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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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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自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各自安睡。
只是心中多了不少杂念。
“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把你弄哭了……”他说这个干嘛呢,是要说明他对我的感觉从何而起?但,这只是怜惜吧。说到底,我又何必在意他对我的感情是怎样?
但,说不在意,那也是自欺欺人了。
这几天来,不管是他对雅斯莉的温柔,还是对云娜的爱护迁就,我在旁边看了,心里总是说不出的难受。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他对我的好,到发现这种好,其实只是把我当成那么多身边的女孩其中的一个,毫无异样,甚至还不如其他人来得亲昵,
自恃过高,难免失望。说到底我又算什么?才不足凭,貌不足取。
我翻来覆去,赫连皓似乎惊醒,轻声问:“姝雅,你怎么了?”
我不答话,我没什么,自己的心情,还是自己收拾,寄托在别人身上,总是最后伤了自己。
第二天,就听说赫连将军回来了,当然,是赫连家的老将军。少将军携夫人当然是要去迎接的。
赫连夫人却没来,难道乌孙国乃是女权主义盛行,妻子勿需对丈夫太恭敬?但既便如此,露个面也非难事啊。
赫连皓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母亲有腿疾,行走不便。”
我这才知道为何赫连夫人见我时,始终坐在羊皮上没有起身,初时只道是婆婆见媳妇的威风,却原来另有苦衷。但为何赫连云娜也不见呢?
前方马蹄阵阵,不容我多想,我那威风凛凛的公公已经来到了。
赫连老将军其实也不是很老,相貌堂堂,高鼻隼目,却是典型的西域长相。
他从马上跃下的身姿也很矫健,若不是因为知道他是赫连皓的父亲,简直以为这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
这位赫连老将军,为人居然很和蔼,笑眯眯的看了看我,向我表达了欢迎之意,又夸我果然像大家说的那么美貌文静等等。
我暗暗好笑,几时有人夸过我美貌文静来着?只是可见这位赫连老将军颇为风流,会逗女孩子高兴,赫连皓多半也是随了这个父亲的性子了。
赫连老将军原来单名一个望字,赫连望自打回来,就频频往赫连夫人所在的帐篷张望,待得寒暄完毕,急不可待的就带着我们往那边去了。
赫连夫人依旧坐在羊皮之上,笑容可掬的坐起来一些,当作行礼。
“小檀,天气转凉,你的腿可还好?”
原来赫连夫人闺名是“小檀”,我暗暗好笑,赫连望在人前也毫不掩饰对夫人的关心,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檀夫人淡然一笑,说:“将军不必担心,这么些年,早已习惯了。”
忽然有人一掀帘子,冲了进来。却是我那美貌惊人却性格乖张的小姑子赫连云娜。
“阿爸!”
云娜亲昵的扑到赫连望怀里,赫连望抚摸着她的秀发,满脸都是身为父亲的自豪。
我鼻子微微有些酸,这样的家庭团聚场面,在我已经是很稀罕的了,即使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温馨感动。
我擦擦眼睛,发现檀夫人也在看着我,眼神中不乏怜惜慈祥,似乎我的情绪她也了然于胸。
“阿爸,这次出去有没有见到浑邪王?他有没有问起我?”云娜忽然提到我耳熟的名字,我这才想起来,赫连皓之前说起,云娜对浑邪王神女有心。
若是给她知道浑邪王曾经想向我求婚,怕不更抵触我了,我有些心惊。
赫连望却板起脸:“你这小野马,不要老跟匈奴人走那么近。他们有他们的草场,我们有我们的草场,不一样的羊群,就不要赶到一起去!”
云娜不服气的撅起嘴:“有什么不一样?哥哥不是也跟外族女人成亲了吗?你怎么不说他?”
赫连望尴尬的说:“那怎么相同?”
云娜又说:“阿黛米尔阿姨还不是也嫁给匈奴单于了吗?大单于一直保护我们,汉人能给我们什么?”
看来赫连皓与汉朝结盟的举动,连家里人都不知道的,起码云娜并不知道。也难怪,给她知道了,就等于公开给整个草原。
赫连望看了看檀夫人,又看了看我,显得无可奈何。
檀夫人说:“云娜,你不是不知道,阿黛米尔本来是浑邪王的妻子,大单于是将她抢去的,匈奴单于就像恶狼一样,你却以为他是我们的朋友吗?”
云娜撇撇嘴:“大单于见了我,也是很和气的,我不觉得他像恶狼。”
赫连望大吃一惊,道:“你见过大单于?我不是教你不要去招惹他吗?”
云娜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吐吐舌头说:“阿爸,别担心,我只是在草原上骑马的时候遇见他的,说了几句话而已。”
随即她满脸憧憬:“大单于拥有整个草原,乌孙、车师、楼兰、大苑,都是大单于的领地。阿爸,我再也没见过比大单于更厉害的人了。大单于还说,迟早要把汉朝也当作匈奴的牧场!”
我暗暗冷笑,这女孩子真是缺心眼,别人卖了她,她只怕还会帮着数钱。那大单于满口胡言,她也信!
又因为我是汉人,听她说什么把汉朝当作匈奴牧场的话,更是生气。
檀夫人叹了口气,说:“云娜,听你阿爸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跟匈奴人走得太近了,特别是那个大单于。”
“哼!”云娜似乎不屑一顾。
“云娜!”赫连望将脸一跌,“听阿妈的话!”
