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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夜离魂 ...
冬至刚过,节日的气氛就笼罩了整个斯诺伊(Snowy)小镇。这个地处北方边境、人口却不少的小镇早已身披皑皑白雪。环绕小镇的希尔(Hil)河表面已经结了一层不薄的冰。冰层下的河水常年流淌,是小镇唯一的生活水源。以前镇上还没多少人居住的时候,河上只有一座年代久远的木桥,是小镇与外界唯一的通路。后来因为人口渐长,交通压力增大,人们又在河下游建了一座坚固宽阔的钢筋水泥桥。新桥建成后,往来镇上的人们都选择走结实平整的新桥,而上游那座木桥,走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年夏天,希尔河发洪水,冲断了那座老朽的木桥。从此再也没人去过那里了。
如今的斯诺伊小镇已经是个人口众多,快乐热闹的小镇了。距离新年还有好些天,家家户户已经挂上了彩灯,装扮好了自己的小屋。而今镇上比往年更是热闹非凡。除了当地人传统的娱乐项目,今年还有一项从天而降的新年盛宴——一支全国巡演的百老汇剧团正好在年前这几天抵达了这个边境小镇,并计划于除夕夜在镇上唯一一家剧院——“魅力猫”剧院(The Glamour Cat Theatre)为居民献上著名的音乐剧目——《猫》(Cats)。
这个特大喜讯很快就传遍了全镇。因为小镇地势偏远,像这样的娱乐盛会几年也遇不上一次。今年却是鸿运当头,在迎新之际,百老汇的剧团也来此助兴了。喜爱热闹的镇民没有不高兴的。人们奔走相告,消息甚至传到了相邻的几个镇子。那些同样喜欢热闹的人为了看剧,不惜举家前来斯诺伊小镇。镇上的旅馆都被外来的看客挤爆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令人迫不及待,很快就到了除夕。黄昏时刻,熙熙攘攘的街道开始安静下来。有些人在家与亲朋好友守岁,更多的人则是守在剧院门口等待入场。欧文吩咐一名在剧院帮工的小伙子差一刻钟七点准时检票。他自己则坐在剧院门口的售票厅里清点票款。这支来自纽约的一流剧团的名声果然不同凡响,不到半天功夫,所有席位的票被一抢而空。可以预见今夜的演出将会是多么盛大欢腾。魅力猫剧院的霓虹灯招牌闪烁不停,把门口《猫》剧的招贴海报照的活灵活现。门前空地上的白雪也在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下不断变幻着新年的色彩。
魅力猫剧院的老板是镇上的有钱人,年轻时曾去纽约进修过舞台导演专业,据说还亲自在百老汇某剧院指导过演出。因为酷爱戏剧,回乡后就在镇上自掏腰包修建了这座魅力猫剧院。从内部布置到外部装修全都是照着百老汇剧院风格来的。这座剧院因此成了镇上最醒目的建筑。欧文从小跟着老板当学徒,会玩几样乐器。然而他身材肥胖,技艺平庸,也没别的特长。剧院建成后,他也只能当个售票员混混日子。但欧文天生责任心强,剧院上上下下的日常琐事没有他不操心的。这不,前两天在剧院任职的年轻人们以过年为借口接二连三地提前请假玩去了。他二话没说就把他们的工作接管了过来,甚至为了保证剧团正常演出,他自愿在除夕夜当班。
欧文把全部纸钞清点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放进了保险箱,然后他把抽屉拉出来,放在桌上,继续清点堆积在抽屉的硬币。数着数着,他忽然冲着门外喊到。
“吉姆!吉姆!给我过来!”
剧院门口的雪地上有一群小朋友正在玩耍。其中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听到这一声喊,忙颠颠地向售票厅跑去。男孩滚了一身雪,小脸冻的通红。他三步两步窜上台阶一把推开售票厅的门问道:“爸爸,什么事?”
欧文把一枚硬币举到儿子面前:“这是你干的?”
