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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赈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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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柳城去,路上的流民就越来越多,褴褛的衣衫,凌乱的鬓发,面黄肌瘦,不少人携家带口出来逃难,本来就不是很宽的官道两旁挤满逃难的人们。
一路上,赵文宣的眉头就一直紧蹙着,眼带忧虑的巡视过往的人们,看的出他心情颇为沉重,卫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勒着马缰的手紧紧的扣住。看着流离失所的百姓,我的心情亦沉重起来。
中午时分,队伍终于走到了柳城。只是看到的情景令人大吃一惊:城门禁闭,黑压压的人散布在城门前面,不少人挤在城门面前,拼命的敲打着城门,希望守军能放他们进城。
城门上的守军十分不耐,几次三番把人给轰走,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看得我们是心火直窜,赵文宣手指都捏的发白,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些被轰走,万分失落,垂头丧气的灾民们。在我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却听见他平静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平静的环视着因他的出现而安静下来的众人,平静的说: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回事?恩?”
通身高贵的气派,不怒而威的气质,丰神俊逸的外表,任是谁再不懂也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守军的将领首先反应过来,急急的下了城楼,穿行在呆楞的众人当中,来到队伍前面惶恐的跪下,“卑职柳城守军方志见过四王爷。”
“很好,看来你的记性不差嘛,还记得本王,不知朝廷四日前发出的柳城急令,你是否还记得呢?”
赵文宣微微一笑,漂亮的黑眸里不见一丝欣喜之色,却是越发的凛冽。
方志被这种气势震住了,不住的磕头认错:“小的知罪,小的知罪,请王爷饶命啊,小的只是依照黄太守的命令办事,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好一个一概不知啊,这天下是皇上的还是你家太守的?阳奉阴违,哼,难道你们没有看到百姓正在受苦受难吗?”
“秦世业。”
“末将在。”
“把这个阳奉阴违的奴才给我关起来,我倒要看看这柳城太守是何方神圣,竟敢蔑视皇上的意旨。”
赵文宣一声令下,那倒霉的方志就被抓了起来,周围的百姓受过他气的纷纷跪到在地,称赞四王爷英明果断,皇恩浩荡。在一声声万岁中,禁闭的城们终于开启……
才来到太守府,就看见一行人跪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迎接我们。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肥胖的身子在炎炎夏日如秋风落叶般瑟瑟发抖,脸上流淌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油脂的东西,小眼睛诚惶诚恐的不时偷觑使来的马车,身后的随从们也是诚惶诚恐,自家的主子都快大祸临头了,他们还怎么能继续作威作福,逍遥享乐呢?想想那个四王爷,就令人害怕,他一句话就能使人从天堂掉进地狱,生不如死啊。
柳城太守一想到方才下人汇报的消息,脖子就不禁凉飕飕的。才想着,眼角就看到那飘起的帘子里那一块白色的衣角,肥敦敦的身子立马跪着挪过去,开始哭天抢地的嚎叫。
“四王爷英明啊,卑职误信谗言,被人混淆视听,以至使百姓流离失所,有负皇上所托,实感惭愧啊!”
还没下车,就听到这一把杀猪似的声音,你还以为你是红歌星啊,随便唱什么都有人捧场,那样的货色真是,给我钱听,我也不要呢。忍不住掏掏耳朵,以免被这猪叫塞住了耳朵。赵文宣握住我自虐的手,一脸春阳暖冬的笑容掀开了帘子。
“太守好兴致哪,人人都忙着救灾,太守却在这里兴歌起舞,为娱乐大众,真是辛苦你了。”
“下官不敢,只是尽小小绵力罢了。”
哈,这柳城太守估计还搞不清状况吧,是真的愚蠢呢,还是被吓傻了?这样讽刺的话也当作赞美,果真是颠倒是非黑白啊。
赵文宣噙着冷笑,无动于衷的看着趴在地上装疯卖傻的柳城太守,眼底满是鄙夷的神色。冷哼一声,甩袖走进了太守府,我和卫风还有一众侍卫也尾随其后。空荡荡的太守府门前只余一个红色的肥胖身影跪着,柳城太守见状,忙起身殿殿的跟在后面,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颈上的人头就不保了。
走进太守府,到处可见其奢华气派的作风,光是前厅摆着的七彩珊瑚,肩花战耳瓶,青花双龙纹大香炉就足以让人咋舌,一个太守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百两左右,却可以拥有如此名贵的古玩,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赵文宣撩袍坐下,环视着周围的摆设,缓缓闭上双眼,丝毫不管一旁谄媚笑着的柳城太守。
“四王爷,下官……”太守以为这是巴结的时候,笑的一脸谄媚,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卫风挡了下来。
“黄太守,四王爷车马劳顿,眼下实在没有什么心思管理政务,希望黄太守能将柳城关于赈灾的全部资料送来,等王爷稍后过目。”
黄太守满脸失望的看着微笑如春风的卫风,又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赵文宣,才不甚甘心的应着:“啊是是,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准备。”
说罢,小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下官已经为王爷准备好酒宴洗尘,可否请王爷……”
“呵呵,多谢太守的好意,我家王爷不喜热闹,我看还是算了。”卫风说的一脸认真,语气不容辩驳。黄太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一脸惋惜的退下了。
半晌,赵文宣睁开眼睛,说道:“卫风,你去打听清楚柳城的状况,我要最真实的消息。”
“这个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卫风点点头表示了解,旋即领命而去。
赵文宣抚着手上的扳指,转过头来对我说道:“绵绵,我们去逛逛。”
“啊?”
