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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松鼠猴儿之死 ...


  •   据说人死亡时,感官的消失有先有后。

      最先消失的是视觉。

      而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

      情况万分危急,一人一尸靠得十分之近,而且丧尸手臂还不断挥动着,很难一击毙命。

      虽然手一抖就可能误伤江伟,咬咬牙,我还是果断举起弩来瞄准丧尸的脑袋——

      “哧。”

      弓弦一声轻响,箭支携风射了出去,直指丧尸的头颅!

      一定要中!

      “吼!”丧尸挺身往前一扑,终是闪过了弩身的阻挡,张开腥臭的嘴,重重压向江伟。

      二十公分、十五公分、十公分——

      这一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像是镜头外的观众,我内心焦灼无比却没法做些什么。

      江伟使劲扛住的手臂微微颤抖,他大声喊着什么,脖子上爆起青筋。丧尸的嘴唇都烂没了,露出牙龈根,面目可怖,一寸一寸逼近江伟的皮肤,逼近皮肤之下跳动的血管。

      空气好似凝滞,粘稠无比。箭支几近悬在空中,缓慢破开空气,带出一痕无声的波纹。箭尖所指,正是丧尸头部,一侧头皮烂得翻下,头发被血渍浸成缕,紧贴其上。头顶另一侧悬着一个护士帽,摇摇欲坠。

      “砰”一声响在空气里荡开,就像是按了启动键,所有的一切忽然动起来。箭支劈开空气,直直搅进了丧尸的脑子里,却没有激出大的声浪。

      刀背狠狠砸在丧尸的后脑上,又是一声闷响。丧尸头颅刚被射穿,动作一滞分明将死,却是被这一下给突然大力一推,就势猛地磕在江伟左侧太阳穴上,登时就给磕出一个血窟窿。江伟从太阳穴到脸颊硬生生被丧尸牙齿刮下一层皮肉,不知是砸的还是痛的,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阿彪信步从后面走出,将刀随意扛在肩上,昂起脖子一脸挑衅地看着我:“就这样看着最亲近的人,从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一点一点,由外到里,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只会吸血吃肉,再不认识你的丧尸。这种感觉,怎么样啊!!!”

      说着说着,阿彪几近咆哮起来。他忽地将右手的刀举起对准我,刀尖和他的目光一样逼人:“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们俩的命来换!”

      我看看他,目光微微下移,瞄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丧尸和江伟,又缓缓上移,与阿彪对视,冷静道:“你在说什么。”

      “手别动!”阿彪大喝道。

      我缓缓摊手表示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他却又冷笑起来:“哼哼哼……哈哈哈哈……没了箭我看你还能嚣张什么!被拔了牙的女人,除了指甲锋利又有什么厉害的。”

      他大笑,顺着我目光看向江伟:“你的小白脸也真是好心,实诚人啊,在树上说射就射了,也不省省,至少留一发给自己,时辰到了不会死得那么痛苦。”

      阿彪一脸戏谑地看向我,似乎想从我的表情看出些什么来。

      我面无表情地回视:“江伟只是没脑子的笨蛋一个,死了就死了吧。但是——你他妈能不能说人话!云里雾里磨磨唧唧的,究竟还是不是男人啊!”

      “噢,”目光从他下身扫过,我痞痞斜睨道:“原来年纪轻轻,这会儿功能还没开发啊——。”

      “你!”

      果然这个话题是男人的禁忌,即使半大男孩也一样。

      阿彪被气得脸通红,抬手扬起刀,猛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在江伟和丧尸跟前停下,压抑住怒气,冷哼道:“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别急,有没有那功能,你马上就知道了。去,把他弄醒,我要当着他面,一边看他尸化的痛苦表情,一边狠狠地CAO你……”他疯狂吐着粗鄙之语。

      “你不记得阿文了?!”阿彪一脸吃惊。

      “蚊子苍蝇老鼠臭虫之类的我一概不认识。”

      “因为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所以才根本不会在意叫什么吗!可事情明明过去还没多久!老城区楼顶,你射伤的那个人,不记得了吗?!”

      记忆像书页一样快速回翻,一幕一幕回放。是射伤而不是直接射死?啊,是那个小年轻,膝行着说“宽恕敌人才是真正伟大”。

      阿彪见我表情微动,冷笑一声:“想起来了?你的箭擦伤了他的腿,却没杀他,亏我当时还感激你,以为你是好心!”

