋道，向前走了几步。
　　看着天旋即将离去的背影，女子赶紧伸手紧紧捉住他的手腕。
　　“你休莫要走！”女子冷冷道。
　　“放手！”天旋把手大力一甩，挣脱了女子捉紧的手，正要大声责骂，却听见女子“嘶……”的一声，立刻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你受伤了？”天旋道。
　　“不用你管！”女子倔强地说道。她把手藏到身后，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天旋转过身子来，一手捉起了女子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朝上，低头一闻，心道：“尽是浓浓的血腥味，想必是她刚才跌倒时被自己的剑所伤。汐寒姑娘真是倔强，那么大的一个伤口，竟也没发出一丝声音，换作别个女孩，早已哭得稀里哗啦。”
　　天旋开始平复了刚才激动澎湃的心情，换来的是惊讶与怜惜。
　　“对不起……”天旋有点愧疚。
　　“没事，是我自己弄伤的，而且只怪我技不如人。”汐寒冷冷道。
　　天旋撕下一块碎布，裹住汐寒的手掌，“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现在……”
　　“你回去吧……”
　　“你……”
　　“我也回去。带路……”天旋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
　　“谁叫你跑了那么远，不知道回家的方向了吧……”汐寒有点得理不饶人喋喋道。
　　“我……”天旋似乎在思考什么，只说了一个“我”字便沉默了。
　　汐寒瞥了天旋一眼，那些还没说完的话立刻吞进肚里，神情上闪过一丝尴尬，一丝不知所措。天哪，她一恍惚就忘了天旋就是个瞎子！汐寒突然像被冻住了一样，不再说话，傻傻地望着地下踩着的野草。天旋也没作声，只是望着前方，若有所思的。汐寒心想道：“他那深邃的大眼看似和正常人无异啊！到底怎么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天旋的脸庞，他有着一双大眼睛，眼眸皓齿的，长得清雅俊秀，一时竟忘了眼睛被雨水喷洒的那种刺痛感。

　　“你为何一直看着我？”天旋突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汐寒话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脸庞红晕一片的。
　　天旋嘴角微扬，随之又恢复原本的目无表情。
　　“谁看你啊，啊，啊……湫。”
　　汐寒冷得打了一个喷嚏，嘴唇也微微颤抖。雨水不停从她头顶流下腰部，接着又流到脚跟，整件湿黏黏的衣裳裹住了她的身子，狂风又不停地猛吹在她瘦小的身躯。
　　“我本能自己走回去，但你受伤了，我们还得赶紧回府吧，所以有劳你了。”天旋道。汐寒也不想再逗留片刻，扶着天旋的手腕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进家门口，远远就瞧见罗某和罗道雀一齐人在门口来回踱步。
　　“天旋哥哥回来了，他回来了！”紫凝见到天旋回来煞是开心，但一见是汐寒把他带回来的，脸色一沉，心里就酸溜溜的。
　　紫凝走到他俩面前，笑言道：“汐寒姑娘，谢谢你把天旋哥哥带回来，我来扶他便行。”说毕，她便把汐寒的手从天旋的手腕拿开，径自把天旋牵进屋里。
　　天旋转头道：“你先去把衣裳换了，待会儿我再帮你包扎伤口。”
　　汐寒看了罗某一眼，知道罗某有话要对天旋说。“不必了。”汐寒淡淡地道，径自走进房里去。

　　“旋儿，你去了哪里？”罗某问道。
　　“伯父，天旋……出去散散心。”天旋答道。
　　“伯父怎会不知旋儿心里难受，旋儿知道了这件事，心情必然很激动，发泄情绪也是应该的，但一声不响便跑了，可知会让众人担心啊。”罗某拍了拍天旋的肩膀。
　　“对不起，天旋知道了。”
　　“你淋了一整夜的雨应该累坏了吧，去换件衣裳，早点入寝。”罗某说完，打了个眼色，指示大家各自回房。=
　　“天旋哥哥，紫凝可以陪陪你。”紫凝撒娇道。
　　“紫凝，你让天旋早点儿休息，别打扰他了。”莲瑞劝道。
　　“可是娘，紫凝想……”
　　“紫凝，听你娘的话，快回房去。”道雀命令道。紫凝见父亲容色威严，沉毅厚重，不敢再顶嘴。
　　“是，爹爹。”紫凝叹了一口气，接着回房去了。

