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二章： 双 向[六] ...
-
比起对方的全无自觉，她其实稍稍有意识到『那点』。
鬼咒堂修萝在常陆院光说到她很重时曾经一不小心暴露过一个破绽，人类常常是极为具有逆反心理的生物，即便藤冈春绯以及周围的所有人都认为鬼咒堂她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分辨出常陆院兄弟，然而做为当事人之一的常陆院光却始终不怎么相信，直到意外接吻后由他无意间发出的一声嘲讽，虽说他的本意只是想打击对方，因此才会非常失礼的评价异性的体重，可是鬼咒堂修萝的反应却是令他反而确定了对方究竟是否能够轻易的辨别出他们。
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逆向推理，尽管其中掺杂了相当多的主观意识。
鬼咒堂修萝在叫错他的名字时，她的语气绝然称不上无辜，与其说是直率且毫无做作，不如说是充满了恶意才更为正确，而这充分证明了一点，她十分了解自己当时的说词很可能给常陆院光带来伤害，甚至，她纯粹就是故意想要刺伤对方，可是正因如此，常陆院光亦是通过她的态度极其敏锐的逮住了她所暴露出来的破绽。
既然鬼咒堂修萝的目的无非是意图反击他，那么如果她不能够分辨与她接吻的对象到底是谁，她又谈何在对方讽刺她的体重后兀自认定本身叫错对方名字的行为确实会给他造成伤害？纵然彼此之间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但他却相当清楚她秉性中的恶劣，她当然绝对不可能是无意的，软绵绵的回应不会是她的作风，而在排除了叫错名字这点后，她的整个攻击重点则落在了暗讽式的回击他的体重上，这简直就是新手等级与世界终极的差别，不管是攻击力度还是恶劣程度。
等到他发现她真的可以区分出他们时，随之而来的便是自然而然的正视。
「当你在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同样也在凝视着你。」
When you look long into an abyss，The abyss looks into you．
Und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blickt der Abgrund auch in dich hinein．
他正在注视着我，不是双生子看待双生子，而是个体对个体，因此我也正注视着他。
比起常陆院光的全无自觉，以为她也不过是在同样借着尼采的原句故弄玄虚的讥笑着对方，鬼咒堂修萝其实稍稍有意识到这点。
“怎么扯平？”
茶色发的少年撇了撇嘴角，“因为我说了‘When you look long into an abyss’，于是你就准备用‘Und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和我扯平？”
“不。”
绯色眼的少女不由轻松一哂，“我觉得讨论串里的诸位说得很有道理，假如你再不闭嘴的话，我又要准备吻你了。”
“喂！”茶色发的少年忍不住吃惊的往后退开一步。
“阿拉。”
绯色眼的少女故作天真的说道：“好烦恼，先前是谁在说我被人一拉就倒？那么刚刚某人被我一拉就倒又是怎么回事？嗯哼哼，好像现在才是扯平了吧？”
言及最后，她忍不住窃笑了两声。
双胞胎与普通人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凤镜夜略感兴趣的观察着两组双胞胎，视线在镜头内外反复逡巡。虽然这不像是他会在意的事，然而鬼咒堂姐妹的身份和背景确实是相当值得关注。也或许是注意力经常集中在这方面的缘故吧，有时候不免也会受到他们的影响。观察的感到颇为无聊之余，不自觉的便从他们的互动中寻找乐趣。
双胞胎与普通人的区别：
两者之间最明显的差异就是出生。
普通人自诞生起就是纯粹的个体，他们作为一种完整的独立个体而存在，成长的途中不会享有无分你我的亲密，不会经历如影随行的陪伴，不会习惯紧紧相依的另一个自己，于是当他们发现双胞胎时，每个人的第一意识都是尽自己所能的辨别出他们的身份，将双胞胎视作为两个纯粹的个体，若是基于好感，甚至还可能凭添许多奇怪的担忧。
「一定要分辨出他们，否则可能会害他们伤心。」
「不可以因为他们长得很像，就把他们当成是同一个人。」
「绝对不能够轻易拿他们彼此做比较。」
普通人应该会这么想吧？可如若是这么想的话，实际上也不能称之为是错误的吧？
