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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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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某日,宋晴坐在家里沙发上翻看婚礼的照片。
柯艺抱着一大束玫瑰上门拜访。
站在门内玄关处的宋晴被那束艳丽的玫瑰惊艳到了,盯着娇艳的玫瑰发呆:“柯大哥,你这是要向赵煦发起挑战吗?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一束玫瑰不能征服我啊!”
柯艺将手中的玫瑰一把砸过去:“想什么呢,就知道你一直在觊觎我的帅气美貌!”
宋晴抱着玫瑰摇头:“才没有,我都已经是已婚妇女了。”
柯艺一手撑着门框,问:“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听赵煦说你们最近入手了两罐很棒的武夷山大红袍啊……”
宋晴往门旁一退:“请请请,你想要的话还可以给你打包送回去呢。”
柯艺进门换鞋。
宋晴将玫瑰插进花瓶内:“怎么突然抱着一束玫瑰出现了?”
柯艺走到客厅沙发旁,坐下,感兴趣地看着桌面的一大堆照片,头也不抬说:“回收利用,一位朋友现在在做着鲜花回收利用的项目,将婚礼或其他庆典活动上的鲜花都回收起来转赠给有需要的人,我刚好去他家作客,顺手拿了一束。”
宋晴回头看柯艺:“然后就利用到我家了,对吧?”
柯艺抬头,盯着宋晴直愣愣地问:“副店主,你会介意吗?”
对着这张好看到令人发指的脸怎么可能会介意呢?
宋晴微笑着摇头:“怎么会呢,挺棒的花嘛。”
柯艺点头:“那是,我还准备下次继续到他家拿花呢,这么好的鲜花,在一些热热闹闹的庆典活动结束后明明还能艳丽好几日,却老是被当做垃圾给清理掉,看着就心疼!”
宋晴从柜子里翻出茶叶泡茶。
紫砂壶、小杯子、一整套精致茶具,被宋晴那不得要领的泡茶手法给糟蹋了,柯艺看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免得感到糟心。
桌面上的照片很多,宋晴与赵煦婚礼那天邀请了许多同事朋友,晒出来的照片都够贴满三个大相册。
柯艺翻着翻着,突然翻到一张不一样的照片。
落日余晖透过高楼缝隙落在破旧的街道上,一个穿着白T恤黑裤子的姑娘正低头吃着手上的棉花糖,头微扬,朝拍照的人瞪过来,她的眼神透出一丝狠厉。
柯艺皱眉。
宋晴倒茶,将小杯子推给柯艺:“喝茶。”
柯艺举起手中的照片:“副店主,这张照片你是在哪里拍的?”
宋晴接过照片,瞄一眼,收回视线:“就在之前考察的文庆镇,没想到也晒出来了,怎么了?”
柯艺盯着照片:“你认识这人吗?”
宋晴点头:“认识啊,胡天,文庆镇一霸。”
柯艺皱眉,从宋晴手中接过照片,仔细打量着:“胡天,你确定她叫胡天?“
宋晴盯着照片想了想,说:“她现在就叫这个名字,之前好像不是。”
柯艺放下照片:“她很像我的青梅,小时候的玩伴,一个怪人。”
这么有缘?宋晴被一口热茶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无法自拔,许久,才渐渐平息下来,很是惊讶地看着柯艺:“你的青梅?她?胡天可是在文庆镇住了将近五年,好像是因 为父母离婚后才离家出走的。”
柯艺扯扯嘴角:“那应该就是她了,你说她现在在哪里?”
听到柯艺的肯定回答,宋晴连忙放下茶杯,一路小跑进书房,从一大堆资料中抽出一份论文报告,急匆匆地走出来递给柯艺:“就这个地方,我考察的小镇,对了,详细地址就在这下面。”
柯艺看着宋晴食指指着的一行字,点头:“嗯,刚好,我准备外出写生,顺带着找她吧。”
宋晴皱眉:“为什么?”