云娜忽然尖叫道:“你们真烦!”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檀夫人摊了摊手,道:“将军,您瞧,我真是没法管束她的。”
赫连望满脸尴尬:“唉,这孩子,总有吃苦头的时候,唉,这没礼貌的孩子,连大嫂都不问候一下就跑了。”
我瞧出端倪来,云娜并不是檀夫人所生,她称匈奴王妃阿黛米尔为阿姨,看来她的母亲也是个乌孙美女无疑。不知道那位阿黛米尔王妃是不是也像她这样,十足的不动脑子。
赫连皓劝道:“阿爸,云娜还是小孩子,不用苛责太多,以后我们自会慢慢教她的。”
赫连望叹道:“皓儿,她哪怕赶得上你一半的能干,我也就宽慰很多。”
不由得又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云娜不及赫连皓能干,赫连望会觉得遗憾呢?云娜显然就不是那种可以寄托厚望的人,而赫连家有赫连皓不是就足够了吗?
檀夫人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她似乎也在观察我,在我观察赫连家的同时。
赫连望又问起儿子昨日见国主的事情,这些事他们也不避着我,且继续用汉语说,显然,父子对汉朝的态度都是统一的了,所以不怕我这个汉人。但我自然也不好杵在赫连皓身边听这些事情,就走到檀夫人身边陪她坐着。
“姝雅虽然一直不说话,心里可是有很多疑问呢,是不是,姝雅?”观察我许久的婆婆终于开口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这样揣测夫家的底细,是不是有点不敬?随即我在心头暗骂自己——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赫连家的媳妇了呀?不是说好只是演戏给外人看吗?
“婆婆,您的腿是怎么了?”
“刚来乌孙不久,因为病后受了风寒,现在两条腿已经成了摆设一般,作不得用了。”檀夫人颜色自若,仿佛已经不把残疾当回事。
她轻拍我的手,“姝雅,你虽然年轻,也要当心身体。这里十月已经会降雪,塞上的苦寒,是你想象不到的。”
她的手很温暖,她的语气更温暖,跟这位婆婆在一起没多久,我却已经心折,她像……像我读书时最喜欢的那位老师。
连静静的观察我的眼神,也是那么像。
“皓儿他是汉人,他爹也是汉人。”檀夫人看着我的反应。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要不是他的行为举止跟汉人有些区别,我早该瞧出来。”
檀夫人点点头:“他举止虽然不羁,但性子还是纯良的。”
每次说起赫连皓的性格,这个做妈妈的总是忙不迭的解释,我不由得一笑。
檀夫人也笑,说:“在母亲的眼里,自己孩子总是十全十美,对吗?日后你有了孩子,才知道。”
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心想: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催我生孩子啊!
檀夫人又说道:“不过,我自然也知道皓儿的缺点,他对云娜,就是太溺爱了。云娜从小生得可爱,乌孙国人都宠着她的。更别说这个哥哥了。”
我陪笑道:“云娜确实天姿国色,天真可爱。”
檀夫人了然的一笑,道:“皓儿只是以为云娜现在还是小孩子呢,做哥哥的什么时候该松开手,你也可以提醒他。”
好啊,婆婆,难题甩到我身上来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好去说?你这是教儿媳争风吃醋,还是管束丈夫?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中也有了主意,既然这事情婆婆都管不了,如果我去唧唧歪歪,只有碰钉子的份。反正,云娜的任性张狂已经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赫连皓的选择性失明应该维持不了多久,如果他真的实在看不见,我会想办法让他看清楚的。
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凛——我怎么腹黑起来了?也是,经历过汉宫那些皇族的熏陶,我也变得狡猾了!
那天以后,我反倒是不跟赫连皓发脾气了,云娜有时故意在我面前示威似的指挥他做这做那,摘星星捧月亮,我只当没看见,毫不在意,赫连皓有时候倒是想跟我解释什么的,我挥挥衣袖皮笑肉不笑的说:“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在李府之时,为了不辜负这么多古人对我的“才女”的头衔的期望,也为了不给现代人丢脸,我很是下功夫背了些诗经。
赫连皓笑着接道:“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云娜翻翻白眼,恨恨的说:“这又是哪国话,你们居然连汉话都不说了!”
我笑了笑,心想:像对暗号似的,倒也蛮过瘾,难怪古人喜欢吟诗对典。
一天,我见云娜又在那里长吁短叹,就故意跟赫连皓说道:“好像听你以前说,这里去浑邪部落,只有两天路程?”
云娜立刻站定定的看过来,我只装作不知,继续说:“好久不见南尼,我倒是很想他,能不能去看他呢?”
赫连皓为难道:“这可不太方便,如今兵荒马乱,匈奴部落又多,不是都听义兄的命令,只怕会生事端。”
我做通情达理状:“你说得也对,还是小心的好。”
赫连皓一转背,云娜就向我猛使眼色,我诧异的看着她,她将我拉出帐篷问道:“你跟南尼很熟吗?”
我心想,也说不上很熟,只是南尼想要我当他王妃,浑邪王想我当南尼后妈而已。
当然,不能这么说,说了云娜小姐会暴跳如雷,只能正色道:“之前见过面,他很听我的话。”
云娜一听,喜不自禁:“这小鬼也会听话?那好极了。”
想来南尼却不听她的话,令她泡帅哥的事情不是那么顺遂。所谓人夹人缘,云娜这么美,偏还是有人不卖账的。
云娜道:“既然你想见他,那我带你去吧!”
我做害怕状:“你哥哥说路途危险啊!我不敢去!”
云娜哈哈笑道:“怕什么,我跟你说,大单于跟我也是很熟的,他爱妃还是我阿姨,谁敢动我一根头发?”
我钦佩的看着她:“没想到妹妹这么有面子。”
唉,好深的罪恶感,这女孩子也只是嚣张一些,我这样整她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