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总是想篡位》莳芜

61、赎金

　　白士寻回到后衙，眉头还紧皱着。
　　田夫人一边吩咐摆饭，一边问他：“怎么，陶小娘子的事又有变故了？”
　　白士寻连连叹气：“你知道羽箭传书的事了吧？”
　　田夫人点头。
　　人家堂而皇之把羽箭射到城楼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是郭泰派人送来的。”
　　田夫人一惊：“陶小娘子还是落在他手里了……”
　　白萦忙问：“郭泰说什么？”
　　“提条件，可用财物赎回陶小娘子。”
　　“那陶小娘子现在……”
　　“除非郭泰一开始就打算蒙人，不然，陶小娘子现在还安全。”白士寻说。
　　白萦默默点头。打算拿她换赎金的话，陶小娘子就有足够的分量了，至少可以保障安全。
　　“他要什么？”田夫人担心，“郎君愁成这样，莫不是狮子大开口了吧？”
　　“没错。他要五万两银子，八百石粮，三百匹马，一千套铠甲。”
　　“什么？”田夫人一惊，“他是不是疯了？这是要掏空我们的家底啊！”
　　白士寻愁眉不展：“可不是吗？钱和粮勉强还能凑出，马和铠甲给出去了，我们的驻兵怎么办？”
　　白萦在心中默默点算了一番，说道：“阿爹，郭泰是不是有高人指点？无论钱粮还是战备，两者刚好是长岭承受的上限。”
　　长岭毕竟是小地方，想凑出五万两真金白银，还是有点难度的，需要从大户手里掏。这个无妨，现在他们都想巴结陶刺史，估摸着能榨出来。粮也是同理。
　　马和铠甲，基本就戳中长岭的死穴了。本身长岭不产马，这半年来一直从青州那边偷运马匹，大部分都在前线，县城内总共也就几百匹。铠甲更不用说，真给的话，就得从长岭驻军身上扒。
　　要真的扒了，还有战斗力吗？
　　白士寻万万不肯。
　　不是他冷血，而是这关系到长岭所有军民的安全。再同情陶小娘子，他也不能拿长岭这么多人开玩笑！
　　但是，陶刺史毕竟是刺史，真拿官职来压，他硬扛也难……
　　被白萦这一提醒，白士寻转念发现其中的险恶用心：“莫非，郭泰提这个条件，是故意挑拨我们？”
　　正常情况下，他们和陶刺史起不了冲突。但这个条件一提出来，双方的关系就转变了。
　　陶刺史当然要救女儿，条件难不难办他才不管。白士寻却要考虑长岭的生存，这条件卡得太准了，他都没法答应。
　　“这可怎么好？”田夫人犯愁。
　　“也不太难。”白萦思索着，慢慢说道，“端看阿爹下不下得了决心。”
　　“怎么说？”这半年来，白士寻已经很习惯凡事听一听女儿的意见了。虽然她的看法不一定都准，但往往能跳出窠臼看待问题，带来新的思路。
　　“扣下陶刺史，不要让他生事！”
　　白士寻怔了下：“这岂不是与陶氏闹翻了？陶贵妃在圣上那边……”
　　“所以，要看阿爹下不下得了决心。”白萦很淡定，都已经决定另觅良主了，还在乎现在这个做什么？
　　“这太险了！”饶是田夫人不怎么懂政局，也看出来了，“咱们现下是不必管朝廷，但是，北边的路总有一天会通，到时候怎么办？”哪怕要换君上，也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吧？
　　白萦道：“分两步走。第一步，阿爹扣下陶刺史，然后做出竭力营救的样子，积极与郭泰谈判。第二步，传信给阿兄他们，找机会救回陶小娘子。”
　　“这很险啊！”田夫人道，“万一那边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必须要冒险！”白士寻略一思索，就下了决心，“钱粮还罢，马和铠甲绝对不能给，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白萦笑着安抚母亲：“阿娘，如果做得好，这样就能两全了。”
　　说白了，就是赌运气。陶刺史这边，只要安全救回陶小娘子，之前的事便能抹掉。如果救不回，这账就会被陶氏记下。到时候什么也不用想了，准备造反吧！