柯艺拿起照片又看一眼:“很久没见,不知道她现在的画怎么样了呢,小时候在老师的小画室里,只要她一出现,老师的眼里就没有我们……”
宋晴看着考察报告,一脸凝重:“那你给我说说,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柯艺放下照片,笑了笑。
时间就此开始倒置,倒出最初的模样。
十多年前,柯艺父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随着公司的扩展搬迁,一家人搬进现在这座城里,家在近郊的别墅区,隔壁邻居没几个熟悉的人,导致柯艺小时候的朋友很少。
那时候的父亲结交了不少生意伙伴,胡心语的父亲是柯艺父亲的生意伙伴之一,因为生意密切的缘故,两人私底下也交往得很频繁。胡心语比柯艺小三岁,常常随着自己的母亲到柯艺家里拜访。
当时柯艺正读小学三年级,突然心血来潮地想要学画画,胡心语的母亲推荐胡心语参加的画画培训班,听说,胡心语的培训老师曾得过国际大奖,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退隐了,在艺术回廊开了一家画画小班培养祖国的小花朵,专门培养小朋友们的艺术感。
这位老师的学生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要求这些孩子有一定的画画基础,母亲觉得不错,虽然柯艺本身没什么画画基础,大抵天下母亲都认为自家孩子就是天才,也不多想就决定也送柯艺去接受这位老师的艺术熏陶。
要进入那个培训班前有两场考试,柯艺战战兢兢地参加并很勉强地通过考核,终于得到进入老师画室的机会,当然,柯艺得到这个机会靠的也不全是才能,父母也是柯艺能力的一部分。
进入画画培训班后,柯艺才知道,这位老师就是胡心语的小舅舅,胡心语三岁时就跟着老师学画画,画龄将近两年,她的画作经常登上儿童画画报刊的版面,常常获得儿童画赛的奖项,柯艺一度对胡心语抱着难得的欣赏羡慕之情。
小孩子对于别人会而自己不会的事情总有着莫名的执着,很长的一段时间,比自己还小的胡心语就是柯艺的学习目标。
这件事柯艺从未和其他小朋友提起,怕丢人。
甚至连胡心语也不曾说起,虽然偶尔会在下课的时候相约一起继续留在画室里鼓捣颜料,那时候的胡心语和长大的胡心语差别很大,总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感慨时光暗中偷梁换柱的狡猾。
小时候的胡心语很安静,经常一个人呆在画室里不停歇地画着,她画笔下的成品总带着某种难以言语的美感,那是一种独属于她的美感,就算后来柯艺仿照她的画作画出了同样的作品,却总感觉缺少某种味道。
印象中,胡心语的父母很少出现在画室,总是保姆将她送到画室后,待她完成画画课程,由身为小舅舅的老师带她回家,老师喜欢自行车,柯艺常常站在上锁的画室门前,看着她背对着老师坐在单车后座,远远地对着柯艺挥手道别。
一个安静的人,朋友一般都不多,胡心语很少朋友,甚至同一画室里的其他小朋友都不喜欢她,不仅因为老师是她的小舅舅,也不仅是因为她的画作常常能登上儿童杂志,更是因为她总是能画出别人画不出的画面,对颜料的把控熟练程度有时居然可与老师媲美,每一次她进入画室,老师的目光便长时间地停留在她的画上,她常能得到老师的严厉对待,而这种严厉批评,其他的小朋友从来都不曾得到。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观望着的总是大家渴求的。
纵使后来画室里的好些小朋友最终都走上艺术专业这条路,每次提起胡心语,语气中除了惋惜,难免会带着几分嫉妒后的幸灾乐祸。
当年最为出色的小画家后来成长为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女。
柯艺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和胡心语念同一所学校,虽然不同年级,但偶尔见面,都会友好地打一声招呼,彼此间俨然多年的好友。
初中的胡心语变得很快,染了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性格也不知是开朗还是阴暗,交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常传出街头群架事件,成为老师们口中的反面教材,高中后她突然之间辍学了,离家出走。