      “他们伤害了至少三个无辜的女孩。”我哼道,“你以为你哥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才刚刚念了一年大学!”阿彪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吼出这句话,他红着眼扭头,又狠狠瞪向我,“你怎么能够那么残忍,你知道看着他慢慢变成丧尸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感觉有多痛苦吗!我帮他吃了所有人,他却还是变不回来,再也不是我那个哥哥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阿彪的态度一直十分古怪。想到加入车队前总感觉到背后若有若无的视线,我脱口而出:“你跟踪我们!”

      “嘁,不过是给上面汇报你们手里有些好东西罢了。”阿彪不屑地嗤笑一声,倚在门框上。

      “阿彪!”我忽然紧张起来,压低声音喊道,“你后边,小心!”

      “呵呵,你唬谁呢。开那扇门前我就从百叶窗缝看过了,就那一只丧尸,只要我躲开,她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江伟。我就再跟你说一件事好了,大马猴他也是我推下去的,有那个装逼货在,动起你们来碍手碍脚——”

      “别说话!”我急得直想跺脚又不敢弄出大声响来,“真没骗你,他现在侧对着我们,没看到你,你别乱动,万一出个差错我们都得死。”

      见我神色不似作伪,阿彪将信将疑:“可刚刚没——”

      “谁知道哪里来的!”我声音愈发低沉,“而且,你不知道医院里是有新生儿的吗?”

      “婴儿丧尸?!”阿彪骇然,瞳孔张大,眼中满是惊恐,猛地回头,“因为爬在地上所以没被我从窗户里发现吗?”

      “哪里有,臭女人你骗——”

      “哧!”箭头钻进皮肉的轻响。

      阿彪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口,伸手扶住门框,张开嘴却有点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抽气声。

      “傻了吧?没见过手#弩这玩意儿吧?”我将头发甩到肩后,“你以为姐扛着区区一把弩就敢出来混么?”

      阿彪嘴角渗出血来,他终是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下,砍刀随着脱手摔倒地上。双手颤抖着摸向胸口,阿彪想把仅仅露出一截尾部的箭支拔出,却无从下手,只是徒劳沾满了心口血。

      “你……”他抬头看向我,试图还想说些什么。

      我上前两步拾起衣帽架抡圆冲他脑袋狠狠砸去:“先给姐姐安静一下吧!”

      阿彪应声而倒,拿起他的刀,我几下利索地割断了他手筋脚筋,拿刀背敲断颈椎脊椎以及各处大关节,这才在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天知道刚刚的对峙我有多紧张。他一旦再上前两步拉近距离,肉搏我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还好利用他转头的空隙把□□掏出来了啊……

      暂时处理好阿彪,把门关上。

      来不及多想他说的那些话,我来到江伟面前,把伏在他身上的丧尸推开。看着江伟,忽然就手足无措起来。

      虽然成功找到了机会解决掉阿彪,可现在我还是有点恍惚,有些懵,觉得、觉得脑子还转不过来。

      江伟静静地躺在那里,左脸上从太阳穴的位置直到脸颊被挂下一块皮肉,血淌到地上,浸湿了他的后脑勺。

      我、我就是不!能!接!受!

      江伟陪了我那么久,还是末世刚刚降临的时候我们就相识了。一开始觉得他是个小话痨,一头短圆寸,笑起来带着点傻乎乎的劲儿。

      江伟他有点胆小,本来想一直消极地躲在超市里,但被我几句重口味的话就吓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从超市逃出来,肖兴芃驱车弃我而去,却唯独是才认识没几天的江伟奋不顾身从车上跳下,为我挡住丧尸,拉着我一路奔逃。

      再往后,认识京叔,半夜弃车跑酷,我们在围墙上小心爬,丧尸的手臂就在几十公分外挥舞,那样危急的情况,也只有江伟愿意陪我犯二。

      再往后、再往后……

      这样一个,一直以来陪我疯陪我傻陪我闹陪我中二的人,一直不曾离开我身边的人。他、他被丧尸咬了?

      我不接受啊啊啊!

      跪坐在江伟旁边,我终是忍不住,泪水迅速涌上来,模糊掉视线,模糊掉视线里江伟脸上的伤口。
      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怕落到他伤口里,我慌忙抬手背擦眼泪,扭头却对上江伟含笑的眼睛。

      “你?!”