那枚一元钱的硬币中间被打了个洞。男孩瞅了它一眼,心虚地答道:“是的。”
欧文抬手作了一个要抽那男孩的动作,男孩吓得一缩脖子。
“我只是想,想试试看硬币和铁钉哪个更硬。”
“你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指头和铁钉比试比试?!”欧文气呼呼地朝他嚷嚷。“要是被老板看见了,我的年终奖准得泡汤。”
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摸出三枚硬币,把其中一枚扔进抽屉。而那枚有孔的硬币被他夹在另外两枚硬币之间,捏在一起递给儿子。
“今晚我们没法回家吃你妈妈做的饭了。去,到下一条街街角的面包店买三个培根面包,两个归我一个归你。记住,要像这样拿着三枚硬币,一起塞进投币箱里。”
男孩疑惑地看着他,迟迟不肯伸手。
“怕什么怕?!难道人有了残缺就不是人了么?钱币有了残缺一样是钱,一样能花。”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硬币转身朝街口跑去。
欧文转身看看手表,发现已经六点四十二分了,他忙招呼年轻的帮工打开剧院大门。两人七手八脚地挨着检查堆积在入口处观众的入场券。直到大部分观众都已入场,检票工作清闲下来之后,欧文才交待那个帮工守好门口,自己返回了售票厅。他儿子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见欧文回来,他把尚未拆封的纸袋递给他。
“怎么才两个?!”欧文扒开纸袋看了一眼,叫到。“你不是投了三个硬币进去么?店员应该给你三个面包才对。你自己先吃了?”
“我没吃,爸爸。我捏着硬币往箱子里投,店员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掰开我的手指把那个有孔的硬币抽出来扔到了雪地上,然后他只肯给我两个面包。”男孩小心答道。
“真是笨透了,我小时候做这种事从不失手!”欧文气恼地掏出一个已经凉透了的面包大嚼起来,口齿不清地问他儿子:“那枚硬币呢?别告诉我你把它扔了。”
他大手一摊,伸向儿子。男孩低垂着眼睛,像蚊子一样哼哼地答道:“没有扔,我把它……给一个乞丐了……”
“什么?!”欧文叫了起来。
“爸爸说过,钱币有了残缺一样是钱,一样能花。可我花不出去。我想也许那个乞丐能花出去吧。那个乞丐很可怜,大冷天坐在雪地里,面前的罐子里一个子儿也没有。”
“真是见了鬼了!”欧文啐了一口,继续嚼着他的冷面包,一边又开始清点抽屉里的硬币。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儿子还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他又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枚硬币扔给他儿子。
“去给你自己买个面包。记得快去快回。”
男孩点点头,飞快地奔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拿着热腾腾的面包回到了售票厅。欧文督促儿子快点吃,吃完好帮他把这些硬币一摞摞码好存入保险箱。那时已经快七点半了,该入场的观众全都入了场,剧院门口冷清了下来,只剩闪闪烁烁的霓虹灯,还有售票厅里忙碌的父子二人。等欧文父子把零碎的钱币清点完毕,分组码好存入保险箱后,这才有功夫给自己倒杯水喝。欧文坐在椅子上,把当天入账的情况逐条又审视了一遍后,才安心地合上账本。随后他一抬头,就见窗外剧院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位身着裘皮大衣的女士。她正盯着门口放置的海报展板出神。
欧文见来者衣着不凡,不敢怠慢,收好账本后匆匆走出售票厅迎了上去。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么?夫人。”
那位女士转过头来,欧文借着明明灭灭的霓虹灯光看到了她的脸。那是怎样一张可怕的脸啊,浓厚的妆容下,她的皮肤松弛干枯,仿佛一阵风都能吹翻过来。呆滞的眼神黯淡无光,鼻子以下用厚厚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欧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惊出一身冷汗。但他表面上依然挤着笑容:“您是远道而来的吧?”
那女士未作声,用手比划着指了指海报招牌,又指了指售票厅。举手投足间,骨子里流露出一股天然的优雅。欧文见状立刻明白了,他带着歉意对她说:“哦,十分抱歉,夫人。这场剧的票已经卖完了。真不凑巧,我们也没料到会这么火爆……”
女人盯着他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一颤,让欧文不由想起了希尔河上冰层崩裂的感觉。他搓着双手呵着气,又向女人解释了一番。票已售完,剧场已经没有空余的座位了。面对这位女士无声的哀求,他爱莫能助。
