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宿敌》蜀客

30、灵剑冥锋

　　神工谷内道路不怎么宽阔，顾平林行至深处，耳畔开始响起“叮叮”的敲击声、“呼呼”的鼓风声以及炽铁入水发出的“咝咝”声，偶尔能远远地看到一些神工谷弟子在工作，场景与前世一模一样。这些弟子至多不过外丹修为，个个裸胸赤膊，露出古铜色肌肤，或是围在冶炼炉边拉风箱，或是站在铸造台前挥动重锤……每个人都神情专注，仿佛对身外之事一概不闻。

　　两旁山势陡峭，路边岩石上、头顶峭壁上到处都是剑，皆插入石内，直没入柄，不知是何人所铸，也看不出品质优劣。

　　空中热浪渐重，离天剑的位置近了。层层剑意从前方涌来，顾平林感觉全身都被剑意包围，前行的阻力越来越大，不过前世他尚能凭毅力坚持到最后，今世修为更高，又运转着至高的造化诀功法，这点困难自然不在话下。

　　一路行来，顾平林遇到了许多修者，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气息不均，甚至还有修者被剑意伤到心神，昏倒在路旁。不少修者仍在艰难地迈步，有些修者在打坐歇息，还有的已经掉头回去了。

　　段轻名就跟在身后十丈处，依旧步履轻盈满面春风，唯一不同的是，那张俊脸比之前白了几分。

　　顾平林回头看到，不由冷笑。

　　此人拥有最强悍的先天剑意，纵然没有补天诀，也不至如此艰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装，毕竟这是他最大的本事，他很清楚装到什么程度能骗过自己，前世自己一直认为，倘若将此人装模作样的功法写下来，必能成为媲美《补天诀》的又一部神级秘籍。

　　顾平林站着等了会儿，见他还是慢吞吞的，便开口催促：“你打算磨蹭多久？”

　　“嗳，能为有限，”段轻名笑着回答，气息明显有一丝紊乱，“比不得师弟你天纵奇才。”

　　“也是。”顾平林面不改色地道。前世吃亏多次，没有再上当的道理。这次天剑之争，哪怕顾平林有造化诀，也改变不了段轻名在剑意上的优势，连岳松亭都猜到了结果，可顾平林还是想要尽力争取一下，这种暗中较劲之心，他不相信段轻名没有，那此人的伪装就有意思了。

　　“我们是师兄弟，你要丢下我？”段轻名叹气。

　　“你跟不上了？”

　　如愿看到那双眸子在挑衅之下发出妖魅的光，顾平林哼笑了声，转回身快步前行。果不其然，他这边加快速度，身后的人很快也跟了上来。两人不再说话，顶着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一前一后走向路的尽头。这段路上的修者寥寥无几，偶尔有两个，也是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费了极大的力气。

　　再过一盏茶工夫，前方终于出现一面垂直的红石山壁。

　　百丈山壁，如刀削斧劈般陡峻，离地十丈处有个小平台，一柄长剑静静地横在剑架上。

　　看到那柄剑，顾平林立刻感应到，顾影剑的气息弱了下去，不止如此，在场所有修者的佩剑都自觉地收敛了气息。

　　剑王当前，万剑臣服。

　　漆黑如墨的剑身无任何装饰，看上去很普通，没有阳光映照，整柄剑却散发着奇怪的光芒，森然剑意与雄浑气势扑面，令人不敢逼视。

　　碎玉，这就是碎玉。

　　再次见到这柄绝世剑王，顾平林依然感到惊艳。

　　如此完美的剑，毫无瑕疵，也正因为过分完美，才会有自毁的傲气。

　　顾平林又回头看，只见段轻名正慢步朝这里走来，雪白的衣，漆黑的发，从容的步伐，恍如前世场景，仔细看，似乎又有些不同。他走到顾平林身旁站定，望着天剑，露出一丝赞叹之色，接着就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李墨青。

　　现场共有二十来位修者，内丹大修仅六位，毕竟这不是比修为。这些人全都是顾平林认识的，李墨青就在其中，他能走到这里，足见剑道天赋了得。周异也在，他就没那么好过了，正抱剑盘膝坐在地上调息，鬓边挂着大滴汗粒，处于同样状态的还有十来个人。至于那些内丹修者，其中有两人格外惹眼，让顾平林意外不已。

　　那是两个男人，面容很年轻，长相俊朗，两人像寻常同伴一样并肩而立，却莫名透出一丝亲密，周围的人都离他们远远的，不少人眼神里还带着鄙夷之色。

　　寒英双剑，严寒，冯英。

　　这两人在修界也算大名鼎鼎，因为他们是一对道侣。

　　这种关系让他们在正宗道门内的处境显得很尴尬。两人本是八大门派之一广陵派弟子，因断袖败坏师门名声被逐出门墙，后来广陵派被魔修围攻，门派存亡的危急关头，这两个弃徒竟不计前嫌，千里迢迢赶回广陵派救援，终于击退魔修，保住了师门，冯英却在此战中不幸殒命，严寒竟拒绝广陵派上下挽留，自爆追随而去。此事传开，还曾引得许多人叹息，毕竟两人平生并未作恶。顾平林不算迂腐，但他对这种关系始终也是难以理解，后来听说这段故事，心情未免复杂。

　　前世顾平林勉力支撑才走到这里，哪有闲暇观察别人，所以没留意到这两人。其实广陵派琴剑双修，他们能来并不奇怪，如今看到他们，顾平林心中已是敬意更多了。

　　冷不防碰上段轻名的目光，顾平林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恰在此时，充斥整座山谷的剑意突然无声地退去了。