不过双胞胎到底还是与普通人有些不一样。以鬼咒堂和常陆院举例，虽然他认识的双胞胎也仅仅是他们而已，但是根据他的观察经验来看，他们的第一意识完全与普通人不同，换句话说，不管是鬼咒堂还是常陆院，他们首先就将对方视其为一种完整的整体，然后才是作为双胞胎这一完整整体中的个体组成部分，而相较于其他人，鬼咒堂或常陆院更容易触动、刺中彼此就显得比较平常了，这是一种天然性的绝对优势，他们潜意识里就决定了对方这个整体存在的同等性，因此也在某种程度上认同了对方这个整体中的个体组成部分。
对于他们而言，普通人会忽略的部分从根本上就不存在。
正因为亲密无间，于是整体高于个体；正因为整体高于个体，于是彼此最为重要；正因为彼此最为重要，于是除此以外的都无关紧要；正因为其他人都无关紧要，于是性格也越来越别扭；正因为性格越来越别扭，于是便越来越独出世界之外；正因为独出世界之外，于是便更加亲密无间。
——完全是最糟糕的恶性循环。
凤镜夜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两组截然不同的鬼咒堂与常陆院，不由得托了托眼镜，忽然有些乐于接受鬼咒堂她们的加入，即便该有的注意他还是会谨慎对待。
“吵死了。”
茶色发的少年不以为然的冷笑道：“真奇怪，你倒是再吻吻看啊。”
“……”
绯色眼的少女睐了他一息，忽然转身找准其中一道镜头自顾自的嘀咕道：“天阿鲁，奇怪的到底是谁啊？难道常陆院光是被我亲上瘾了？救命哟，和男生接吻好可怕，这部偶像剧可能是要我走吻谁谁爱我的人设路线了。”
#干，还等什么，推倒他#
#对，教他做人。#
#哈哈哈哈这是怎么了？这个世界是不是马上要不好了？#
#楼上莫慌抱紧我。#
#不不不不，萌得我不要不要的，修罗的关西腔笑哭我。#
#鬼咒堂莫怕快吻我。#
#吻谁谁爱的人设路线是什么鬼？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醉了，鬼咒堂你竟然还有闲情注意讨论串？常陆院简直要哭着跑走#
#我怎么觉得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是在为了公关部的这次活动造势？#
#人艰不拆，楼上别胡猜，我选择活在梦里#
#仔细想想的话，也有可能是由于增加了部员后才举办的另类活动？公关部向来喜欢主题派对这种梗，或许这次是特别策划呢？我倒是认为犬争猫斗也蛮别出心裁的。#
#肯定是，不然鬼咒堂怎么会找得到摄像头？差点被他们骗了啦。#
#鬼咒堂和常陆院也是很拼，为了造势连接吻都干了，如果不是关西腔我还想不到逗眼和捧眼，没想到常陆院他们形象牺牲这么大，不过鬼咒堂也是一样啊。#
#公关部成员的关系都挺好的，我也认为决斗什么的应该是噱头。#
与鬼咒堂夜纱的回避方式不同，比起明哲保身，鬼咒堂修萝更喜欢顺其自然，尽管多数时候她总是犯懒，然而对于处理人情世故方面的问题却一直非常擅长，关键就在于她是不是想处理，毕竟修萝在小队中的心脏地位也不是其他人胡乱评价的，倘若单论EQ，夜纱就是将攻略游戏玩得再溜也照样得跪在她面前给她唱征服。
可惜在面临绝多数情况下，但凡是与组织下派的任务毫无关系，她多半都是懒得插手的。
虽然做为当事人，她是最先觉察到他们在正视彼此的人，不过按照她的观念而言，别说是过分抽象的认定他们正在互相刷好感，她的心理活动范围一定尚还停留在“然而这并没有什么蛋用”的基础上。而这也是当她在意识到夜纱对待常陆院馨有点微妙不同，尽管对于夜纱轻易撇下她逃离现场的行径颇有怨言或不安，但最后还是会被夜纱说服，任她独自去和对家的同胞兄弟进行私下会面的真正理由。
不过，若说心里面是完全没有不爽，那肯定也是用来调戏常陆院光的。因此她在发现夜纱和常陆院馨合伙逃离现场的第一时限里就连忙冲着夜纱的方向缠了上去，而且还是以一种当前曾被讨论串里其他人一度提及到的掩面假[哭着跑走]的姿势相当拔【哔】无情的丢开了形单影只的常陆院光。
“好可怕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没有给常陆院光留下任何足以反击的机会，鬼咒堂修萝在掩面假哭着跑走的途中发出了一阵近乎是幼崽被欺负到了极致的呼唤声。
“……”
常陆院光沉默了少顷，忽然低咒了一声，“可恶，这个家伙。”
竟然敢在胡说八道一通后故作害怕的逃跑！
他眯起眼睛，倏然以一种极限爆发式的冲刺紧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你莫名其妙的跑什么！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我被你亲上瘾了啊庶民！当时一脸酷炫狂霸拽的拉着我强吻的人到底是谁啊？你现在是准备畏罪潜逃吗？信你真的害怕才有鬼啊！”