　　“郎君！”袁夫人一把拉住陶刺史的衣袖，哭哭啼啼，“妾听说有阿瑾的消息了，是不是真的？”
　　陶刺史已经从白士寻那里得知，马和铠甲不够的消息，此刻正烦恼。然而，他与妻子感情还是不错的，只得耐下心安慰：“娘子放心，阿瑾无事，叛军只是要钱粮罢了，叫长岭县交出去，阿瑾就能平安归来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三两下糊弄了袁夫人，陶刺史逃回临时布置的书房。
　　他仅剩的那个幕僚在书房里等着。
　　这幕僚姓尤，四十岁出头，长了一把山羊胡子，嘴角还有一颗媒婆痣。
　　因为这颗痣，他特别注重修理胡子，一定要将痣遮住，免得被人瞧见显得不庄重。
　　陶刺史坐下就开始长嘘短叹，这尤先生就道：“使君莫忧，小娘子定会平安归来。”
　　陶刺史愁眉苦脸：“白士寻说长岭凑不出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呢？”
　　尤先生眼珠子一转，说道：“这有何难？近日来，本地著姓不都在讨您的欢心吗？他们怎么说也是当地大户，不至于凑不出这么几万两吧？”
　　“可这事不能泄露出去啊！知道的人多了，阿瑾的名声怎么办？”陶刺史还是很为女儿考虑的。
　　尤先生道：“何需泄露？使君只需找个借口，比如小郎君生辰到了，他们自然就领会了。”
　　陶刺史一想，有道理！于是欣然道：“还要劳烦先生操持。”
　　尤先生摸着山羊胡，一派高人风范：“使君放心，某定当尽力。不过马匹与铠甲，还要使君多多催促县衙，他们未必凑不出来，不过不舍得罢了。”
　　陶刺史哼了声：“阿瑾的性命，难道不比那些外物重要吗？”
　　尤先生笑道：“这是当然。只不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怕是不肯用心。”
　　陶刺史气哼哼：“由不得他们不用心，我日日照三餐催促，他们敢不尽力！”

　　陶刺史说到做到，果真一天三餐地去催促。
　　但他只催促了一天，第三天出门的时候，就发现宅院门口守了一队的兵，看到他出来，便把他拦住了：“使君，外头危险，还请您留在宅中。”
　　陶刺史眼睛一瞪：“什么意思？”
　　带队的火长道：“使君有什么事，尽可吩咐我等。”
　　陶刺史往外走，又被拦住了，他才领会到，这些兵不让他出门！
　　岂有此理！白士寻想干什么？
　　“你们胆敢拦我？白士寻呢？叫他来见我！”陶刺史气炸了，他可是刺史，手底下管着七八十个县，白士寻这样的县令，他平时看都不看一眼！
　　火长回复：“请使君稍等，这便去唤大令。”
　　白士寻很快来了，而且带来了大量的账薄，态度仍然很恭敬，向他解释：“使君，下官出此策亦是无奈。您请看，这是长岭近年的税收，郭泰要五万两银，还要八百石粮，从哪里来？去年才遭过兵灾，我们也是勒紧裤腰带过的年。至于马和铠甲就更不可能了，某清点了两天，实在是挪不出来了。”
　　然后又说：“郭泰这般要求，分明是故意为难我长岭，好叫使君与我等离心，以为我等不愿尽力。至于不叫使君出门，更是误会！郭泰现下巴不得我们自己乱起来，下官这么做，是想叫郭泰以为使君已经洞悉了他们的意图，不叫他们得逞！”
　　这说法，陶刺史半信半疑。他没有天真到完全信白士寻所说，但又见他神态凛然，不似作伪。
　　白士寻再次保证：“我等正在全力调配物资，与郭泰谈判，营救小娘子，您尽可放心。至于您要见谁，只管吩咐火长一声。若是想知道具体进展，也可以叫尤先生到县衙，我们绝不阻拦。只要您坐镇宅中，八风不动，叫郭泰不敢放肆。”
　　陶刺史听得晕乎乎的，一时被糊弄住了。
　　等白士寻一走，尤先生回来一听，马上道：“使君，千万不要信他！”
　　陶刺史还在晕：“嗯？先生怎么说？”
　　“使君可知，这白士寻之前做了什么事？”尤先生这两日跟本地大户接触颇多，双方互有意向，当然就顺势通了气，因而得知了白士寻曾经兵围章府的事。
　　听尤先生一说，陶刺史惊了：“他竟然敢做这样的事？”他一个刺史，都没敢这样干！当然了，就冲他的名头，襄安那边的大户只有捧着的份。
　　尤先生道：“您想想，这样的事他都干得出，故意不让您出去，能没有别的用心？”
　　陶刺史慌了，因为他想到，自家逃到这里，只有七八个家兵，是万万干不过白士寻的。
　　“那怎么办？”
　　尤先生拍着胸脯：“使君莫忧，万事有我。现下不宜与白士寻撕开，您不妨照他说的做。他不是不禁外人拜访吗？那您就召诸姓郎君前来说话，且分一分，哪些人已经被他收服，哪些人可用……”

作者有话说

　　七夕浪了一天，感觉做了坏事，特别不敢看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