　　众人身上压力骤减，不约而同抬眼看。

　　一声清鸣，那柄天剑竟自行从架上飞起，在半空盘旋两周，朝众人飞来。

　　天剑要择主了！

　　没有剑意阻碍，许多人涌进来围观，现场鸦雀无声，众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眼看天剑飞到段轻名面前停住，顾平林暗自叹息，自己的剑道天赋差了他太多，天才始终是天才。

　　幸好，今世的它不必叫碎玉了。

　　惜剑一念，顾平林情不自禁弯了下嘴角，不料转眼间，事情生变！

　　段轻名摇晃了下，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嗯？”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顾平林最先反应过来，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

　　内息紊乱，剑意散乱！

　　“不可能！”顾平林骤然变色，失声，“怎会如此？”

　　段轻名若无其事地抽回手，擦擦唇边的血迹：“内息走岔而已。”

　　“内息走岔还敢跟到这里，你是想当废人？”顾平林厉声。没有内息控制，强行催动先天剑意，这根本是不要命了！再严重点，就是剑意失控反噬，他这身筋脉必定要废！

　　段轻名轻描淡写地道：“看来我运气不好，与天剑无缘。”

　　正如他所言，天剑围着他转了几圈，终是恋恋不舍地越过他，飞到顾平林面前。

　　所有视线都集中过来。

　　天剑没停留多久，又离开顾平林飞向李墨青，在他跟前停了片刻，再次飞回顾平林面前，似乎是在迟疑，不知道该选谁。

　　众人紧张，顾平林也神情复杂。面对这种意外，顾平林隐隐感觉事情失控了，身为剑修，说对天剑不向往是假的，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欲抚摸剑身——

　　腰间沉寂的百纳袋突然轻轻震动。

　　是顾影剑。

　　纵使被剑王的气势压制，却仍有不甘之心，不肯被抛弃。

　　顾平林回过神，诧异。

　　它竟有此等灵性？

　　“它不过是寻常凡剑，天剑可是能助你登顶剑道啊，你选哪一个呢，顾平林？”段轻名的声音响起，“既要放弃，当初又何必求？”

　　似曾相识的话。顾平林沉默了。

　　为了天剑，将它从原主人手中讨来，是对它的亏欠，如今又为天剑放弃它，更是侮辱。

　　身旁人目光冷淡而锐利，仿佛洞悉一切，透着满满的嘲讽。

　　顾平林冷笑了声，果断地收回手。

　　天剑如何？凡剑又如何？顾影剑能因段轻名而名震天下，自然也能因顾平林而名扬修界。

　　心念起，天剑似乎就察觉到他的心思，果断地飞离，落入李墨青手中，夺目的锋芒刹那间敛尽，变得平平无奇。

　　能得天剑肯定，李墨青既感慨又欣慰，轻抚剑身，眉间闪过惆怅之色，继而微笑着朝顾平林拱手：“承让。”

　　“恭喜李兄，”顾平林释然，也朝他拱了下手，扶住段轻名，“回去吧。”

　　身后响起一片道贺声。

　　.

　　接下来就没什么重要事了，李墨青直接被神工谷的人请走，众修者羡慕又失望，开始选剑，按照规矩，入谷的人都可以带走一柄剑，每人有一次拔剑机会。谷中处处有剑，有的是剑师精心铸造的，有的是弟子们习练之作，每柄剑都插在岩石里，品质难辨，对众人来说还真是个难题，好在这是神工谷，东西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段轻名内伤不轻，顾平林扶着他顺来路往回走，恰好寒英双剑也出来，走在两人后面，大概是因为这种视觉对比，周围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古怪。

　　两人白袍紫衣，生得又俊美，比起寒英双剑更为显眼。

　　段轻名越发来了兴致，整个人都倚在顾平林身上。

　　清者自清，顾平林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些，然而他也不打算让此人作怪成功，警告：“段轻名！”

　　段轻名回头看看寒英双剑：“男人喜欢男人，确实奇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顾平林沉默半晌，道：“这种事人间不少，不算奇怪。”

　　“哦？”段轻名奇怪，“你对他们似乎很有好感，莫非你也有同样的癖好？”

　　顾平林冷笑：“我有，你还不躲远？”

　　段轻名“欸”了声：“你有，那才更精彩啊。”

　　顾平林止步，冷冷地看他。

　　“玩笑而已，”段轻名笑得撑着他的肩膀，“你真是无趣……”

　　顾平林打断他：“玩笑也不能让我忘记你内息走岔的事，任何试图引开话题的动作都是徒劳，你最好有合理的理由，我不想听到‘是意外’这种拙劣的借口。”

　　“我对你向来坦诚，几时找过借口，”段轻名含笑道，“待我先选一柄剑吧，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顾平林没再说什么。他错失天剑，自然要另选，神工谷的东西总比外面的好。

　　剑修天生对剑有感应能力，段轻名几乎没怎么考虑，他扫视四周，随手握住身后山壁上的一个剑柄：“就这柄吧，希望我的运气不会太差。”

　　灵剑出，光华骤现。

　　入眼瞬间，顾平林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风吹雨淋，剑柄上覆满泥土青苔，可那剑身却莹白如雪，锋锐无比，泛着熟悉的冷光与寒气，明净，又妖异。

　　冥锋，前世顾平林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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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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