沓麻的，强吻了别人还好意思在当事人面前跑路？更何况是跑在他前面？这奇奇怪怪的少女漫画即视感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他要追着她跑啊？！
……真想揍她。
但是他肯定打不过。quq
两人简直是如同在说对口相声一般的撤离了布满摄像头的偶像剧现场。
#画风急转，说多了都是泪。#
#剧情再度神展开，这部偶像剧我要打差评。#
#常陆院这是要被鬼咒堂给吃到死的节奏……#
#裤脱看这？我想给公关部寄刀片。#
#恭贺常陆院君夺回了作为男主角的地位与尊严。#
#……你们不觉得最后被他们秀了一脸吗？你跑我追什么的真是够了。#
#嗯，仿佛听见了‘来追我啊哈哈哈’和‘你别跑啊哈哈哈哈’的背景音。#
#这样子的退场真的大丈夫？我感受到了虐心。#
#鬼咒堂是想要去找兄弟求安慰？#
#所以双生子只有彼此才是真爱吗？艾玛，四角恋脚本灵感可多。#
#楼上的太太求不虐，我不想看见他们虐恋情深，什么为了那份不伦的恋情不得不疏远对方，然后在恋人和兄弟之间挣扎，不不不不不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看见鬼咒堂和常陆院一边相互谈恋爱，确立了恋人关系，但另一边心里面又装着对于自己兄弟难以说出口的爱恋……#
#脑洞好大hhh#
讨论串里的内容接连翻新，做为被真爱以及被自己姐妹所呼唤的重要对象，鬼咒堂夜纱倏然叹出了一口浊气，“真蠢材。”
“是笨蛋吧？”常陆院馨放松的勾起一丝笑。
喔？凤镜夜抱住手臂默不作声地倚立于滚动屏显示器的脚架上。
「看起来是没有发现啊。」
「不，或许是由于都有所感觉才因此达成共识了也不一定。」
他挑起一抹笑，略有深意的注视着整个闹作一团又与自己同胞牢牢黏在一起的鬼咒堂与常陆院，忽然有点期待于他们往后的发展。
「毕竟这边与那边还是有点不一样，不管这边与那边是指代哪一种形式。」
任何事物都可能具有双面性，所有的人物关系都必然是双向的，正如同夜纱与馨会出于修萝与光的互动而达成共识，后者迟早也会由于前者的做为而产生相应的行动，每个人都不同，自然双胞胎之间也特别不一样——
就譬如鬼咒堂这边与常陆院那边不同，至少前者会认真的考虑她们与其他人之间的交往或相处；
就譬如即使是在血亲间也生而不同，相较于夜纱，修萝会在恰逢其会中见缝插针的妥善处理起因决斗活动而引起的连锁反应，不仅仅是防范于未然，无形间也特地卖了凤镜夜以及公关部一个好，解决了从自己和夜纱加入到公关部以后和常陆院他们一起闹出来的流言或隐患。
而类似的情况也依旧适用于光与馨，乃至是夜纱和馨这边以及修萝和光那边。
正如同在夜纱与馨之间是由后者率先做出表示，而在另外一对组合中则是由修萝起头并向光提出合作，双胞胎之间的不同直接形成了他们相处情势上的差异，整体对整体，个体之于个体，组合对组合，组成部分之于组成部分，一切微妙而复杂的变化和分歧终究消弭于双胞胎之间无形的默契，或许是天性使然，或许是来源于同胞间的心电感应，继承了相同血脉的两边指不定也会在极为相似的格局前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和判断……殊途同归，有时候难免也会为事物带来非常有趣的转机。
“合作？难道你就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常陆院光冷嗤一声，旋即将双臂枕在脑后，百无聊赖的平躺到了白色的沙发床上。
“你能有什么办法？”
少年的语气不怎么友善，然而他的态度中却没有丝毫恶意，反是隐约流露出一种毫不设防的信任与亲近。
教室天花板上的壁画圣洁而美丽，数不清的奇特雕像或狰狞或俊雅，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而唯一能够打破静默的却是盘踞在方隅之间的少年和少女，他们一则侧卧一则平躺，仿佛满室的黑白深浅般呈现出犹若镜像的两极。
“啊，真伤心，夜纱竟然会为了别人而抛弃我。”
鬼咒堂修萝戏谑的勾起唇角，“虽然是准备预防万一，不过这个办法却只有你和我相互配合才能够实施，我们中无论缺了谁都会使这个办法丧失大半效果，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够使两个人彼此讨厌？不管他们神神秘秘的理由究竟是基于何种原因，难道你就愿意看到他们瞒着我们私底下商量着做些什么？哎呀，你可别等到他们成功牵手后再追悔莫及喔？”