谁知就在他尴尬地想着怎么把这位女士劝回去时,女人缓缓抬起了左手,取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递到他面前。欧文一下子有些慌神,手足无措地呆站着。他可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这位女士不惜用昂贵的钻戒贿赂他。欧文不自在地四下望了望,扭身低头走回了售票厅,打算放下售票窗挡板把这位顽固的女士晾在外面。他想不出此刻比这更恰当的做法了。
谁知那女人也不依不饶地跟着他走到了售票厅,在欧文开门前,她先他一步挡在了他前面。欧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儿子在屋里透过窗户疑惑地望着父亲和一个陌生女人僵持在门口。欧文被他儿子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忙不迭地说:“夫人,请别这样,我只是个卖票的。求您别再为难我了。”随后他转身又走了出去,一边唤着他儿子的名字。男孩听见喊声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啪”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父子二人匆匆往剧院后方走去。
“爸爸,那个女人是谁?”在储藏室,父子俩把暂时用不上的道具收拾到空木箱里。小吉姆禁不住好奇心问道。
“不知道!”欧文不耐烦地说。“也许是附近山里跑来镇上的雪妖吧。别看她衣着光鲜,都是骗人的把戏。那些珠宝到了我们手上肯定化成一滩水了……”
男孩不敢再问了。他小时候,每当晚上不肯睡觉时,大人们总会给他讲附近山里雪妖把人冻成冰雕敲碎吃掉的故事。他至今都对头发和脸色苍白的女人感到害怕。欧文也不再说话。父子二人沉默地整理完道具,就听见镇上的钟已经敲响了八点的钟声。
音乐剧正式开始了!欧文心想。之前的一小时是剧团为庆祝除夕夜献上的几段即兴喜剧表演。欧文对这种即兴表演见得多了,并不在意。但正剧开始的钟声敲响后,他心里按耐不住地躁动起来。在他还是个少年学徒时,老板曾带他去百老汇欣赏过一次《猫》剧的表演。那是他有生以来看过的最震撼的演出。而此后的许多年,无论他看过多少其他地方剧团的表演,他心里念念不忘的始终是那一支剧团的无限风光。而今,这支剧团带着新老演员巡演到了他的家乡。这个天大的喜讯让他的内心怎能平静得下来?
但一个月前他向老板承诺过,他将在过年期间负责值班。当他听见剧院里不断传出的音乐与欢呼时,他只能强压着心绪,拉着儿子环行在剧院外围,一边巡视安全通道出口处有无异常。虽说如此,欧文的心早就不在工作上了。他听着记忆里欢快热闹的曲目,眼前飞舞的雪花似乎也变成了一只只活蹦乱跳的斑纹猫。他们齐声合唱杰里科猫之歌,在月夜上演属于他们自己的传奇……
欧文正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冷不丁被他儿子扯住了衣角。他停下脚步,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人正贴在剧院大门上,将脸凑近门缝向里面张望着。那人身上堆满了白雪,一眼看去真像个雪妖。欧文快步走了过去,那人听见脚步声忽然转过头来。一张被围巾遮了大半,惨白骇人的脸正对上欧文。小吉姆当即吓得躲在他父亲的身后。欧文见儿子受惊,也不由得不客气起来。
“夫人,请回吧。像您这样体面的人,难不成还要从门缝里看戏么?”
然而那位女士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她那双原本黑暗呆滞的眼中充满了矜持与固执,这反倒让欧文为自己粗鲁的言行感到羞愧。
“听啊,爸爸。”;男孩忽然又从他父亲身后探出头,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这是以前你经常唱给我听的‘杰里科猫之歌’!”
欧文的心神一下子被那支欢乐离奇又十分动人的曲子吸引了。他眼前现出了宏伟的舞台布景,一只只斑纹猫唱着歌陆续登台,恣意地展示着他们不凡的生活。他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几乎都要和那群猫一样手舞足蹈了。然而他很快发现,对面的女士双手紧握着围巾,身体微微地颤抖。那歌声仿佛有巨大的魔力,让她的整个灵魂都在共鸣。她的样子让欧文心惊,他觉得那位女士的灵魂随时都有可能破体而出。
想必她一定是极爱这个剧目,才会固执地守在这里,才会激动得不能自已,欧文心想。他自己何尝不能体会这种心情?难道仅因为迟来一步,就把这位充满渴望的女士拒之门外?这样真的合适么?如果有可能,他自己也想溜进去呢。观看自己喜爱的戏剧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这个人人都有的基本权利竟要被一张小小的门票阻拦么?