完全搞不清他要做什么的我,一把被拉了出去。
走在寂静的街头,赵文宣的眉头越来越皱,因为洪灾的关系,原本应该喧闹的街上没有几个人,许多商店都关门了,一副萧条的景象。行至一家米店前,却见一群人在那里,吵吵闹闹的,不知发生什么回事。我拉拉他的衣袖,挤进里面想看个究竟。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摔倒在地上,在他身旁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手中还紧紧握着一只破旧的米袋,稚嫩的小脸不满的盯着眼前指着他破口大骂的中年男人,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却倨傲的很。
他紧抿薄唇,对四周的一切仿佛充耳不闻,随即挣扎着起来,一点一点地将散落在地上的大米扒成一小堆,放进那只破旧的米袋里。
那中年男子见他并不理会自己,不禁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拍掉他的手,刚捡起来的米有掉在了地上。
“小子,想赖帐不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米可是四两银子一石,识相的赶快把另一半的钱给拿出来。”
男子揪着男孩的前襟,逼迫他与自己平视。他话一出,周围旁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嘛,刚才不是说二两一石的吗?怎么又变成四两了,分明是坑人嘛。”
“就是啊,可怜这么小的孩子。”
“太缺德了。”
……
哦,我总算听明白了,小男孩用二两银子打算买一石粮食,谁知米店老板欺他人小,已经卖出米硬是要他四两一石,男孩不服便被他打倒在地上。
小男孩抬起小脸倔强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两手用尽力气想把揪着他前襟的手给掰下来,无奈人小力薄,事与愿违。手指的关节握的发白,单薄的身躯因气愤而微微颤抖。
看着他倔强的脸庞,令我想起远志那次离家出走那张同样倔强却不置一言的脸,心下一阵怜惜,不容细想,已出声阻止。
“老板,你这样为难一个小孩子,也太不厚道了吧。”
男人扭过头来,看见一个身穿淡黄绸裙的清丽少女缓缓地走上前来,从容不迫。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黄毛丫头会令他有一种不名的压迫感,他凝凝神,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哼,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回家绣花去吧。”
那轻蔑的眼神让人一看就火冒三丈,多管闲事怎么啦?我阮绵绵今天就管定你这闲事了。
扬唇微微一笑,“掌柜,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别轻易犯下大错哦。”
“犯下大错?这说法新鲜,我倒要听你说说,我究竟会犯下什么大错?”
男人松开揪着男孩的手,上前几步,仰着鼻孔,俯视着我。
哼,不自量力,心里鄙视他,嘴上却道:“做生意贵在诚信,童叟无欺,你坐地起价,欺凌弱小,此乃一错;如今洪灾肆虐,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你却妄故圣意,哄抬物价,意图造成社会动荡,民心恐慌,此乃二错;”
“还有,儿童是国家的希望,所谓参天之木,长于毫末,你今天殴打的这个小孩,有可能是清国未来的状元,尚书,乃至丞相,皇上的左臂右膀,帝国的栋梁之才啊,这殴打朝廷命官……”
一字一句说得他是冷汗涔涔,明明是炎炎夏日,身子却如抖筛糠一样,怪可怜的,不过这不在我该考虑的范围之内,多行不义必自弊!
“呃,这个……”男人一脸瑟缩的看看那被他打的鼻青脸肿,但仍然一身傲骨的男孩,再看看我们,知道这会儿遇上煞星了,赶紧咄咄索索的朝我们陪笑道歉,灰溜溜的躲进铺子里,没脸见人了。
周围的人们见他如此,都觉得大快人心,纷纷拍掌喝彩,弄的我特尴尬,好不容易人群散了,我才走到那男孩跟前,帮着把洒了的米捡回去。
“下一次再遇到像这样的人,你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大胆的说出来,这世间虽说不大公平,但真理永远都会存在的,有理走天下,想当年我就是凭着这股勇气跟老爸谈判的,嘿嘿,最终还不是让我翻身做主了。”
赵文宣好笑的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说着,却并没有理会那孩子脸上不耐的神色,还真是迟钝的可以啊。
萧云忍耐着,一言不发的听着绵绵的自言自语,已经冰冻许久的心,像是被融了一角,丝丝暖流慢慢的润入心田。
“好了,终于捡完了,快回家吧,爹娘会担心的。”我拍拍手,助人为乐真的会让人心情变好耶,我现在的心情就想这夏日的阳光,明媚得不得了。
萧云忍耐着想看她的冲动,因为他知道他跟她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是云,他是泥,单是她身边的那位男子,龙璋凤姿,兰芝玉树,光华照人,这样的人又有谁能比得过呢?
黯然的转身离开,不料却被人挡住了,抬头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我叫阮绵绵,这是给你的小小礼物。”
萧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掌,赫然看见掌心处静静躺着一枚浑身透明的珠子,珠子里面镶嵌着荧荧蓝光的五角星形,在阳光的照射下甚是光彩夺目。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心虚,这只不过是一颗很普通的玻璃弹珠,是我一时好玩串在脖子上当链子,刚才一时头脑发热,就把它拿出来了,但看他也蛮喜欢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们得走了,记得要早点回家哦。”
我挥挥手,快步跟上赵文宣,真心希望他能够坚强的生活下来。
“我叫萧云,记住我。”
身后传来他激越的声音,看来我还是赢得了他的信任,我微笑着转身向他喊道:“我会记住的,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萧云,一个倔强的孩子,一个令人心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