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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武林晚辞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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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大汉杭州,正气山庄。
一位俊美出尘的男子背着竹筐,腰缠红鞭,满面风霜地出现在正气山庄门前。
那轮班守门的武盟弟子探头一看,脸色大变,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将那俊美的脸关在门外,顿时黑成锅底。
那弟子飞快地冲进正气厅,正惬意呷茶的肖隐眉头一挑,奇怪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回回、回盟主,那个那个无赖又来了!”
“无赖?”肖隐惊讶地愣了愣,谁胆敢撒野到正气山庄来了,还又?!
“就是那个出口成脏的……那位神医啊!!!”那弟子大急,只差没跺脚来表示自己激动了。
“噗——”
肖隐一口茶喷了出来,那弟子自然是无辜糟秧,淋嗒嗒地抹着脸,可怜兮兮地瞪眼。
“盟主……”
肖隐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无力道:“你先下去吧。”
“哦……那,那人要不要让他进来?”
“唔……不必了,说本盟主不在……”肖隐沉吟地道。
“盟主!”赵怜英人未到声先道地大叫:“盟主,秋神医来看您来了。”
肖隐手一抖,可怜那贵重的陶瓷茶杯摔了个粉身碎骨,再无生还的余地。
就见越怜英领着秋袭水,那人一身雪白,布满风尘,背着从不离身的行当,跨进厅内,俊美无俦的相貌,衬得正气厅顿时蓬荜生辉。
那弟子面色顿色,没好气地番白眼,小声嘀咕:“赵师兄什么都不明白,怎么能随随便便带陌生人进庄子。”
赵怜英耳力何等敏锐,犀利地瞟去,似笑非笑:“小七,皮痒痒啊?我记得你今天当班吧?有贵客驾道,你不迎客人进门已是失职,还胆敢在这里乱嚼舌根,真是太没规矩了,是不是想进戒律堂好好上一课啊?”
那叫小七的弟子立时面如土色,灰溜溜地悄声退出厅外脱兔般逃蹿。
“轻功有长进。”
肖隐目送小七的背影消失,叹息地说。
“怜英,你功劳不小啊,既然这样,本盟主给你大假,好生招待这位贵客吧。”
“呃?”
赵怜英错愕挠头奇道:“可秋大夫是专程来看您的呀?”
小心翼翼地察看秋袭水的表情,武林中人人皆知,秋水神医性情乖僻,不异相与,偏偏他又有一身好医术,行走江湖,刀伤剑创更是免不了,自然不好得罪大夫。
所以纵然武林中几位有名号的大夫都没有好脾气,大家却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招惹。
肖隐乍一见秋袭水,心如雷鼓,乱无章法地跳动,待看清秋袭水满身风尘,面色沧桑,却不由自主地酸涩,可以猜得出来,这一路上,三步找不到北的秋袭水吃足了苦头才再次到得杭州正气山庄。
只是,这又如何?
秋袭水这又是何意?
知道朝戟那里永远无望,终于想通来可怜他了么?
心下这般想着,肖隐又觉自己真是自做多情了,谁说秋袭水来正气山庄是想与他相好了?
当下也不再逗弄属下,吩咐赵怜英退下,温雅地请秋袭水落坐。
秋袭水却不领情,无礼他的热诚款待,拒绝落座,对他奉上的上等清茶自然也不屑一顾。
只用那双狭长上挑的眸子盯着他,盘旋勘察似的。
看得肖隐一阵怦然心动,不免又是不番胡思乱想。
终于忍不住道:“秋阁主背着这么沉的东西,不累么?坐下喝杯茶吧。”
秋袭水皱起眉毛,迟迟地终于开了口:“你身上的毒什么时候解的?”