欧文心里胡思乱想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那女士手上瞟。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她一定还把它握在手中。也许那枚戒指在自己手中不会化成冰水吧?但伴随着一声锣响,他很快又收敛了心神。那枚戒指如果是真货,用它把整个剧院包场都绰绰有余。如此贵重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我看这样好了,夫人。”欧文干咳了几下,引得那女人出神地望着他。“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有个办法能让您进去看剧。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四下又张望了一遍。“那里的环境对您来说可能非常糟糕……”
那位女士听到这句话后,眼中忽然溢出了神采。欧文明白,她接受了这个提议。于是他毫不耽搁,把她带到了剧院旁侧一个非常隐蔽的小门前。这扇小门与墙壁颜色十分相似,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察觉。欧文从裤袋中摸出一大串钥匙,挨个翻着,最后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他对准门上的锁孔插进去一转,门吱嘎一声就被打开了。欧文先走了进去。门里面黑洞洞的,没有照明灯光。他又从身上摸出个手电筒打亮了,四下照了照。
“吉姆,过来帮个忙!”男孩听见父亲的声音连忙跑了进去。欧文递给他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把这个梯子擦一擦。”
男孩也不怕脏,接过抹布麻利地顺着木梯子一层层擦了上去。欧文在下面为他照着亮,一边嘱咐让他小心别踩空。很快,男孩就擦到了第三层梯子。欧文转身请那位女士进来,然后为她照着亮,协助她登上了陈旧的木梯,随后他自己也跟着登了上去。女人的裘皮大衣在灰扑扑的木梯与墙角处磨来蹭去,然而她奋力地向上爬,丝毫不理会这些。反倒是跟在后面的欧文暗暗地心疼那些昂贵的服装。
有钱人真是奢侈任性。欧文心想,等什么时候自己有钱了,一定要让售票厅那张硬邦邦的木头椅子见鬼去。他要坐在舒适的貂皮软椅上卖票。
很快,他们就爬到了暗室的顶层。小吉姆已经在那里的平台上利索地擦干净了一只大木箱。欧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许。然后他转身对那位女士说:“很抱歉,您只能委屈一下坐在这里。当年修建剧院时留下这个空间临时放置工具,这里接近剧院顶层,位置非常偏,只能俯视下面的舞台,但我保证,这里独特的视野能带给您不同以往的感觉。”
欧文边说边试着放倒木箱前面一面一人高的翻板门,随后整个剧院大厅就在门后展现出来了。宏大的布景,响彻剧院的音乐声一齐涌入了这个剧院顶层小小的工具间。欧文见那位女士激动得双手再次颤抖起来,忙找了件旧工作服垫在木箱上,扶着她在木箱上坐下。那位女士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下方遥远的舞台表演中,再也无暇顾及其它了。
“若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我们。我们就在下面的楼梯上。”欧文安排妥当,便拉了儿子顺着木梯下到转角处。那里的木墙上有一些通风窗口,欧文打开了两个,蹲在那里和儿子一人一个看着剧场里面。
“爸爸?”男孩扯了扯父亲的衣角,仰头看了看上面的梯子口。“老板发现的话,他是不是该炒你鱿鱼了?”
“别胡说!”欧文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小白猫维多利亚曼妙的舞姿,一边心不在焉地答道。“我看见了,那个老戏骨现在正坐在贵宾席上乐开怀呢。一旦他起身,我就立刻撤退。我保证在半分钟内就能回到售票厅。”
“那……雪妖夫人呢?”男孩担心地追问。
欧文诧异地扭过头来看着自己儿子。“不是还有你么?你是干什么的?我现在全权受命你盯好那个女的。隔十来分钟上去看看,别让她搞出出任何乱子。明白了吗?”
男孩见父亲让自己监视那位可怕的夫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她会不会把我冻成冰块敲碎吃了?”
“你的两条腿是干什么的?”欧文埋怨地白了儿子一眼。“情况不妙,撒腿就跑。”
随后他不再理会儿子,独自沉浸在歌舞剧中。不一会儿,头上的木板响起咚咚的声音,接着小吉姆从梯子上爬下。欧文没好气地叫他动作轻点。男孩委屈地说那不是他弄出来的动静。他刚才上去监视那位夫人时,看见她竟在那里模仿着小白猫的舞姿,在那里束手束脚地跳呢。
“什么?!”欧文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快让她别乱来,要是动静大了被下面人发现,老板非得要我们好看!”
“没关系,那位夫人看见我看着她之后,就立刻坐了回去。现在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欧文仔细听了一阵,顶板上果然静悄悄的。他这才安心地把眼睛转回了通风口。他儿子却不依不饶地问他:“爸爸,这个剧真的那么好看么?为什么你和雪妖夫人,还有那么多人都喜欢得不得了?”
