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世界》蓝色小口袋

11、先生与婆婆

　　婆婆刚刚从外地旅游回来，准备去接她他却坚持说不用。于是就在她家做好饭菜，接风洗尘。
　　婆婆家跟我们家是相邻的两个小区，结婚的时候婆婆说要给我们些私人的空间，拒绝了跟我们住在一起。徐先生为了方便相互照顾，就和我商量着在隔壁的小区安了家。这样既有了各自的空间，又不会疏远。俩人懒得做饭时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婆婆那蹭饭。
　　婆婆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脸上却没有倦意，母子俩的话一向不多，就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她旅途上的趣事。徐先生也不插话，听了几句跟着笑了几声，就进了厨房收拾饭菜。
　　吃饭的时候，婆婆一直看着徐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在旁边看着，就开口问道：“妈，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吗？”徐先生也抬头看着他。
　　婆婆想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碗筷，缓缓开口：“阿沐，你记不记得妈妈的同事赵叔叔，我这次旅游是跟他一起去的。”
　　徐先生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记得。”
　　“我是想这人老了，两个人能做个伴，所以就想……问问你们两个的意见。”
　　徐先生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我在旁边也不敢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婆婆面上有些尴尬，继续说：“不行就算了，就当没这回事儿。”
　　徐先生默默地扒了一口米饭：“先吃饭吧。”然后再也没有开口。
　　回到家里，徐先生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一句话也没说。我不敢吵他，就靠着沙发垫坐在地板上，来回切换着手机桌面，也不知该干什么。
　　过了大约漫长的一世纪，徐先生终于开口了：“杨小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语气很平淡，好像没有生气的迹象，我就“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徐先生从沙发下来，躺在了地板上，把头枕在我的小腹上。“杨小乖，“刚才吃饭的时候那个样子，不是因为我生气，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赵叔叔是妈妈的同事，中年丧妻，爸爸去世之后他对我们娘俩特别照顾，也说过想两家可以一起搭伙过日子。可是妈妈怕会我受委屈，就一直没有答应。我心里也明白，可妈妈不提，我也就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小时候不想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弱，如果赵叔叔是个坏人，我保护不了妈妈。后来，是因为自私，我只有一个妈妈，如果她嫁给了别人，那我怎么办?到后来真正懂事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顿了一下，闷闷地开口：“杨小乖，我真的是个很差劲的儿子，我妈本来可以过得不这么累的。”
　　徐先生从小就特别懂事，自己学着做饭、洗衣服，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要东西。摔倒了不会喊疼，被欺负也自己忍着，他一直努力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只为了为了让妈妈再多点笑容。徐先生从小就爱笑，因为他说爸爸过世后妈妈总爱哭，他再一哭，家就垮了。
　　这个很别扭的娃，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在妈妈面前却一直努力装成大人的样子，因为他说他要成熟，才可以给妈妈肩膀依靠。
　　我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没有啊，妈妈说过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个叫徐沐天的儿子，长的很帅，学习很好，是个很优秀的老师，最重要的是还娶了个很好很好的漂亮媳妇儿。”
　　徐先生闭着眼睛，轻轻地笑出了声：“杨小乖，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我狡黠地一笑：“近朱者赤，近‘沐’者黑。”
　　徐先生笑了，没有回答，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徐先生鼓了一天的勇气想去婆婆家跟她说点什么，到最后还是退缩了，坐到房间里决定打电话说。我想给他留点空间，就去朋友家待了一晚上。他心里的坎儿，总得他自己去过。
　　回家的时候徐先生眼睛红红的，神色倒是轻松的，脸上待着清浅的笑意：“回来啦。”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问道：“这位兔子先生，你怎么在我家啊？”
　　“听说这儿有只美丽的小羊，我来找她的。”
　　“找小羊干什么？”
　　徐先生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问问她，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生个兔宝宝或者小羊羔，然后陪着他们一起长大，看着他（她）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好不好？”
　　我拍着她的后背，应道：“好。”
　　“说好了。”
　　“嗯，说好了。”
　　说好了，岁月静好，白首相依。
　　我很感谢，这个在妈妈面前都努力装着成熟样子的徐先生，努力成为妈妈依靠的徐先生，在我面前的，却一直是一副孩子气的模样。他生气时候会凶我，不开心的时候会赌气不理我，会赖床，会撒娇，还会张口跟我要礼物。
　　感谢上帝剥夺了他本该色彩斑斓的童年，却给了我一个有着清澈笑容的少年。
　　感谢我爱的人，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