　　汐寒回到房里换上干净的衣裳后，慢慢擦拭长剑上的雨水。这把剑，十天前她才用来保护自己，没想到今天又用上了。她依然记得十天前……

　　“臭丫头别跑！”一伙凶神恶煞的男子从后巷追来，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一个女子步履蹒跚，一手捂着心口，一边喘息的逃跑，还频频地回头。“你逃不掉的，你以为中了毒还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吗？哈哈哈哈哈，别跑了，丫头！”声音渐渐靠近，女子能清楚听到自己的激动的心跳声，身子快要倒下，但是双脚还是不停地往前跑，但是脚步已经变慢许多。女子束起的头发已散开来，一副狼狈的样子，而捂着心口的手腕上可以看见青筋暴跳。这时，三四名身体魁梧的男子已经赶到了前头，把女子包围起来。女子惊恐的脸上蹦出杀意，汗粒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另一只手早已拔剑出鞘。
　　“上！”为首的是个精赤着上身的虬髯大汉，一身黑肉就像条巨大的蟒蛇。男子一发出指示，其他男子便一涌而上，和女子厮打起来。女子若不是身上有毒，这场架定然占上风，但是此刻却渐入弱势。
　　“简君，前头发生了什么事？”一把声音从罗府的轿子里传来。
　　“少爷，简君去瞧瞧，你们好好看顾少爷。”一名约莫十八的少年对其余八名男子吩咐交代了一下，“噈”的一声便越上屋脊，往前奔了过去。一会儿，少年便跑了回来，急速的道：“少爷，前面不知怎么的，有四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女子打了起来，女子处于弱势，就快要被打败了，突然冲出围攻，向这里奔来了！”话才说完，耳边便传来五人粗重的脚步声。
　　女子见前头有一部轿子，口中喊道：“帮帮我！”正欲往前奔来，无奈已精疲力尽，倒在轿子前五尺，匍匐地挣扎着，“帮帮我。”女子面色苍白地萎顿在地，焦渴的喉咙，灼热的呼吸，全身难以言喻的疼痛和疲惫都在消蚀着她的意志。
　　其中为首的男子见女子跌倒在地，奸诈的笑了两声，然后一手捉紧了女子的领子，把她提了起来，“跑啊，让你再跑！”
　　“飕！”一根银针飞过，为首的男子突然松开了手，翻滚在地上大叫起来，“他奶奶的，痛死我啦！”。三名男子焦虑道：“大哥，你怎么啦！”
　　“飕飕……”银针再次从轿子里发射出来，皆落在其他三名男子的大腿上，痛得他们齐齐跪了下来，也不顾男子尊严，撕心裂肺的喊疼。女子抬起头，迷蒙的双眼想看清想轿子里的主人，却被一袭帘子给遮住了目光。
　　“你们这群恶人好放肆，竟敢在罗府内地如此嚣狂，果真不把罗府放在眼里？我家少爷在此，岂得容你们放肆，还不快快退下！”简君声色俱厉的道。
　　“原来是罗府少爷，对不起呀，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饶过我们吧！”四人齐齐求饶。“简君，让他们离开。”轿子里的男子淡淡道。
　　简君恭敬的道，“是，少爷。”然后回过头对四人道，“你们还不滚！”
　　“可这女子……”为首的男子战战兢兢道。
　　“饶你们性命是对你们最大的施舍，你们还敢在此处拿人？滚！”简君叱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