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皇后》荀饮宋

16、择拾伍.国宴和之

　　虽然东骋一向不与中阳交好，但这次遣使者前来中阳恐怕也是由于那点儿利益关系，想多个俯首称臣的附属国罢了。
　　更何况东骋还霸占了富庶江南之地，这可是周边众小国百姓勤恳劳作半辈子也比拟不上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秦修白也不是粗俗卑笨之辈，东骋天子打的那点小算盘他还是得以明了的，历代中阳帝君都想方设法地欲除掉东骋这后顾之忧，可惜敌手势力庞大，若双方当真交手，怕是己方吃的亏要多不少。
　　扶青微微屈下膝，手持一盒胭脂递于端坐在铜镜前的帝后。国宴所着朝服内务府众人早已遣王喜送来，尽管是挑了上好的布料缝制而成，但比起宋遇鹊那件一生穿不得几次的凤袍，还是相差甚远了点。
　　“汝瞧瞧，都是些什么粗制滥造的胭脂水粉？太妖冶，太妖冶！”因着四下无人的缘故，宋遇鹊便也不再拿捏着宫腔谈吐，她拾起妆台上的几盒名气洋溢四海的胭脂全权推入扶青怀中，娇喝道，“叫外头候着的奴才把这些物什收走，险些因此丢了中阳的脸面……那可不是几条贱命就能担待的起的。”
　　扶青叹了叹气，怀揣数不清的瓶瓶罐罐移开步伐，蓦地，复又回收哝语言：
　　“娘娘，还剩两个时辰……”
　　何苦事事都讲究细致呢？
　　自然，后半句话扶青是万万不甘道出口的，本身因宋殷的插手而致使主仆二人心生隔阂，目下宋遇鹊虽仍旧待扶青和颜悦色，依扶青对其了解之深，恐怕私下早就物色好了新的左臂右膀。
　　这世上每一件利益关系的存在，都不是固定永恒的。
　　譬如宋遇鹊与扶青。一个依赖沉稳大方着手做事的脾性，一个依赖凤印掌心六宫听之的权势。
　　任何方朝夕不慎，便极其容易失去可扭转乾坤的制动权。扶青也曾想过暗地里使招过河拆桥，令宋家一败不起。
　　不过没有了宋家为她撑腰，又有谁会瞧得起自己区区一侍婢呢？
　　“尔等的项上人头可还想留住了？”扶青摆出怒气冲冲的模样想要吓吓平日里少言寡语的王喜，挑了最刺儿头的话激道，“关乎整个中阳的颜面，怎能如此敷衍？”
　　怎想眼前人儿倒是个犟脾气，垂下了脑袋紧咬着上唇却不答话，余光瞟见的是扶青那对稍稍颦蹙的远山黛，乍一看倒是真像极了泼墨山水画中的连绵山脉。
　　既然不答，扶青随即便失了挑逗的好兴致，侧眸递给正清扫台阶的婢子一个眼神，复把怀中花香四溢的胭脂丢给王喜，就自顾自秉回了宋遇鹊。
　　最终，当年行册封之礼时，黛昭仪精心备下的锦盒还是起了作用。这女儿家常用的东西对于戏子来说是最最熟悉不过的了，黛昭仪亲手挑选用于和赠的物什因不会有假，虽然当时宋遇鹊瞥都不曾瞥一眼便令人将其收走，如今想来甚是可笑。自己到底还是有求于此的。
　　谁叫内务府那些喽啰差事效率愈发随意了呢？
　　执笔细描未敢有半分闪失，扶青先是点绛渲染，咬唇妆本是得来应手的活计，力度轻重不用暗自思量也能柔韧有余。可一联想起宋遇鹊完全明了自己与宋殷所作的交易，后脊便凉彻透骨，原先流畅的动作非常不自然的停滞在半空中。
　　“以后还是不能低估了黛昭仪的眼光，比内务府的庸才要高明不少。”宋遇鹊挑挑眉，倾身扶正了打磨光滑的铜镜，“这样的女子不应入宫，每日眼巴巴想求得一夜隆恩。”
　　扶青恍惚的神情倏然一骤，着手挑了支凤钗替宋遇鹊绾好端重发髻：“奴婢依稀记得黛昭仪不愿同贵妃为伍，娘娘又何苦为难一名本是与娘娘上同一条船的宫妃呢？”
　　闻言，宋遇鹊收敛了如花似玉的招牌笑容，摆出不可近身的架势缓缓站立，一壁向庭院踏去，一壁启唇侧眸冲扶青低语道：
　　“只有女人才能一眼看穿谁不是省油的灯。”
　　黛昭仪原乃长安城内最有名的戏班子里最招人追捧的花旦，季姓单字玟，拥有与生俱来的天籁嗓音与蕴藏星魂的桃花眸。
　　宋遇鹊于受封皇后前曾凭借宋氏宗族穿插在各地不入流的势力打探过一些特殊人物的来历与背景，毕竟是将孤军奋战的人儿，怎能不做点准备以防万一呢？
　　而季玟身世可谓算是最大的迷题，双五那年被戏班主收养，生父生母至今不详，连“季玟”一名也是戏班主为悼念自己夭折的幼女为黛昭仪取得，但宋遇鹊的直觉却一直在不停警告着她，此事必大有文章。
　　还未待她查明季玟来历到底是何，明黄圣旨就被音尖的公公携带着送往宋府，故不与黛昭仪亲近的原因，就是此人隐藏太过之深，危险迫使宋遇鹊敏锐的嗅觉步步后退。
　　一个重心不稳，宋遇鹊连忙抓住了身旁的门框，她瞥了眼国宴举行的方向，不少婢子太监正厌厌不倦的朝此赶去。
　　湛蓝空灵的颜色晕染天际，朵朵白云漂浮自在，真是天晴碧好，飞花似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