欧文轻蔑地轻哼了一声,“玩你的玩具去吧。你还太小,欣赏不了这门艺术。”
“可是这里没有玩具,还那么黑……爸爸,我看你一直盯着那个演白猫的演员看,你喜欢她是么?”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了欧文一下,他胡乱地嚷嚷着:“乱说什么?!你爸爸我怎么可能看上那种笨手笨脚的演员?你看她把维多利亚的独舞跳成什么样子了?唉……现在的年轻演员学艺不精,简直败坏剧团的名声。”
“那为什么这么多观众还在喝彩?”男孩疑惑地问。
“那是因为他们没欣赏过这支剧团最鼎盛时期的演出。”欧文愤愤地说。“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可你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欧文转过头来对上儿子不解的眼神:“你是不会理解的,小子。我这是在缅怀过去呢。缅怀过去第一次看到的那场震撼的演出。”
显然,那时候的老演员们大多已经不在这个舞台上了。而青黄不接的新演员们总是不能合欧文的心。欧文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老了,接受不了新鲜事物。不然还能怎样呢?剧院里热情的观众们可是对这支剧团的表演表现出了充分的肯定。年轻的演员演技生涩,却非常会讨观众欢心。但这已经不是当年欧文心中至高无上的剧团了,而是另一个迎合新时代的新生剧团。然而,他之所以还愿意蹲在这灰尘遍布的黑暗角落里守候,只因那深藏在心中的唯一原因。
“看啊,她终于出场了!”几番音乐过后,舞台由喧嚣转为安静,月光下,一只年迈的老猫步履蹒跚地走上了舞台。欧文见到那扮相颓废破败的老猫,整个人都被吸引住了。他情不自禁向前探出头去想要看得更仔细,却不想脑袋砰的一声撞到了木板上,疼得他直抽冷气。
男孩见父亲如此激动,也好奇地探出脑袋向舞台看。他个头小,脑袋竟钻过了通风口伸了出去。可是他没看见美丽的小猫姑娘们和风光的小猫小伙子,舞台上只有一只落魄的老猫在自怨自艾。他还没想通父亲为什么会对这只扮相丑陋的老猫如此着迷,就被他父亲拽了回来。然后耳边响起了低低的声音:“快上去盯着那个女人。千万别让她跟着唱起来。当然我自己也会忍不住想开口唱的,我得管好自己。快去!快去!”
欧文一只手堵住自己的嘴巴,一只手使劲招呼着让他儿子上去盯住那位女士。吉姆不明就里地又爬了上去。这时候,剧院里响起了老猫凄凉的独唱,那声音哀怨凄婉,旋律美得让人忘却呼吸。连小吉姆也被吸引了,他从未想过这落魄的老猫唱出的曲子如此动人。当他从楼梯口探出头去,他看见那位夫人用围巾紧紧地堵着自己的嘴,眼中闪着颤抖的泪光。小吉姆这才想起来,自打他和父亲第一眼见到这位夫人,她就从未开口说过话。
难道雪妖夫人是个哑巴?男孩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毕竟大人们谁也没说过雪妖会不会说人话。
小吉姆顺着梯子爬下来,见他父亲正在那里摇头晃脑地随着歌者的旋律小声哼唱着。他默默地坐在一旁。一曲终了,欧文才如梦初醒般叹了一句:“真是时过境迁啊……莉莲也老了……”
“莉莲是谁?那只老猫么?”男孩好奇地问。
“是扮演贝拉老猫的演员。”欧文百感交集地对他儿子说。“她是这个剧团现阶段最年长的演员了。想当初,她刚出道的那场演出……就是三十年前空前绝后的那场,她还是个孩子呢。但她的舞蹈天赋让她把维多利亚小猫演绎的惊艳全场……”
“但她现在老了,只能去演那只又老又丑的猫。不过她唱的歌可真好听。”;男孩心直口快地说到。
“不!不对,不对!”欧文像个孩子一样跳起来反驳他儿子的话。“贝拉老猫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演的,就算是当年以舞姿征服全场的莉莲,就算她最红的时候从小白猫转换到贝拉老猫,她也差了一截火候!她演绎的贝拉老猫,总是缺了点味道。”
男孩被他父亲的话弄糊涂了,他想不通为何父亲会如此喜欢一只落魄老猫。如果说这只老猫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话,那也只剩下她的那支独唱曲了。吉姆觉得那支曲子非常出色,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歌。
“别用那种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欧文不满他儿子对他爱好的疑惑。“话说回来,这也的确不是你这个年龄能懂的事情。那时的我也不懂,或者说,即使现在的莉莲也没有完全懂得。那种人生如戏般的辉煌与无奈……”
欧文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自言自语说道:“但我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淋漓尽致地演绎出了这个永恒的人生母题。我蹲在这个黑暗的角落,憧憬着能在这个舞台上再一次看到她的表演。但一切只是一场幻梦罢了……”
他脸上露出了孩子般憧憬的神色,那神色让吉姆想起自己站在橱窗外面看着商店里的变形金刚和超人玩具的感觉。他似乎有点理解父亲的心情了。
“那个人是谁?”男孩想知道究竟是谁是父亲心中那个贝拉老猫。
“克莱尔芳汀。”欧文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当年她可是剧团最红的女主角,红遍全国。她那么年轻,才华横溢,一副堪比云雀的好嗓子是剧团的金字招牌。贝拉老猫是她的专属角色。啊,她是多么闪耀。剧团为了她,别出心裁地对原剧进行了扩充,特地为贝拉老猫加了一段回忆年轻时风光无限的剧情。克莱尔一人分饰魅力猫年轻与年老两个角色。她的美貌和歌喉永远是全场的焦点……多么神奇啊,她那时只是个年轻姑娘,可是她却能演绎出饱经沧桑的人才有的深厚情感。也许这就是天才吧。同一个角色任谁来演都不如她诠释的到位,包括当下的莉莲。”
“那个克莱尔,是爸爸当年的梦中情人吧?”男孩嘻笑着问他。
“老天,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的?!”欧文佯装生气地哼哼。“当然啦,那时候全国的小伙子们都梦想着克莱尔能成为自己的妻子。年轻人嘛,有点梦想总是好事。不然他们那一腔热忱该用在何处呢?多少人曾经为此努力奋斗过。有的人成功了,赚了大钱,有的人获得了社会地位,当然更多的人没那么幸运,他们至今还在想办法养家糊口。”
“而你就是那‘更多人’中的一个,你们都失败了。所以你才娶了我妈妈?”
