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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停止长大的人 ...

  •   多年以来,未凿一直生活在一种尴尬的境地中,以及由此而招来的人们的异样的目光中。原因是他的心理年龄与他的实际年龄太不相称。虽然他已经二十好几了,但是无论从相貌上还是言行上大家都以为他只有十八岁。而一旦他们得知未凿的实际年龄后,都会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对此未凿早已习以为常,“管他呢,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我只有十八岁又怎样,我才不在乎呢。”他总是满不在乎地说道。然而事实却没这么简单,他的毫不长进的处世方式总是令与之打交道的人倍感头疼,因为他的异想天开和任性胡来扰乱了人们默认的规则。尤其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他的脸上经常挂着一副怪异的面容——笑容。因为在整个夏汉国,也只有婴儿才有这样的笑容。因此他在周围人的心目中是幼稚而极不稳重的。但未凿总是不以为然,依然秉持快乐,豪放与率真的天性我行我素的生活在冷漠的人群中。
      他那异乎寻常的发育迟缓得使他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深深的隔阂,由此而造成,他觉得周围的人不可理解,而周围的人也觉得他不可理解。为此他不得不频繁地变换工作来逃避那追缠不休的无所适从感。于是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他已先后从事过记者,保险推销员,清洁工,小学教师等职业。此外,他还先后与二十二个女孩子相过亲,但不知什么原因,每次都以他落荒而逃告终。
      在他十八岁那年,他让人将自己放进一口干涸了十年的水井,以躲避越来越强的热风,在清凉而湿润的井底,未凿一坐就是三天三夜。井底清凉的空气使未凿一扫往日的昏恹,他欣喜地发现自己的思维变得异常的清晰与敏捷,他的悟性和判断力也得到了空前的提高。每次当他在井底重新思索过去的生活时,都会得到了一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全新的洞悟。从此以后,每当他在生活中遇到什么令他困惑与烦忧的事,他就回到井底静坐,谁也不曾想到,他竟这样奇迹般的躲过了昏馈症的侵袭。
      就在未凿打算就这样继续享受他的清凉与惬意,过他的世无争的生活时,一次睡梦中突然传来如天启般的声音却深刻地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那声音这样说道:

      “其实国王根本就不存在”

