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笑了了》王百百

1、越家双女

　　京都，烟雨楼，腥风血雨。
　　百年越家，灭落了。
　　烟雨楼里火光冲天，到处都是血和死人。除了熊熊的烈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再无别的声音。
　　原本精致的楼台，绝妙的水榭，此时都也染上了猩红，护卫，奴仆，主子，无一例外，都命丧黄泉。
　　在这满是血腥的庭院里，却还单单的站着一名男子，他身上的衣服早被染成红色，艳丽如火。一双如玉无暇的双手正抓着一名护卫的头颅。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收，只听“噗”的一声，那护卫的头就如西瓜一样碎开。
　　一双美丽的手，竟然如此狠辣。
　　男子并不在意，面容艳丽而诡谲，依旧安稳的站在庭院之中。
　　艳丽的脸上，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没有任何光彩的眸子中却流露着无尽的疯狂和暴戾。这不是别人，正是被世人恐惧的魔君昭离。
　　“清秋啊，师父来接你回家了，你在哪呢？再不出来，为师可生气了。”
　　明明是温柔的话，但他嘶哑的声音，却令人毛骨悚然。
　　庭院里，正对着大门的饮风居，被烈火包围着，雕花木柱被烈火烧着了，几根径直的掉了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男子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雾蒙蒙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在烈火中燃烧的屋子。
　　“清秋，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出来，可就永远出不来了。”
　　昭离像是哄劝闹脾气的孩子，语气和缓，面容慈善。
　　饮风居里，一名身着锦缎的绝美女人坐在紫檀木床上，正无比悲痛的看着还在睡梦中的两个孩子。这是两个女孩，眉目玲珑精致，仿佛玉般雕琢，肌肤胜雪，发如青丝，才小小年纪便有惊人之色，以后定是倾国倾城。看着两个女儿，越清秋的眼泪涌了出来，断了线一般滴在孩子的赤色衣裙上。
　　“家主，时间不多了。”屋子的角落里，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沉声说道。
　　“素栀，我舍不得，也不忍心。她们那么小，那么可爱，作为母亲，我做不到。”越清秋眼泪涔涔，心如刀割。
　　“您是越家家主，她们是越家的少主，来日定会理解。”
　　素栀淡淡的说着，仿佛感受不到越清秋的苦楚。
　　“阵法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再不将凤饮赐予小少主们，待魔君破除阵法便来不及了。”
　　世人皆知越家世代镇守圣器，殊不知她们所看护的圣器所为何物。若不是魔君昭离，谁也不会猜到开天破地，给六界带来腥风血雨的凤饮剑竟被藏在这里。
　　这凤饮剑，至阴至寒，被安置在越家龙脉之地，世世代代由越家子女所看护，看护凤饮的子女也因抵御不了其阴寒而多生病痛，更有甚者过早夭折。除了历代家主，并无人知晓所守何物。
　　凤饮百年前原本由各位得道高僧和昆仑上人所封印，被埋于风水极佳的龙地，谁知此物极阴极寒，无人看护之时，竟改变了龙地的风水，如今那片龙地破败不堪，草木凋零。凤饮的下落自然也被他人知晓。一时之间，引得各类生灵竞相争斗，就为取得凤饮。渐渐地，各式各样的门派成立了，他们的心思无一例外的都是为夺凤饮。
　　与其将剑埋下，不如赠与他人保管，又有谁会知这凤饮竟被人随身携带。
　　越家子嗣向来天生不凡，擅长各类秘咒，体质特殊，自然是凤饮的守护者。牺牲越家长子，长女的性命，来保世间安稳也是再合适不过了。于是，看护凤饮的任务就由越家长子长女所背负。
　　凤饮被封人体，自然不会祸殃他人，只不过凡人肉胎，就算体质再过于特殊，可自幼携带凤饮，还是难免受伤受痛。这么多年，经其反噬，越家子女过多早逝，或不得善终。
　　世人不知越家子嗣夭折真相，只以为越家所居烟雨楼位处京都边界，素来不爱与外人来往，身体都极弱。
　　“我只恨，自己改不了命，还要祸及他们。”
　　越清秋不舍得看着孩子，紧紧地握住袖口的绸缎，嘴唇微动。