“没错,现在想想还是有点遗憾那。不过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你妈妈知道,听见了没?”
男孩使劲点头,追问到:“那最后是谁娶了梦中情人克莱尔?”
欧文忽然沉默了,他脸上孩子气般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后退散的一干二净。面对儿子的问题,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他该怎么对儿子说起这些事呢?这显然不是一个适合讲给孩子的故事。一个年轻人从满怀希望到梦想破灭的心路历程,对于一个尚未经历人生的孩子来说是否太过残酷?
是的,少年时代的他被克莱尔迷住了。她成了他心中的女神,高高在上,光华万丈。而他只是个卑微的小镇男孩。他单纯地憧憬着她,想要与她稍微接近一点。所以他主动去给老板当学徒,学习艺术知识。他知道自己才能平庸,但他坚持学习了几样管乐器。他从不觉得学徒辛苦的生活和枯燥的练习让他难过。他醉心于乐器,每每练习的时候都幻想着自己成为了管弦乐团的一员,坐在舞台大幕后面演奏着迷人的旋律,而他的女神则在台前放声高歌……那时的他多单纯啊,他只是幻想着自己能和克莱尔同台演出,就已经欣喜若狂。
忽然,欧文觉得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个破信箱,回忆的报纸粗暴地从狭小的缝隙一张张塞了进来。他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见报纸上写的各条刺目的消息。那些标题如子弹一样从他脑中呼啸而过,什么“当红女星与富豪子弟共结连理”、“昔日红星今遇婚变”、“狡猾而手腕高超的女艺人”、“……与□□有染”、“……诱骗青少年进行违禁交易”……欧文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报纸上任何一小点关于克莱尔的负面消息都能惹得年轻气盛的他暴跳如雷。他坚信这些报道肯定都是恶意骗人的,因为他们嫉妒克莱尔的美貌与才华。他在自己的心中始终维护着那个女神般的存在。他坚定地认为他的偶像绝不会做出报纸披露的种种龌龊事。那些年只要遇见街头巷尾谈论这些事的人,他都会忍不住上前和他们大打出手。
直到有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则警方捣毁一个贩毒窝点的消息。在头版的大照片中,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偶像位列其中。她颓废地低着头,再也没有往日舞台上那种傲人的光彩。欧文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击中了。他难以置信地读着报纸上的文字,他听到了心中梦想碎裂的声音。他的女神克莱尔因为向青少年兜售毒品被判入狱,终身监禁。她的人生走到了尽头,而欧文心中的圣殿也彻底坍塌。
他记不清那几天是怎么度过的。他撕毁了自己房间里所有的克莱尔海报招贴,扔掉了一切印有克莱尔肖像的杂志图书。他几乎清理掉了私人空间一切有关克莱尔的物品。然而最后,他留下了一张音乐剧《猫》的唱片。那是他用当学徒挣得第一份工资托人去城里买的。他舍不得扔。然而他也不想再听了。从那以后他收拾起了乐器,跟着老板东奔西走,为了生活而奔波。晃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昔日心中的愤懑,也早已随着时间沉淀成了深厚的回忆。他开始缅怀曾经懵懂的青春。每当自己一人时,他就会拿出那张珍藏的唱片放到唱机中。随着克莱尔天籁般的歌声流淌而出,他有时竟会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落泪,是为偶像令人遗憾的一生么?还是为他自己那逝去的青春年华?他开始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现在竟没有一张克莱尔的照片保存下来。
“爸爸,爸爸。”男孩的声音把欧文从回忆中唤醒。他揉了揉眼角,就听见儿子继续追问的声音:“是谁最后娶到了克莱尔?”