      这声音是那么清晰而深刻地嵌入未凿的脑海,以至于让未凿感觉那声音仿佛时刻在他耳边萦绕。
      从此以后,未凿内心的宁静便被那如幽灵般的示言彻底打破了。在经历过短暂的惊讶后,他陷入了更为持久而折磨人的惶恐中。而即使是惶恐,也夹杂着不同的滋味在里面。
      和千百万生长在平原的人一样,未凿从小到大都是在国王英明伟大,至高无上,以及对国王忠诚不二的教育熏陶下成长。从进小学开始,学生们便在学校的组织和要求下日复一日的唱着歌颂国王的歌曲,跳着赞美国王的舞蹈,念着颂扬国王的课文。上高中时,又无一例外的在学校安排下加入了忠君团,并在团旗下宣誓永远效忠于国王。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整个国家对学生的忠君教育就像是工厂里的流水线一般一批一批却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个人都必须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这个庞大的流水作业线,否则便会遭淘汰出局,从此将终生面临那种绝望地不可知的命运。正是出于这样的恐惧,人们才自觉或不自觉的加入对国王的赞美和附和中,因为只有这样,考试才能顺利通过,升学才能进入好的学校,毕业后才能得到工作,仕途才能顺畅,生活才会有保障。在这样的背景下,谁也不敢去想这个让他们如此爱戴又如此惧怕的国王为何从未真正现过一次身。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王国里,别说是攻击国王,哪怕就是怀疑国王的真实性都会立即遭到失踪的厄运。
      由此就不难想象,当未凿猛然从梦中听到“其实国王根本就不存在”这句话时,他内心所经历的那种惶恐。而这种惶恐在他身上却有前后两种不同的滋味。第一种惶恐纯粹是一种本能的如条件反射般的恐惧,这种恐惧是多年的教育和训导强加在他身上的。随后而来另一种惶恐则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过去与将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其实根本就没有国王的世界。他知道他从此将孤独地生活在这个没有国王的国度里,他的生活也将由此而改变。
      实在是憋不住了,未凿忍不住将压在他心中的这一巨大的疑惑告诉了他的朋友们,谁知他的许多朋友竟都异口同声地诉说也曾在同一天夜里梦到同一句话“其实国王根本就不存在”。也就是说大家都在怀疑国王是否真的存在,可是所有人都将这一疑惑深埋在心底而不愿去碰触它。一方面是处于对国王统治机构的恐惧,另一方面则是源于比恐惧更深刻更强大的昏馈症。因为国王存在与否跟大多数人的现实生活都毫无关联,反正效忠国王的各个国家机构都运转良好。国王的存在与否都只跟代表国王管理国家的大小官员有关,跟平民大众则毫无关系。而王国的政府似乎也与其治下的庶民们也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你不去追究国王是否真的存在,不将心中的疑问公开地说出来,你就可以无拘无束的过你想过的日子,甚至可以享受到某种程度上不受约束的自由,可是你一旦硬要较真去探究国王的真实性的话,那么你的好日子就会立刻一去不复返,伴随而来的将是如噩梦般的隔离,秘密审讯,牢狱甚至失踪。也难怪,政府是在代表伟大的国王行使管理王国的权利,而质疑国王的真实性也就是质疑政府的合法性。所以国家权利机关才会不遗余力地维护国王的权威,封杀一切对国王不利的言论,抓捕一切亵渎国王的危险分子。
      随着思考的一层层深入,未凿心中不由的感到一阵不寒而栗,难道说那些伴随南方来的热风而一夜间遍布城市乡村的妓院和麻将馆,人们对金钱和权利的膜拜,整个国家社会道德的沦丧,对文化的破坏,层出不穷的贪污腐败,以及上层人士对平民百姓的有计划的剥削和掠夺等等。所有这一切让人痛心和愤怒的现象都是国王的执政机构有意纵容的结果。而目的就是要让人们在昏昏噩噩的生活中放弃理想和信念,变成一具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从而达到国王的长治久安。所以国王的官员们才对那些公然的犯罪视而不见,却不惜倾全国之力来扑灭打压任何对国王不利的言行。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国家就太可怕了。
      从此以后,未凿就开始常和朋友们悄悄地聚在一起讨论国王和内阁的施政,以及发生在夏汉国各地的众多匪夷所思的事件。也就在那时,未凿和他的同伴们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叫劳心的人发表在报刊上的香格里拉的文章,并且无可挽救地和许多读了那些文章的人一样的患上了失眠症。以后他们在谈论国王的同时,也开始更多的谈论香格里拉。当国王的宣传机关开始猛烈抨击批判劳心和香格里拉时,未凿他们却不以为然。他们厌倦了国王的宣传机器,厌倦了千篇一律的说教和漫骂,依然我行我素。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就开始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接锺而至。首先是屋里的灯每每在他们聚会的时总点不亮,或者是门锁总打不开,或者是举起杯喝水是突然发现杯里的水又黄有涩,而所有这些奇怪的现象无一例外都只在他们聚会时才发生。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更惊人的发现在他们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就在同一天,他们同时发现自己的身后总是远远跟着一个身穿黑衣表情严肃的家伙,就如同幽灵般时隐时现。有一次未凿走着走着突然掉头回去想跟那幽灵打个招呼,谁知那盯梢者迅疾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瞬间未凿看见了那张总是严肃而冷酷的脸上掠过一丝的惊恐和杀气。更为称奇的是,有一天未凿跟几个同伴说起被盯梢的事,发现大伙对盯梢者的描述竟然惊人的一致。于是他们约好在同一天同时相聚在市区一座漂亮的广场上,结果所有的人都一致认定那个躲在不远处一根电桩后抽烟的黑衣人就是自己的盯梢者。就在他们还在琢磨这件怪事的时候,他们却在不同的地方接到相同的匿名电话,电话里那个阴沉的声音说到:“不准讨论国王,不准讨论国事,不准讨论香格里拉,不准搬弄是非,否则后果将会很严重。”起初他们并没有将那威胁当回事,结果不久他们就相继遭到了更大的麻烦。有的被工厂辞退,有的在学校被降级,有的恋人离他而去,有的做生意突遭毁约,未凿也未能逃脱,跟人合开的广告公司也被市政当局以非法经营为名查封了。
      恐吓和制裁反而使未凿萌生了要去寻找香格里拉的决心和勇气。经过商量后,大伙一致决定由未凿先行一步,证实一下香格里拉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真的像劳心在文章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没有热风,没有昏馈症,也没有威权统治;多种宗教,多种民族,多种文化和各个阶层和偕共处的世外桃源。
      于是在经过七天起夜的长途跋涉后,未凿终于站在了蓝月亮山谷的入口,并在一股奇花异香的指引下一路跋涉踏进了香巴拉古老的街道。在那里,他看到一群欢快的人们像过狂欢节似的庆祝白族木匠修建的旅店终于落成。在那群快乐的人群中,未凿一眼就认出了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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