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咸菜

3、3

　　她得意得对着电话笑着，想了想，决定说实话。

　　“上次在美容院门口，我看到您用的打火机了。那种打火机，应该是为了点雪茄而特备的吧？所以我猜，您喜欢抽雪茄。”

　　他恍然大悟，暗赞她的聪明与敏锐，但嘴上却半点不松口：“我说你可不可以别用‘您’啊？干吗这么客套！”

　　“好的，呵呵。可是，即使不用您了，我称呼你什么呢？严经理？严先生？不是一样很客套吗？”

　　看来她比想象中的有趣。既然如此，他当然不用客气了：“哦，那么，我就起个英语名字给你叫好了。你叫Bobo，我就叫Popo，怎么样？”

　　他也不含糊，打蛇随棍上，看似无意，却又有那么几分意思。

　　这么热辣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一楞，不知该怎么好。于是习惯性地冷了下来：“这就不必了吧，严经理。我可太受宠若惊了，担当不起啊！抱歉，我有个电话进来了，如果没什么其他问题，我们改天再聊吧。”

　　“好吧，”他也不想逼得太紧了，“再见。”

　　挂掉电话，她还是在发呆。接触了这么多客户，她也碰到过一两个向她献殷勤的，但好象，他们的目的和他不同。他们想利用手中的权利和她上床，但他显然不是。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这样肯定，但她就是认定他不是处于这种目的。

　　挂掉电话，他继续把玩着那几支雪茄。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熟悉的古巴烟草的清香味道传了过来，他不禁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支。啊……烟雾吐出后，唇齿留香，抽雪茄，最享受的就是这一刻，满口的回味，惬意无穷啊。

　　下了班，走在拥挤的街道上慢无目的地逛，不由心情放松。正走着，前面一个眼熟的背影。又是他！不是冤家不碰头。她放慢了脚步，带着好奇的心情跟踪其后。发现他走入了市中心的一栋高级住宅楼。看来是他的家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劲，她转身便走。刚一转身，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撞了一下。只听哗啦一声，什么东西掉了一地。

　　回过头，一个民工摸样的人正灰头土脸地蹲在地上捡东西，他拿了个粗制滥造的蛇皮袋，忙着捡一地的零乱，香水、皮夹、笔、打火机、几包外烟……简直象是个打劫的似的，什么都有。她有些抱歉地蹲下来帮他捡东西。

　　看到她注意到他了，他慌忙拿起蛇皮袋。连剩下的那些东西也不要了，落荒而逃。

　　她不由起了疑惑，但又不确定。看看地上，还剩一本质地不错的皮革本子和几本像册。拿起来翻开一看，是他！身旁，赫然搂着个漂亮的女子，看来颇有几分气质。一张一张地翻看下去，同样的姿势，不同的女子，走马灯似的，再仔细看他的笑，隐然有几分嘲笑。

　　想了想，她把东西都塞到包里，飞快地离去了。

　　回到家，看到满地的狼籍，他预感到事情不妙。果然，抽屉一个个都拖了出来，柜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了，锁上，还有被撬过的痕迹。他马上冲到写字台前，自己的日记、相片、备用的皮夹，都没了！

　　他遭窃了。接下来，就只能坐在自家凌乱的门口，等待警察的到来。

　　台灯下，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日记。他的皮被一层一层地剥了下来，触目惊心。他的猎奇心理，他的伪于虚蛇，他的巧妙周旋，他的冷酷变态，刹那间，他的心里世界被她看了个透！

　　最后几页，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继而，她拿起业务报表，寻思良久。终于，她找出他的名片，拿来电话，拨了个号码……

　　　　放下电话，他长嘘了一口气，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兴奋的情绪之中。

　　总算等到她主动打电话过来了，而且，他们的谈话居然一句都没提及工作。至始至终，她都在“联络感情”，问他的兴趣，谈他的爱好。他喜欢公主狗，她就绝口不提波斯猫；他爱喝烈酒，她就好象不知这世上还有啤酒；他爱打高尔夫，她就忘了奥运会；他对种花有研究，她手头就恰巧有两张花博会的票子；他爱好抽雪茄，她就正好有个古巴的朋友；他偶尔去看看话剧，她就无巧不成书地有“真爱咖啡剧场”的贵宾卡……

　　他明白，她只是在奉承自己，他也明白，她的奉承是为了什么。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反正有一就有二，有开始就会有发展。而至于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他不知道，她也不会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究竟是做对做错，但木已成舟，游戏已经开始，容不得她全身而退了！

　　这一夜，她竟有些失眠，反复把玩着他的日记。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游戏开始了，谁也别想停下来！”她喃喃地闭上双眼，天边，已泛鱼肚白。

　　有了第一次，以后再怎么开口都不是难事。她开始习惯于每周二个电话的例行问候和时不时地礼品快递给他。渐渐，也适应了他看似调侃背后的戏谑之语。

　　他的一举一动，他每句话背后的含义和心思，她都了如指掌。但是，她从不点破他，只是依旧心知肚明地扮着她的角色，按照事态的发展演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中开始充斥着她的影子。从他抽的雪茄到他桌上的盆景；从他用的签名笔到手机里存着的有趣短消息；从传真上竞争对手的消息到E-mail里行业的最新动态……他不由感慨她的精明历练。

　　电话里，她的语气也不再冷冰冰，从开始的有说有笑到抱怨哪家餐厅的服务态度糟糕，话题已经家常很多。但每一次，就在他觉得似乎可以有些质的（而非量的）进展而开始打算用言语试探时，她又巧妙地缩了回去。他话才开个头，她就好象已经揣摩到了他的心思，一接口就堵住了他的念头，且话又偏偏说地那么漂亮，让他佯怒不得、装威不成。到头来，他原本满含情意的话，都变成了发乎情而止于礼。

　　他慨叹她的聪明。如此强劲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是者三个月，他沉不住气了，打算主动出击。

　　“Bobo，晚上有空吗？约你出来吃饭。”

　　“恩，等我查一下安排。”她飞快地看了看日历，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离上次吃饭相距四个星期，也是时候联络一下感情了。

　　“好啊，我没有问题。七点以后有空，你定了哪里？”

　　“还是上次那家西餐厅吧？”

　　“好，七点半我准时到，Bye-bye。”

　　“Bye-bye。”他的嘴角漾起了笑，逐渐化开去，变成了大笑。

　　一走进店堂，她就预感到气氛不对。远远看到座位上烛影恍惚，他正冲着自己微笑招呼。刚坐下点完菜，身后就来了一班乐队，对她又是演奏又送鲜花的。

　　“怎么，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表面上，她还是很镇定的。

　　“说对了！今天对我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我要对一个我爱慕已久的女孩子表明心
　　意。”

　　要不是反复读过他的日记，还真要被他如此“真诚”的表演所打动呢！

　　刹那间，她权衡了所有的利益得失。终于，决定放弃这场恶心的游戏。

　　“抱歉，”她起身离座，“那我不该在这里打扰您的，我先走了，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