“没有人,没有人孩子。”欧文恢复了心绪,缓缓说到:“在这场人生的舞台剧中,没有人是赢家。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都是失败者。至少我还有你和你妈妈不是?”
“那克莱尔呢?她去了哪里?不再演戏了么?”
欧文叹了口气。“飞在空中的天鹅,人人称羡。而一旦天鹅落入泥沼,又有多少人愿意冒险施以援手呢?人们只会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天鹅不断挣扎,最后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男孩对他父亲的答非所问感到费解。在他简单的认知中,克莱尔和贝拉老猫几乎可以划等号。他刚想继续问问他父亲关于贝拉老猫的故事,中场休息时间到了。欧文二话没说啪的一声关上通风口的木板,顺着楼梯一路溜了下去,边溜边对他儿子嘱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看好她,别让她乱走动被人发现。”
男孩这才意识到楼上的夫人似乎一直没有动静。他爬上的楼梯,想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但是当他从楼梯口探出头去时,他惊讶地发现那位夫人依然裹着厚厚的裘皮大衣坐在那里,用围巾掩着口鼻。男孩心中觉得奇怪。他以前可是听说过雪妖最讨厌温暖的环境,因为他们一旦处身于温暖的环境,就会融化成冰水。而现在舞台剧已经演了一个半小时,剧场里早已经是闷热难当,连他蹲在楼梯间都感到全身冒汗。难道那位夫人不怕自己融化掉么?
虽然这位夫人没有对他表现过任何不友好,但她吓人的面相让男孩不敢单独与她呆在一起。他果断地跑下楼去,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回售票厅。他父亲正在那里隔着窗户和老板聊天。他在外面磨蹭着等到老板离开才钻进售票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但很快就被他父亲又打发出来。临走时,他接了杯水,打算送去给那位夫人喝。
但是当他小心翼翼端着水杯走上楼梯,放到那位夫人身边的箱子上后,他发现杯里的水已经没了热气。他窘迫地爬下了楼梯。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雪妖夫人应该不会介意冷掉的水吧?
下半场开始了五分钟后,欧文带着一身风雪回到了工具间的楼梯上。很快他就沉浸在了猫族们荒诞离奇的故事中。然而小吉姆却对那些吵杂喧嚣的表演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知道贝拉老猫的故事。
“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样一只又老又丑的猫?因为那是克莱尔演过的么?”
“怎么说呢,小子。演员是演员,角色是角色。然而只有当演员与角色合二为一的时候,才算完美。虽然很多时候,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给我讲讲贝拉老猫的故事吧!”男孩催促道。
“好吧,好吧。你这缠人的小鬼。看见了么,舞台上那只垂垂老矣的猫,是猫族的长老,主持每年一次的杰里科猫盛会,最后由他决定哪只猫能够升上九重天得重生。所以下面这些过着各种各样生活的猫子猫孙们,一个个上台展示自己的生活,企图打动猫长老……而贝拉老猫在外闯荡多年,年迈后又回到了猫族。但这些年轻的猫子猫孙们并不认可她。”
“所以她独自唱了那支歌,想让猫族接纳她?”
“与其说那支歌让大家接纳了她,不如说那支歌唤起了群猫对于人生的感悟。贝拉老猫年轻时,是猫族中最光鲜亮丽的一只,她自命不凡,离开猫族外出闯荡,经历了颠沛流离的一生。最后她回到了猫群中,回到了她最初出生的地方。”
男孩显然对父亲的讲述感到不满,那只曾经风光无限的魅力猫,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最后变得如此落魄凄凉?父亲之前说过,当年克莱尔还在剧团时,剧团加入过一段贝拉老猫年轻时的往事。然而当他追问这段往事的剧情时,欧文却说:
“没必要知道那段剧情。它加的突兀生硬,若不是有克莱尔的华丽扮相,那段剧情简直画蛇添足。你看现在这样多好,年轻的猫儿们并不知道当年贝拉老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只带有神秘色彩的老前辈唤起了他们无限的好奇与感悟,最终,他们原谅了她,接纳了她。贝拉老猫就像人们的缩影,每个人总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们即便曾经再怎么辉煌,也终究有落幕的时候,灿烂不过过眼云烟,唯有记忆永存世间……”
就像当年克莱尔创造的辉煌表演艺术,那是留存在他们这代人心中永远不可磨灭的记忆。
“那为什么克莱尔不再继续演戏了呢?和她同台的莉莲一直在剧团中,如果克莱尔也在的话,贝拉老猫就不会轮到莉莲来演。”
“如果克莱尔还在的话……是啊,如果她还在的话,贝拉老猫非她莫属。但命运总是不遂人愿。”
“那贝拉老猫最后怎么样了?她死了么?”
