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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〇三 交易是因为纠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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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蕊沉香三十载,思君不见复徘徊。阳春白雪花开日,韶华极处织锦来。”银步摇,金纱披,白罗衣,粉襦裙,红丝白羽扇;细长眉,眼若幽幽雾笼,五官面庞精致如同雕琢。长缓诗声,带慵懒和傲慢,亦是多愁善感的雅人。
闻此吟诵,燕夫人竟安静下来,似对声音的起源十分好奇。而燕行空见人,忙见礼道,“我等冒昧,不请自来,还请海涵。”
香居主人尚未开口,身旁随侍的女童先抢了嘴,“你们是什么人?闯入花间香居,还喧哗吵闹,扰人清净!”
“晚人。”香居主人止了女童,端详过众人,“是什么人,破了九重天?”
“正是不才。”
“唔……”香居主人羽扇轻摇,“渐离不离,是你的什么人?”
“是不才的师尊大人。”她果然认识师尊。清平证实了心中猜想,不由添一分笑意。
香居主人闻言一声冷笑,转身回转香居。“要什么,说罢。”
“哦?”清平难得好奇了,对于此人。“姜龙之鳞,姜龙之骨。”
香居之主不再应声,径自入了香居,众人却被女童晚人拦在梧桐门外。
“前辈……”燕行空疑惑。
“燕当家不必心急。”清平口中安抚着,摇摇扇子远目山上天。师尊的行事,还真是难测呢。
“这是食赤血茉莉为饲的姜龙鳞骨,药力非比寻常,不小心吃死了人,莫要怪主人没有提醒!”晚人小丫头明显抗拒情绪严重,“还有你!”晚人瞪着燕行空,“喊什么前辈,我家主人很老吗?!”
“燕行空没有这个意思……”
白一眼明显想跟她单挑的陌上,小晚人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遂转向清平,“你叫什么名字?”
“越清平。”
“嗯,我家主人说,三两鳞骨,换你三个条件。”
“啊?哈,我是否该说很荣幸……”
晚人伸出食指,“第一个条件,找一个人,这个人叫做淮准,十年前失踪在西柔地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能见到人,便把主人的四句诗传达!”
点头。“我明白了。”
“另外两个条件嘛,主人说了,暂且寄存。你们走吧。”
清平语气微有不善,“很好,告辞。”
“等等,”燕行空道,“晚人姑娘,敢问尊主大名?”
晚人一扬下巴,“赤茉花间,始闻香。”
鱼鳞木头到手,式微一脸阳光灿烂。“越兄,你的人缘还真是不错啊,凶巴巴的小丫头,一跟你说话便正常了。”
清平语调轻松,脸色却是奇怪得紧。“好说了。”
“一条消息换两样宝物,好像跟那始闻香也善良不了多少。唉,看你很可怜,淮准的事情,可能我可以帮上点忙。”
继续表情语气互不搭,“哈,那就多谢了。”西柔吗。那可是个好地方。
“越兄。”难得燕行空能抽身,“真是,难为你了……燕行空是罪人,不敢奢求时日。可本是该我承担之事,却要连累越兄……”
“这个倒无妨。”
“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便去找小弟云天吧,白燕刀峰定会不惜全力。”
清平却不客气,点点头道,“不必多说了。一个月后,一切了结吧。”
“呵呵……”燕行空第一次笑了,即便是苦笑。“谢谢。”
“……看来,你们似有生死之约啊。”
“是啊。”清平目送着燕行空,另有所思。
“原来如此。”式微应了句废话,想想笑道,“原来竟会如狐狸精模样,看来人年纪大了就是面貌青春也是枉然。”
清平可没心思陪她废话。“走吧。”
“去哪儿?”
“去一个地方。”
“废话……”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请自动将此句视为美丽的分割线)
式微对越清平放着离锦华山不过几百里地的两柔地界不去,偏偏要先跑中道正中部的无穷谷的行为十分不满,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对越清平其人的没底导致对其行为的强烈疑心。即便自己驾着车……怎么觉得越清平坐在车里也能把她给拐了?
若不是因为……谁会想到跟他合作!
