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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伏羲系列之《木之殇•局》上 步付卿/莫樱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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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系列之《木之殇•局》上 步付卿/莫樱飞
善有善终,恶有恶报,善恶到头终有报……樱飞,你要谨记积善纳福这四个字。
那一年,那一刻,他历经非人训练终於从三百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樱系嫡传弟子,师父饱含风霜的脸第一次有了动容,容洞的嗓音破碎地说。
师父第一次握了他的手,纤细的手腕握著百斤重的剑,苍白细瘦的手掌却青筋交错。
那时他还太小,听不懂师父的意思,他只知道他从这三百人中脱颖而出,真真正正成了师父的弟子,以後,他便不是孤儿了,他有了师父,有了亲人,也有了家!
他开始跟著师父出任务,血浴山河的悲壮,尸横遍野,他的剑花划出的弧度很美,如天外流星绚丽多情……凄厉的惨嚎在半空刹然而止。
他吐了三天三夜,烧得一蹋糊涂,几乎以为自己熬不过来了,他那麽努力的才活下来,却是这麽的短暂,这麽血腥。
後来,师父把他送来了这片樱林,那个面如僵尸的男人冷冷地看他,直到师父的背影只剩下一抹黑点,淡道:“想回去吗?”
他茫然地看著师父消失的方向,想回去吗?
要回去吗?
那样的血腹,那样的凄厉……
“你也回不去了。除非,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樱门不能输给枫门和柳门,他需要的是更坚强的传人。”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成为真正的杀手?
难道他还不够合格麽?
师父不要他了麽?
更坚强的传人?
他不够坚强麽?
他想不明白,他偷偷跟回樱门,师父已经开始了别一轮的选拔,选出另一个更优秀的传人。
他不要!
他努力了那麽久,怎麽能就这样轻异的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
他好不容易有了师父,有了活下的机会!怎麽能让给别人呢?
他杀光了所有候选人,一条血河在樱门蜿蜓,师父面无表地看著他,久久,血干涸了才尖锐地笑:“樱飞,你回来了。”
回来了,樱门是属於他的,他也是属於樱门的,怎麽能分开呢!
谁也休想夺走属於他的!
直到他成为樱系门主那一刻,师父却再次说出了那样的话。
积善纳福?
什麽叫积善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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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香园三兰,墨兰,紫兰,嫣兰,称为天水城三绝色。
沁香园也因此在天水城花街独占鼇头。
华灯将上时,花街已是喧哗如沸,人头涌动,倚楼脆笑的烟花女子,一掷千金的恩客,纷扰纠缠,灯火萌动。
笑语晏晏中,一声砰响,两三个壮丁架著一人从内掷了出来,那人落地摔得七荤八素挣扎半响爬起来,一脸失魂落魄仍要往里冲撞:“让我见紫兰,让我见紫兰!让我见紫兰……”
壮丁挡在门侧嘲笑:“步公子,你好歹也是天水出名的才子,何必呢?紫兰姑娘不愿你给她赎身,你又何必强求?”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怎麽会不愿意我帮她赎身?怎麽会?怎麽可能?我要见紫兰,我要亲耳听她说。”
步付卿痴狂地叫,那样冰清玉洁的人,他愿带她逃离火坑,她怎麽会不愿意?
她该是幽谷中的兰,高雅清洁,这样的地方,沾污了她的芬芳,他要带她离开这污秽之地,她有什麽理由拒绝?