“……牵手？”
常陆院光倏然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然后猛地从沙发床上坐了起来。
“哎嘿，你现在是‘吓得我简直快要呈九十度角’了？”
鬼咒堂修萝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为了配合自己当前的语气助词，她特别冲着常陆院光做出了一副相当于（<ゝω·）~☆的动作和表情。
“绝对不可能。”常陆院光完全不理会她的作秀，“馨怎么可能会喜欢——”
“喂喂，我都说了是准备预防万一。”
鬼咒堂修萝颇为受不了的翻了翻眼睛，“而且为什么不可能？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反常？即便现在没有，难道以后就不会有？”
“需要我提醒你现在你只是在妄加揣测吗？”
常陆院光斜着眼睛睨她一息，“为了毫无根据的臆断而未风先雨，甚至鼓吹我与你合作，你倒是说服我试试看啊？别以为我会像你一样蠢，还想让我和你一起对付馨？别开玩笑了！”
“那么——”
她霍地撑起上半身，好整以暇的认真注视着他。
“你觉得我有多了解你？”
“什么？”他莫名其妙的皱了皱眉。
绯色的瞳眸逼近于他眼前，带着纯粹的绮丽光芒，如同宝石般灿烂夺目。
“猜中我，看着我。”
柔软的嘴唇中顿时溢出了一丝`诱哄。
她正视着他，然而眉眼间却凝聚着奇妙的不可捉摸，“你们的游戏的确很幼稚，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说呢？因为在我们而言，你们一直都在试图寻找能够轻易分辨出你们两个的人，但是这又有什么区别或者意义呢？那样的人当真如此重要吗？我们不在意，现在也很少有人分不清我们，而我们以前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让所有人都完全无法分辨出我们——”
鬼咒堂姐妹个性分明，然而她们却乐于做为整体而存在，不论何时都将彼此视作于一人，对于她们而言，对方是自己不可或缺并且难以分割的重要人体器官，她们多少能够理解常陆院兄弟的心态，可是她们即便理解也全然不在意，也许偶尔会顾及乃至体贴的予以肯定和赞同，但在需要时也可以毫不留情的借此做出攻击。
“我有多了解你，夜纱就有多么了解你的同胞兄弟。”
她微微抬起下颏，以一种满不在乎而又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于是呢～，为什么你们曾经会对以往向你们做出告白的女孩子态度这么恶劣nya？不妨猜猜看我是怎么想的？”
“我倒是比较倾向于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以前的事。”他不为所动的表示。
“嘛，别在意，只是和麻衣、美绘她们聊到了一些有关你们以及其他人的事情。”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将先前的话题继续进行了下去，“尽管没有和夜纱就此特地讨论过这样的问题，不过如果我能够设想到的话，她一定也可以……其实我有时候也极为好奇，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发现？你们对此态度恶劣的根本原因——不正是由于你们认为，如果是真正的喜欢着你们其中一个的话，那么理应总该有那么一个人，她会因为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她喜欢的对象，并从而为此轻易的分辨出你们吗？”
【猜中我。】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看着我。】
唯独只是看着『我』。
——至少能够因为一直在看着我而区别出我们。
“如何？”
绯色眼的黑发少女忽然绽开了一抹促狭的笑，“身负着白泉社浪漫情怀以及粉红色少女心的幼稚系少年啊，就决定是你了，快来和我签订合作契约吧。（心）”
……
当你在看着我的时候，
我同样也在看着你。
……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二二章： 双 向[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