“或许不能这么说,她最后被选中成为升上九重天的那只猫,她获得了新生。”
“她去了天国?获得重生?那她一定又变得和年轻时一样光彩照人。她在那里一定能永远过着幸福的生活吧?”
“也许是吧,谁知道呢?我们谁也没去过那儿啊。”
“爸爸,你说如果克莱尔重新回到剧团,剧团的人会像猫群接纳贝拉老猫那样接纳她么?她还能重新登台演出么?我真想听听她比莉莲还要好听的歌声。”
“我也希望如此啊。如果真有一天克莱尔能再度站在舞台上,我倾家荡产也会去看她的演出。”
然而那怎么可能呢?欧文自嘲地笑笑。克莱尔的人生和他的青春梦想,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人生不是戏剧,不会有那种众望所归的事情发生。而她也不是贝拉老猫,世俗的人们只会记住她的污名而忘记她曾创造的辉煌。
欢腾的剧情一环接着一环,场内高潮迭起。父子二人不再说话,各自安静地盯着下方远处的舞台。剧场内充斥着华丽的音乐和观众的掌声。绚烂的灯光和舞台效果让人目眩神迷。这荒诞嬉闹的舞台剧牵动着台下每一个人的心。人们随着剧情的起伏或喜或悲,恍恍惚惚如坐上了过山车般穿行了整个人生。时间不断往前推进,剧情渐渐走向了最后的高潮。贝拉老猫再次登场了,这一回不仅是她,群猫也在高唱那首动人的歌曲《回忆》。她被选中了登上九重天,猫群簇拥着她,和她一起歌唱。小吉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看看楼板上那位夫人了。
他立刻起身悄悄爬上楼梯。当他把头探出楼梯口时,正赶上新年的钟声响起。全场沸腾了,人们从观众席上站起来,激动地目送贝拉老猫在绚烂的烟火中升天。场下的人和台上的猫齐唱《回忆》。人们情绪激昂,场面热烈壮观。在恢宏的灯光与焰火的光亮中,小吉姆看见那位夫人缩在墙角,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新的一年来到了。
场内气氛依旧高涨,欧文却拉着儿子迅速溜下了楼梯。他们退出工具室,掩好门,立刻奔向休息间。欧文招呼着几个帮工的伙伴抖擞精神,守在剧院各个出口维持秩序。他自己则跑去储物间准备好清洁工具。等过会儿人群退场后,他还要和帮工们一起打扫剧院的卫生。小吉姆跟在他父亲身后帮忙。但他最后看到的那位夫人哭泣的样子,总是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剧终人散,观众们谈笑风生地陆续离开了魅力猫剧院。夜空绽放着新年的礼花,年轻人们在雪地上嬉闹,老人们动情地谈论着方才的剧情。小镇一片温馨祥和。小吉姆在人群散尽后,放下扫帚,偷偷溜回了没上锁的工具间。他顺着楼梯爬到了最顶层。然而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只余地板上一些尚未干透的水迹。小吉姆上前拿起端来的茶杯,发现杯底有样东西。他倒转杯口让那东西落在手中,沉甸甸的,是一枚钻石戒指。小吉姆用手握了握,它通体冰凉,却没有融化成冰水。
数日后,有人在废弃的上游木桥下发现一具女尸。据警方调查的结果,死者系自杀,不是本地人士,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可以证明其身份。死者生前曾做过大面积烧伤植皮手术。令警方困惑不解的是,死者衣着名贵,却身无分文,死前数日都未进食。
当欧文听到这个消息赶来桥边时,岸边已经站了许多人,一干警察正设法把尸体从冰面上挪走。没想到就在众人使力的时候,河冰忽然开裂,几个警员和尸体一同落入了冰下的水流中。人们立刻七手八脚地帮着把落水的警员弄上岸。喧嚣过后,所幸没有人员伤亡。然而那具女尸却在混乱中被河水带走了。围观人群没了兴致,陆续散去了。欧文没看到女尸的样子,就找到一旁的验尸官询问。验尸官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根本没有线索可循,因为她身上除了衣服就只有一件毫无价值的东西。
说着他摊开自己的文件夹,露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塑料袋中装着一枚中间带孔的硬币。
——END——
虚构短篇故事一发完,清表纠结时代背景啥的啦啊哈哈~~X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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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夜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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