      “护士妹妹太热情,居然被她亲晕过去了,真丢脸啊。”江伟想笑,动作太大却是不小心抽动到了脸色的伤痕,一下子痛得龇牙咧嘴的,“安安,这护士妹妹口水有毒。”

      我努力抿住嘴角,强忍住泪意,给了他一个难看的笑:“谁叫你,谁叫你招惹人家护士姐姐。”

      “嘶——”江伟被我扶着坐起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口水有毒,口水有毒啊……”

      拿剩下的一床窗帘布给江伟盖上,我毫不犹豫地将他抱住,让他靠在我身上。

      江伟闭上眼,胸口一起一伏。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刘海垂到眉毛边,左边的几缕被血濡湿,粘在一起。

      鼻头一酸,我赶忙抬头,深呼吸。

      又想哭了。

      “安安。”

      “嗯?”

      “我记得你有绳子,把我绑起来吧。”

      “可是——”

      “你还犹豫什么,”江伟轻声但坚定地说道,“绑起来吧。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

      我流着泪将他一圈一圈捆了起来,为了至于不被勒得太难受,便把窗帘布垫在绳子下面。

      抱着大粽子江伟,轻轻抚着他的额发,听着他越来越轻的呼吸,我觉得自己的呼吸也都要跟着停滞。

      据说,人不能承受太多的痛,一旦痛得超过限度,就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不让自己感觉到痛。

      从那一次之后,除开唐宁跟外婆,我一直都在下意识地回避亲密关系。而我也一直以为从那之后,我的弦给崩断了。

      可是现在——摸摸脸上,湿润一片——我又为什么在哭?

      心脏一下一下抽得疼,像被钝器大力敲击的痛。

      “安安,我想我爷爷奶奶了。”

      “其实之前我骗了你,安安。我爸妈离婚不是因为感情不和,我长大了才明白,是因为我妈给我爸带绿帽子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江伟断断续续地说着:“就这样,爷爷奶奶也一直疼我,养我长大。我真的、真的好感激他们。我好想他们啊安安……”

      我犹豫一下,开口说道:“有一件事,我也没对你们说实话。我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因为□□所谓练胆而被杀的人,其实——”

      “其实是安安很重要的人对吧。”江伟得意地笑,小声慢慢说道,“早就猜到了。没关系啊,能原谅女人谎言的,才是真正的男人。”

      “大绅士山治的名言。”我轻轻抽鼻子。

      “啊,你也看这部动漫啊!”江伟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对啊,这么巧。”我想尽量满不在乎地回答,可是却被浓浓的鼻音给出卖。

      “别哭啊。”江伟小声说道,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闭上眼睛,眼角淌下一行泪,带着淡淡的红。

      那是血的颜色。

      江伟的额头越来越烫了,他的眼里渐渐漫上一层血红,皮肤变成毫无生气的灰。之前胸口的起伏减弱到几近停止,这一下却又是剧烈起来,一下一下,波动越来越大。

      眼睛似乎已经不能聚焦了,江伟使劲儿抬头找我,神情有点无助:“安安我看不清你了。”

      “没事儿,我在呢。”我为他将一缕血发捋开。

      “安安你会想我吗?”

      “会的。想爸爸,想你,连你爷爷奶奶的份儿一起想。”

      “安安你喜欢我吗?”

      “噗通!”

      阿彪“醒”了。他的身子轻微动弹了一下,在地上发出声响。

      再怎么无痛感的丧尸也是需要依靠人生前这套躯壳来行动的。丧尸阿彪虽然与我们不过几步远,奈何却是无法移动分毫。他伏在地上,一双眼紧紧盯着我,充满嗜血的渴望。

      他单单只盯着我。

      只有我一个目标。

      “怎么了?”江伟问道,声音轻不可闻。

      他的呼吸越来重,喘息越来越粗,额角汗珠滚落,与脸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是阿彪。”

      我忽然抚开江伟的额发,双手捧住他的脑袋,低头——

      正对上一双彻底血红的眼!

      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从他右侧太阳穴刺入,将即将发出的嘶吼声一同抹杀掉。

      我低下头,嘴唇在江伟额头上轻轻一碰。

      “有喜欢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松鼠猴儿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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