“让我见她,我要听紫兰的话,我要听她怎样回答……”
“哟,步公子,你可别这样,姑娘放话了,她不愿意离开沁香园,你还是回吧。”
老鸨笑意盈盈地走来要扶他,步付卿嫌恶地避开,执拗地要求:“我要见紫兰,我要亲口听她说,妈妈,多少银子我都肯出。”
“我知道步公子爽快,可是姑娘不愿意,我还能强求麽?步公子也何必呢,紫兰纵是再高洁,那也是花街的兰花,终究出於污泥,步公子还能让他进了步府?纵使你肯,步老爷也绝是不肯?我们姑娘跟了你也是受罪,何必呢。”
“不会的,不会的!我可以保证,我一定能让我爹同意,我一定会明媒正娶让她进步家。”步付卿指天发誓,信誓旦旦地说,满目痴狂。
可惜老鸨不是长情的人,也不懂他的痴狂,花街柳巷,这样的痴迷只如水中花镜中月,虚幻不实,轻轻一触就会破裂,经不起风雨也经不起岁月。
步付卿被赶出花街,抱著酒壶,似笑还哭,凄凄高歌,
纵然满腔痴狂,却无人能懂,纵是一怀真情,枉付东流水……
人说世间男儿溥情,可女子狠心时,也未见几分温柔,
枉他满腔痴狂,枉他一怀真情……
“紫兰,紫兰,幽幽紫兰,空谷馨香。
独恋紫兰……”
踏上雁归桥,一池清泉映空中明月,一刹那间,仿佛开满了一池紫兰,幽香扑鼻。
他欲伸手攀折,美色却支离破碎。
冰冷剌骨的寒气无尽地浸袭上来。
一只手提起他的後领,另一只手抱上他的腰,只觉身体飘浮,如腾云驾雾般,飞升仙境。
缠绵著无尽的紫兰,芬芳的香气扑天盖地地袭来。
不同於兰,却同样幽香。
他睁开双眼,寻求它的美丽。
入目的却是灰青的布衣,单溥的胸膛,纤细的手臂,如古井之水般平静无波的脸。
苍白细致,粗糙的青丝一比不苟地扎著。
步付卿有一分的怔愣。
一个淡定如水的少年,美丽而纤细,平静而无波。
“你为什麽要救我?”
他沙哑地问,呛了水的嗓子嘶痛,他脱口问。
他未是真心寻死,只是失足!
他只是失足!可是这样一个淡如水的少年又为何会救他?
这样平静无波的眼神的人,便是风云变色也仿佛不会起一丝波澜的人。
居然救了他?
少年淡然的看著他,没有言语,静静地转身走开。
步付卿执著地追问:“你为什麽会救我?”
少年仿若未闻,悄无声息地的步伐在这样寂静的空间,这样的夜里显得虚无。
步付卿,瞪著他的背影,突兀地哈哈大笑。
在夜空中打了个冷颤,回头跳下雁归桥,冰冷的水浸入鼻腔,压迫著心肺,窒息感紧紧抓著他……
一只手及时抓住他的衣领再次带离了地狱。
少年挟著他直直飞出三四里才放开他。
一片樱林幽然而现,香气四溢。
步付卿耷拉的湿衣贴在身上,在夜风中打著冷颤。
少年贮立在三步外看著他,仍然是毫无波澜的面孔。
步付卿痴迷地看著这张脸,与紫兰不同的淡然,一个如冰,一个如水。
紫兰是冰,令他寒彻骨髓。
而这少年是水,凉亦温和。
跟著少年走进木屋内,简陋的内室一目了然,一桌一椅一床,一个木柜,一只茶杯,几只青花瓷碗,几个小木碟,几双竹筷,再无他物!
步付卿登堂入室地霸占了唯一的椅子,唯一的茶杯,里面却是冰冷的清水。
沮丧地咽下,步付卿的目光随著少年的身姿打转。
少年在木柜里翻找出一件素白的长衫,无声地递过来。
步付卿盯著少年的手,修长如玉的手指,但指节突出,生生破坏了美感。
没有接过衣衫,固执地问:“为什麽救我?”
“为什麽救我?”
少年看著他,面无表情地看著,没有波澜的眼眸静静地看著他,是同样的不妥协。
步付卿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执著於这个问题,他该千恩万谢这个两度救他小命的少年才对,可是对上那样一双了无波澜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执拗地想知道他为什麽要救他!
正如当初,在广安寺惊鸿一瞥紫兰时,那样一双冰清玉洁的眸子,为何是那烟花之地的卖笑女子,他想地救渎那双眸子,却反而陷入其中。
紫兰紫兰,幽幽紫兰……
却冰冷无情。
少年保持著水平的手臂静静等著他接过衣衫,无声地看著他,静如古井之水,无波无惊亦无情!
步付卿生出一股怒气,猛地伸手去扣住那只手腕,少年只轻轻一转,便脱离了他的梏桎,衣衫落入步付卿手中。
少年转身往门外走,纤细的背影,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那麽的孤傲无情。
步付卿大吼一声,扑上去张手想抱住那无情的背影,眼前轻风抚过,抱了个空,撞在合上的门板上,鼻青眼肿。
捂著鼻子,痛得泪花直冒,步付卿恨恨地拉开门板,少年樱树下单溥孤寂的样子刻入心底。
风清月寒影单盈,夜莺啼归樱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