　　门外，昭离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阵法被碰撞而发出嗡嗡的闷响，更是让人不安。
　　素栀默念咒语，双手微合，可是伴随着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她身体一颤，一口鲜血直直的喷了出来，落在地上，宛如一朵朵寒梅。
　　“他，马上就能进来了。”
　　素栀痛苦的轻咳，有些催促的看看越清秋。
　　“清秋，给我出来！”
　　“你出来----”
　　又是猛烈的撞击声，素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这阵法怕是成不了。
　　越清秋下定决心一般，微闭双眼，一阵金光浮现，她取下了脖子上的一个小小的吊坠。
　　那是一枚金色的小剑。
　　这金色的小剑制作的极为精致，造型奇异，像是一条弯曲的小龙，此刻正发出淡淡的光芒，微微闪烁着，像是有生命一般，仿佛在呼吸。
　　小剑身上刻有许多复杂的花纹，隐约的看着，像是一只凤凰。
　　摘下小坠的一瞬间，越清秋一下衰老了许多，面色苍苍，头发也尽数变白。
　　素栀不忍看她，将脸别在一边。
　　“呵，此剑不能离身，果然不假，也罢，这些力量我留着还有什么用....”
　　越清秋微叹，看着两个昏睡的女儿，又是泪如雨下。
　　“容儿，娘对不起你，但只有这样，才能救了你们，救了那些无辜的人。”
　　她颤抖着将剑放在大女儿的身上。
　　小剑稳稳的躺在还在睡梦中的越容的胸口，并没有发生什么，一切如故。
　　没有金光，也没有隐匿其中。
　　越容今年四岁，是家中长女，按着以往的惯例，由她看守更是毫无异议，谁知现在凤饮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它竟不选容儿。”
　　素栀微微皱皱眉，伸手想要触碰凤饮，却被越清秋阻拦。
　　“不可，此物极阴极寒，会对你身体大有损害。”
　　越清秋深呼一口气，仔细观察着越容的脸。那张小脸，睡得安稳，像只小猫。
　　可转眼间，越容脸色越来越青，呼吸也渐渐地急促起来，仿佛胸口的物件是一件索命的利器。
　　越清秋忙将凤饮取下，握在手里。
　　虽是已经取下凤饮，可是越容的脸色并没有多么好转，青色的小脸，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喉咙。
　　“素栀！”
　　素栀顾不得太多，将越容抱在怀里，散发神识，为她细细探查。
　　“小少主被寒气入体，虽筋脉被受损，被吸去了一些元气，但并无大碍，只不过以后可能要多修行来强身。”
　　听到这样的答复，越清秋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也软软的倒在一边。
　　此时，小越仪不知梦到了什么，竟哼哼了两声。越清秋握住凤饮的手一紧，把目光转向了她。
　　“可怜仪儿今年才两岁，就要承担这一切。”
　　素栀也是一叹，闭上双眼。
　　“这么早就....罢了。”
　　越清秋此时反而镇定了许多，她别无选择，只能最后一试了。
　　“仪儿...”
　　还未等她将凤饮放入越仪胸口，这剑立刻化作一道金光没入她的身体。
　　越清秋轻轻将越仪衣服解开，在她的左胸上，一枚小小的金色的凤纹出现在她的眼前。
　　“恭喜家主。”
　　素栀跪下身，向越清秋道喜。
　　“终于，要结束了。”
　　越清秋微闭双眼，挥挥手，像是解脱了一般不再说话。
　　“容儿身体弱，还残存寒气，如今除了昆仑，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素栀沉默了一会，看看越清秋，摇摇头低语
　　“只可惜仪儿，身体和这凤饮一样同属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我情愿这凤饮和她永远一起，不让旁人知道。”
　　“清秋...”
　　素栀浑身一震，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这一生，都在为越家付出，丢了儿女，丢儿丈夫。就连我一直深信不疑的师父也是为了这凤饮。”
　　越清秋苦笑着，看着窗外还在徘徊暴走的男子，握紧了手中的锦缎。
　　“让她们永远分开吧，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凤饮，再无越家。”
　　说着，越清秋突然向素栀跪下。
　　“姐姐，容儿就请送往太清上人那，交由昆仑抚养吧，而仪儿....还请你多多照顾，庇佑她平安长大，直到最后.....”