不过吃了沉寒木和姜龙之鳞为引的药,功力有所恢复倒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收益。现在叫她对上那凶巴巴的陌上,还不定谁怕谁呢。
无穷谷毕竟近人烟,景色并无幽深之感,反有山野村家的安静祥和。
“入谷不可喧哗。”
“你已经说了第三遍了。”
两人说罢要进谷,谷中却出来一蓝衣白羽扇的儒雅君子,见越清平一脸讶然,便也有些疑惑。但两人仍只是抱抱拳,擦肩而过。
无穷谷的障眼阵是最简单的阵法,除此谷内无非是雾气浓重了点,式微怎么也看不出清平再三警告的用意所在。
两人安然无事,来在谷中小竹篱院前,只见门上极简陋的一块木板,写一字大大的草书——“渊”。
若不是清平进了院子还知道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在,就他那登堂入室的爽快劲,式微真以为无穷谷是他家了。院子里除了一厅两室(= =),剩下的一溜三四个房间都是书房。两人在几个房间里倒腾了半天才找到淮准的记载,上面却只说淮准是由国教教主派往两柔的皇朝使节,在前往两柔时候在两柔交界处失踪,生死不明。旁边标注其时两柔暗潮方兴,又值“刀”经过两柔,在两柔大开杀戒,族民死伤百人,并有西柔将军即沧浪殁……
往前翻,好不容易寻得淮准的另一条信息,便是其人师出国教现任教主东海朱君,机巧善谋,位高权重,由此遭忌。旁边标注怀疑许多流派兼并之事出自其手。
关于始闻香,竟是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到日落时分,闻到阵阵酒香饭香的两人才想起一日未食,终于收工。
“哎呀,好久不闻的好酒香。”
灰蓝布衣的女子生一张极均称的脸,看上去恬淡舒服,很有出家人的仙风道骨和绝世出尘。见了清平和式微,也不管是生是熟,统一个颔首致意便过。
“好久不见,你就是这样迎接我的啊。”
女子头也不抬,“那你想要如何。”
清平无语了片刻,“哈,没有啦,我已经习惯了。哎呀真是好一杯陈年的荷花酿,小荷花什么时候来过么?”
“不久前。”
“‘他’又几时回来过?”
难得见清平说话不带笑里藏刀的,式微在一旁不禁努力为他两人的默契感动了一下。
女子认真地想了一下,“……不记得了。”
清平看一眼墙上还停留在半个月前的日历,“哦,我知道了,半个月前。”
她点点头。
“你是时常不知年岁的人,也难怪窗明几净,偏偏日历不动。”
“一两天不知时日,便无谓再去动它。”
清平了然一笑。“对了,无穷谷不是一向生人止步,那君家少爷怎么会来的?”
“游人。”
她既这么说,想来也无它事。当下不再提起。
却说式微原看着这院子,人是两袖清风地是家徒四壁,不想一杯荷花酿下肚,过了半个时辰体内被压制的真气竟有了复苏的迹象。此时越清平和主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厅中正好无人,遂坐下尝试催动真气运转。
但迹象也只是迹象而已,凝滞的真气仍然死死扣在心脉周遭,强制牵引之下,又开始隐隐作痛。
尝试无果,惊喜落空,难免颓丧。情绪生起的时候,却忽有清圣梵音似从天边而来,缓缓绕耳,烦躁一洗而净;感应中仿佛有无数莲花绽放,又仿佛是明净之气从心脉中散作莲开之状,流入奇筋八脉,封印的功体也似有松动。
正当式微借助这股力量缓缓融合近日才释放的功体,又感后心一股如山泉清凉的真气涌入。式微知是善意的相助,却发现这股气劲竟不需要自己的接纳和融化,如入无阻之境,泂泂顺着自己的运行方向流动,配合着梵音之功,竟将自己食用过多烈性药材留下的沉积杂质一一冲化。
至此,式微才明白这两人身上的清净之感是从何而来。按理说,梵音佛咒是释家的特产,但依这两股真气的实质来看,两人分明是出身三清道家,而且是比较高级的那种。
真是捡到宝了……式微暗自偷笑,目光又不自觉往两人身上和藏酒的地方来回游了两眼。
“咳……”清平有意无意咳了一声。
主人无甚表情,目光带过两人,就跟没看见似的径自转出了屋子。
清平是被无视习惯了,转对式微道,“今晚你在归来房间睡吧。”
“那她?”
“她?你不用管她。她爱在后院打坐,一入定便是十天半月的事情。”清平沉吟片刻,望向式微,“你是不是柔族人?”
“……”
“嗯?”
“我……是。”
“嗯。”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清平笑而言他,“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行路。”
话说燕行空带着逐日好转的夫人回转白燕刀峰。
“燕大当家,”道旁巨石之上,一袭白衣翻身落地,只见那人蓝绸为冠,碎发斜垂半遮面,雪白衣袍,金云飞肩,手中一柄青玉如意,一笑,那叫一个雷王的玉树临风……“玉四千久候了。”
“嗯?!”来者不善,陌上的长刀立即呛啷出鞘,全神戒备。
“也,莫急莫急。你的对手,是我。”背靠着树干耍酷的某人一身黑衣素饰,高冠横簪,一手负在背后,一手轻摩着腰间的银丝扭花坠,“虽然不是很够看,但是——我赌你不死,如何?”
“行君……”
“放心。”燕行空强作镇定,拍了拍夫人的手背,转身出了车厢。
他怎会不知道玉四千的名字?九一派战绩第一的杀手。九一派既敢号称无所不能、无往不利,而明目张胆在严禁私家组织不容异己的国教眼皮子底下大旗飘飘,实力自然是当世少有匹敌。
玉四千那出口曰赌的搭档,怕就是七界离火了。
“是什么人雇你们来的?”燕行空故意前行了几大步,意欲远离马车。
七离嗤笑,“惯走江湖的燕大当家,也会问如此废的话。”
燕行空眼神渐渐锐利。“哼,无妨。要杀我可以,不要伤及无辜。”
玉四千的如意轻轻掠起遮面的碎发,妩媚一笑。“九一……从不错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