这话问得肖隐一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秋袭水是问当初为控制他下在他身上的毒物。
不由挑衅讽笑:“秋阁主终于想起来了么?我以为,过了这么久,兴许秋袭水已经忘了世间还有不才这么号人在。”
秋袭水被他呛得脸色一白,怔了怔,扯动着唇角,“抱歉。”
“哦,没事,毒早在大蔺便解了,多亏了嫣大夫。”
肖隐轻描淡写地道,惊奇似地盯着秋袭水,调笑:“原来秋阁主也是会道歉的人啊。”
秋袭水面颊颤了颤,狭长的眸子里锐光忽闪,他既非蛮不讲理的地痞流氓,道歉自然是会的。
肖隐这么损他也太过了些。
不过,今次他不是来计较这个的,当下面上冷疑起来,不悦道:“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而别?”
小岛上杨柳林里,当他终于从漩涡里挣扎出来时,当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可以轻异在放下朝戟,终于愿意正气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情感时,却不见肖隐的身影。
任他将杨柳林翻了个透彻,任他疯巅地刨遍整个小岛仍不见肖隐身影,他才终于意识到,肖隐是真的放弃他了,他又不告而别,独自离开,这次不会再停留着等他寻找,而是真的飞走了。
那天白日里,花丛间,那人还笑说着,他不会飞,可当天晚上他便飞了。
再一次见到朝戟,撇去初时的震撼,朝戟那一屈膝间的愤怒哀伤外,他忽然发现,要接受朝戟爱上顾书君而背叛他抛弃他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没有自己曾经想象中的激动狂巅。
时间果然会改变一切,哪怕他一再坚定一认为他对朝戟的心永不会变,但那一天,当他为顾书君施针时,熬药时,忽然迷茫了,他和朝戟的种种,山盟海誓,都已如昨日黄花,飘然逝去,再不复娇艳,失去了光泽,亦失去了芬芳,不再美好,亦不再值得留恋,也许偶尔惆怅,偶尔怀恋,但,其实都已是过去了。
真实的,反而是与肖隐几个月的晨昏相伴,冷嘲热讽。
“哪时候?”
偏生肖隐装傻地扬眉,仿佛早已将去岁忘怀。
秋袭水又恼又怒,恼自己活该此时此刻被肖隐戏耍,怒肖隐既然一再委曲求全,为何不再低一次头,那他一次机会,成全两人。
“小岛上,杨柳林!”
秋袭水咬牙切齿地答,眉峰紧锁,面含忧郁,“为什么又不告而别?”
“噢!”肖隐似恍然想起似的,偏头:“那时候呀……”
讥诮地笑了笑:“秋阁主和旧情人终于相聚了,不才纵是脸皮厚如城墙也知该避避闲了,免得招人厌,怎么?难道秋阁主不满意么?扰了你和朝戟诉衷肠?”
秋袭水黑着脸,冷笑:“肖盟主哪只眼睛看到秋某和朝戟诉衷肠了?人家有妻有女,肖盟主切勿乱说,坏了人家的名声。”
肖隐挑眉而笑,啧啧叹气:“是了,不才说错了,人家有妻有女,秋阁主求爱自是无望,所以呢?……秋阁主来找不才做什?我可没什么法子让你如愿。”
看秋袭水脸色沉了再沉,很是不豫的样子,冷笑连连,仿佛看笑话般,倒要看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肖隐亦是心一沉,看这人这表情,这架式,分明吃定他对他情深无悔,等着他再度示好?
不由亦学样连连冷笑,接道:“不管怎么说,朝戟总是我师弟,倒底是比某些人亲近些,若有个万一,不才总是要向着他的,秋阁主若是对他还有什么妄想,最好断了,免得徒增难堪。”
果然,秋袭水脸色陡然一变,狭长的眸子瞪圆了,死死地盯着他,咬牙道:“我只问你为什么不告而别!秋某说过了,我对他不再有任何嗜求!”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
肖隐懒懒而笑,站起来伸伸懒腰,笑眯眯地道:“午时了,秋阁主不介意的话,就留下来用个便饭,下午不才还有要事,便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