　　素栀被这一声姐姐唤的僵住了，这么多年，自从清秋当上家主后，她便再也不叫她妹妹，也再也没被唤过姐姐。这一声，让她也不禁想起从前。就算她心性再凉薄，也是眼圈一红。
　　“我知道了。”
　　“快走吧，昭离已经发现了这里，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
　　素栀抱起两个孩子，点点头，却没有动，定定的看着越清秋。
　　“我是不成了...你最知其中厉害。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越清秋摇摇头，别过脸，不再看他们。
　　“保重。”
　　一阵风吹过，吹熄了房中闪烁的红烛，一片寂静。
　　待她再回头，屋子里已空空荡荡了。
　　没有了素栀，阵法轻易的消失了。

　　一阵压抑的感觉笼上心头，床帐飞舞，跳跃的火花粘在鹅黄色的窗纱上，迅速燃烧。结界终于破了，他还是来了。
　　“小清秋，你让为师好找。”
　　昭离一身红衣，出现在清秋面前，身上浓重血腥味竟压盖住了火焰燃烧的烟味。
　　“昭离。你来晚了。”
　　“晚？”昭离哈哈一笑，瞬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近的连呼吸都能拍在她的脸上。
　　清秋觉得喉咙一紧，一只如玉的手正捏着她脆弱的脖子。
　　“为师说过，最讨厌你私自跑出去。你为何如此不听话？”
　　“你疯了...”
　　“疯了？是啊，我是疯了，竟不知你还为那个废物生下了两个孩子。”
　　昭离有些满意的看着清秋挣扎的样子，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不过，你若是能把凤饮交出来，我愿意放过那两个小畜生。”
　　清秋冷笑着，鲜血从嘴角溢出。
　　“你永远别想知道凤饮的下落，师--父。”
　　“哦？看来你受的教训不够多？要不然，让为师带你回去好好教导教导你？”
　　昭离眼中渐渐涌起了一丝暴戾之意。
　　他将清秋重重的摔在了一边。
　　“你杀我越家满门，昭离，我恨不能杀你，恨不能当日喂你喝下毒酒。”
　　“如今我虽不能杀你，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就算...魂飞魄散。”
　　越清秋忍着身上的剧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塔。
　　此物正是昆仑派法宝镇魂塔。
　　这世间，除了凤饮剑，镇魂塔也是极厉害的法宝，只可惜太过厉害的法宝容易反噬，世间能使用此物的也只有百年前就圆寂的静菩方丈。
　　清秋深知自己没有能力将他消减，但用尽力量，宁愿被法宝反噬，也要让他筋脉俱损。
　　“越清秋！”
　　昭离一震，想夺取镇魂塔，他伸出手，可随即浑身却动弹不得。在他不经意间，身上竟布满细细的金丝。
　　“师父，多亏你教导的好，才让我...悄无声息的锁住了你。”
　　“呵，我竟小瞧了你，没想到，越家竟还藏有这等宝贝。”
　　越清秋凄凄一笑，不再看昭离，只是默默催动催动法宝。
　　师父，当年，或许你不该救我。
　　或许我也不该告诉你我身居越家。
　　........
　　师父，我也不该喜欢你。
　　也不该奢求能和你在一起。
　　可怜啊，可怜我一片痴心，却不敌你的宏图大业。
　　昭离定定的看着越清秋，并没有说话，也不再挣扎。
　　“昭离...”
　　越清秋一声低吟。凄凄的笑了。
　　此时，镇魂塔也变得巨大无比，发出耀眼的白光。
　　瞬间，时间仿佛被静止了，没有火燃烧的声音，没有哀嚎的声音，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像是来到了极乐世界，一切都消失了。
　　“呵，雕虫小技。”

　　弘历18年，京都越家深夜突显白光，竟亮如白昼，第二日，待探子到达，无人不惊。越家满门被血洗，无一人生还。同年，魔君昭离也消失不见，其手下爪牙也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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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还请小伙伴们多多见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