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日记》刘生未生

13、倒计时55天

　　饭桌上，我开始跟他说我们最近的课程，讲我们要开始选择论文导师了。又讲我们班谁谁又恋爱了。他不认识我的任何一个同学，但是我偏偏要说给他听。就像小时候回家跟我妈妈说话一样，提起谁谁谁，对我好，谁谁谁很讨厌。
　　我妈不也是不认识，但是又很认真地听了吗？我妈都能静下心来听这些，那你周至言也得这样。

　　他慢慢地吃着菜，我一边说着，还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我怕一会儿他又不舒服，想吐。
　　庆幸他虽然嚼得慢，但还算是吃下一碗。
　　他放下碗的一瞬间又想滚回房间去待着，我叫住他。
　　“我是不会洗碗了，你自己洗。”
　　“我一会儿洗。”
　　“一会儿个屁呀，现在就洗了养成好习惯，现在不纠正过来以后要上天。”

　　他转过头来：“以后？”然后强硬补充：“以后关你什么事啊。”
　　我楞了一下，这么多年，我完全清楚他的重点在哪里。他当然也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他只是单纯想找我发泄。这也是嘉璐姐把钥匙给我的原因。

　　“小姿啊，你别看周至言虽然查出来是癌症，但他在她妈和我们面前表现出特别积极向上的样子，这才是让我觉得很恐慌的地方。”
　　“但他对你不一样，你一去他就火冒三丈，还整天说些马上就要死了叫你滚这些话，姐姐才觉得这可能就是你的不同之处吧，或许你才是她真实情绪的触发点。”
　　“所以不管他怎么说，拜托你都好好担待着，你是那个不一样的人。”

　　不关我事。
　　我将他脑袋箍住，离他很近，让她能看见我的眼睛。
　　“老娘可是要嫁给你的女人，你说跟我没有关系。”
　　或许是被我吓到了，周至言迅速起身避开我，然后端着盘子去往厨房走。默默地开始洗碗。

　　我靠在墙上，看着他倒了特别多洗涤剂时直接喊停。
　　“周至言你倒那么多，你洗得干净吗你。”
　　“你管......”
　　周至言想说“你管我。”但是又害怕我说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不要脸的话，于是说了半截就不说了。

　　可是我听见了呀，一脸高傲地说：“想说‘你管我’，那就说呗，我也在这里回答你，我当然得管，我们还得一起生活好多年呢，万一我被洗涤剂毒死了都是你的错。”
　　周至言没停止手中的动作，还是背对着我，“没脸没皮的。”

　　这才第二次化疗，但我感觉周至言还是瘦了一点。
　　哎哟喂，这可怎么办呢，以后得多炖点汤给他补补了。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还好，腰上还有点肉。
　　“诶，周至言，嘉璐姐跟我说你说我去看你化疗你就弄死我。你好歹毒啊。”
　　周至言也没想到周嘉璐直接原话跟单姿转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如果单姿来，就打死她。

　　我索性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搂着搂着我想他背我，就一个劲儿地跳起来，想跳到他背上夹住他的腰。
　　周至言被弄得没办法，转过身来，手上有泡泡，于是他用胳膊夹住我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我灵活地挣脱出来，大胆地从正面搂住他的脖子，死死地靠着他。

　　周至言无奈了，僵着身子说了一句：“我喜欢男的。”
　　靠着他胸口的我闷声一笑：“嗯。”

　　好像有点轻视他，连忙补充到：“我不是高中就知道了吗？可是人家还是喜欢你呀，嘻嘻。”我贴着他的胸口，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我猜我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一定有星星。

　　搂了好一会儿没放开，这样抱着真的好真实啊，他去化疗的时候我脑子其实像一团浆糊，连家门都没有迈出，一直等电话，我不敢跟嘉璐姐说我只在医院门口等。
　　我知道，如果我出了门一步，肯定要去医院，到了医院门口，肯定忍不住要进病房，到了病房，肯定要哭。于是我索性只是在家里吃好喝好的等着。
　　不知不觉中薯片开了5袋，一袋没动，喝了3瓶汽水。等到嘉璐姐打电话说没吐还好的时候，才开始嘎嘣嘎嘣地吃薯片，边嚼边开心地哭。边哭还边骂。

　　这该死的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