记忆中,从初中到高中这段时间,柯艺每次与胡心语闲聊都觉得,胡心语还保持着孩童时的初心,唯一违和之处就是她的行事方式,就像突然之间被点燃的鞭炮,暴躁而叛逆,一旦被点燃,就只能烧到尽头,至死方休。
她离家出走后,母亲偶尔提起她,说起她家父亲有家暴倾向,她的妈妈不断妥协以至后来无法忍受而离婚,在那幢美丽的别墅里,藏着很浓重的阴暗,那阴影一开始就笼罩在胡心语的头上,在她的小舅舅,也即柯艺的画画启蒙老师车祸走后,那抹阴沉的影子越来越沉重,最终将胡心语推得越来越远。
柯艺第一次知道,那位陪着自己走过漫长成长期的小朋友居然有着这样的秘密。
胡心语离家出走后,除了开始两年她父亲还认真地寻找她外,后来似乎不再抱任何希望,就像突然之间放弃她一样,此后柯艺再没见过胡心语,谁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正做着什么。
大学期间,柯艺还尝试着联系好几位朋友想要找到这位被遗忘的小画家,无奈无果,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时间的尘埃彻底地埋掉。
就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童年难得的玩伴缺位后,连当年的那段记忆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老师画室前锁着的自行车,画室廊下那盏发黄的灯,以及等着父母来接的小姑娘,成了一触即碎的剪影,有时候想起来,还会怀疑这些记忆究竟是不是自己杜撰出来的。
柯艺怅然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品茶的风度,他转头看宋晴:“我感到挺可惜的,她是我们之中最有灵气的小画家,是老师最为看重的学生。唉……老师走的那年,我才高二,参加老师的悼念会时还听到不少人为老师感到可惜,胡心语,在他走后就擅自折了画笔。”
宋晴双手握着茶杯,沉默。
柯艺揉着双手:“老师走后那几天,我去见过她一次,她站在大门后,低头盯着地板,一声不吭,无论问她什么都不回答,我觉得,对这位青梅,我所能给予的温情太少……”
宋晴抬头看柯艺:“柯大哥,你喜欢她吗?”
柯艺看着宋晴,疑惑:“你说恋爱?”
宋晴点头。
柯艺耸肩:“不知道,反正一直没懂过,我还是很期待她现在画出来的作品,不管会成什么样子,大概都会带着很新奇的美感吧。”
宋晴盯着柯艺:“额……那个,棉花糖碳酸饮料的画册,你看过吗?”
柯艺惊讶地看着宋晴:“棉碳?看过啊,这几年突然火起来的无业游民,他的画色彩感很强,对比很分明呢,他出的第一本画册我还收藏了起来呢……你知道他是谁,是吗?”
宋晴顿了顿,轻声说:“就是胡天啊,那个喝碳酸饮料喝到胃疼,仗着楼下住着一位医生就不要命地浪费自己生命的混蛋,整个小镇都劝她悠着点儿,她尽是嫌弃别人多管闲事,其实最爱多管闲事的就是她。”
柯艺盯着宋晴,喃喃问:“她还在画画,是吗?”
语气竟带着些许颤抖。
宋晴点头。
柯艺瞬间松出一口气:“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真担心她会放弃。”
宋晴一脸向往地笑着:“我突然很想知道,胡天小时候的画风会是怎么样的呢?”
柯艺笑了笑,眉眼间全是放松下来的笑意:“下次我带过来给你看,有着很浓重的童话风色彩,老师一直很喜欢她的画,我也是。”
宋晴挠挠头发:“童话啊,她生活的世界可不怎么像童话呢。”
柯艺满脸温柔:“所以说啊,其实她的幻想色彩很重。”
宋晴端起茶杯喝一口茶,转头看柯艺:“对了,柯大哥,你知道张采吗?”
柯艺皱眉:“张采?没什么印象……”
宋晴放下茶杯:“弓长张,神采飞扬的采,应该是胡天的高中同学吧……”
柯艺低头思索良久,发现真的没什么印象,只得摇头:“没印象,你找他干嘛?”
宋晴微叹气:“没事,只是好奇而已。”
柯艺很善解人意地笑着说:“既然你好奇,那我回去帮你问问。”
宋晴感激地看着柯艺:“谢了,待会儿我就给你一罐红茶茶叶。”
柯艺毫不客气:“那是必须的,你看我都给你带了那么大的一束鲜花。”
宋晴偏头看向花瓶里的花:“你顺手牵羊的也能算礼物啊。”
柯艺扒拉着桌面的照片,手指附上胡天的头发:“当然能,反正都是鲜花!”
宋晴:“……”
生活啊,究竟是什么将柯艺这个小少爷变成如今这副抠门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