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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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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去H市的前一晚,顾妈妈特地做了一大桌好菜,提前为她送行。
饭桌上,顾妈妈不住的抱怨华盛公司不人道。
“这什么公司啊?都不让孩子在家过完年,再大的企业也该讲个人情吧?就知道欺负你们这些刚出大学的新人!”
顾维樑啃着鸡腿哼哼。
“妈,您别偏袒她,是她自己突然脑抽风跑去支教,没收到录取通知,人家大发慈悲延长了这么久还肯收她算是讲人情了,而且跟她一批的那些,有些都通过实习期已经转正了。”
满桌佳肴,伴在身边的人亦如家人。
她端着酒杯,站起身,微红的眼里是诚挚的感激。
“这一杯酒,谢谢叔叔阿姨还有哥这些年的照顾!
仰头,一杯灌入喉,喝得太急,呛得人咳嗽起来。
顾维樑一边帮她顺着背,一边鄙视的翻白眼。
“你丫这破酒量还好意思敬酒...”
顾妈妈端了水过来,见她咳得面色发红,忍不住道:“姑娘家家的,在外边可不能乱喝酒,自己要小心知道吗?出去了有事没事常给家里来电话,我跟你叔叔都惦记着你呢......”
顾爸爸用筷子敲了敲碗边。
“行啦行啦,还让不让孩子吃饭了,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她只是去实习,又不是不回来了...”数落完顾妈妈,顾爸爸倒是接班了,“...陌姜啊,我已经跟老何说了,你到时候到了H市,就打她女儿的电话,先跟她合住着,等稳定下来,住的不舒服,再另外找房子啊。”
老何是顾爸爸同校的老师,有个女儿,也在H市工作,最近正好先前合租的女生搬走了,空出来间房,顾爸爸就赶忙替她联系了。
“知道了叔叔,我已经跟何老师女儿打过电话了。”
顾爸爸点点头,盛汤入碗,喝了两口,放下瓷碗,抬眼看她,隐隐竟现水光。
“陌姜啊,工作都是小事,做的不开心,咱就回来啊...叔叔知道你这孩子,心大,也善良,千万别委屈自己,知不知道?”
她用力点头,发誓一般,鼻子却酸得厉害。
“叔叔,我会一直过得很开心,过得很好。”
顾爸爸没再说什么,低头,喝完碗里的汤。
顾维樑夹了鸡翅放进她碗里,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一如旧日,眼里却有情绪沉淀了,长兄如父的目光,谆谆教诲。
“...生姜啊,在外边,别跟人抢肉吃啊,别弄得跟被虐待大似的。”
“......”
陌姜默默伸出筷子,把最后一个鸡腿夹回碗里。
临走的时候,顾妈妈送她到玄关,拉着她的手,却不舍了。
“一转眼,我的小陌姜都长这么大了,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三岁,像个小肉团,又爱笑,怎么闹都不哭的...”她念叨着,禁不住红了眼眶,抬手轻轻拭了眼角,看着身前的人,眼里慈爱疼惜,“...最近还是瘦了不少,兰玉地下有知...要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顾爸爸伸手拽了拽她:“别说了,时候不早了,让孩子早些回去休息吧。”
陌姜朝他们轻轻鞠了一躬。
这些年的陪伴和照顾,她受之有愧,无以为报,只在心底默默祈愿,顾家人,幸福安康,长命百岁。
她走下楼,没有回家。
时候尚早,只是冬季的天易黯,霓虹初上,满目华丽夜景。
她沿着长街走了许久,最后,缓步走进一座高档小区,熟门熟路的乘上电梯,按下十七楼层。
她站在门口,从包里翻了翻,摸出来是个睡不醒的灰色小猫,底下坠着微凉的钥匙。
她开门进去,打开所有的灯,光芒刺目,入眼是单调至乏味的陈设和色调,
那人,被称作天才,明明对色彩有最灵敏的感触,却孤僻至极也笨拙至极,待人待己都如此,连自己所住的地方都不愿花费些许心思。
她抬手摸了摸玄关旁的鞋柜,指腹染尘。
许久无人回来,家具上面早已落了一层薄灰。
她去厨房找出抹布,接了盆水,细细擦拭了茶几,餐桌...深冬的夜里,匍匐在地板上,那么怕冷的姑娘,毛巾沾上冰凉的水,一点点擦干净每个角落......
大寒时节里,她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最后累极困倦,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气喘不止。
她睁着一双眼,看着天花板,亮堂堂的白,逼仄晃目。
那人,常画画至黑夜白天颠倒了,忘却时间,极累的时候,也常这样躺在沙发上,一觉睡醒,也不知时辰......
“真是笨蛋啊...”
她对着一室空旷,喃喃笑骂。
屋内静谧,无人应声作答。
哪怕开了所有的灯,通明如白昼,也不过空荡荡的一道孤影。
她探手,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
那是在法国唐人街的时候拍的照片,他们在异国他乡,唯一的合影...好像也是这么多年仅存的,唯一一张照片。
唯一...多珍贵的词。
照片上的两人,并肩而立,好似依偎,那般亲密无间的模样,女生专注看着前面的镜头,笑靥如花,那男生,却侧眸,看着身边的人,目光温柔,浅然微笑,洒了满身日光,倾城的暖,几乎透过照片溢入掌心......
她静静看了许久,缓缓蜷缩起身子,在沙发一角,轻轻合上眼,卸下一身盔甲,从四面八方的寂静里袭来的悲伤,终于得以侵袭...干涩至生疼的眼里,迟迟...落下泪来。
“小迟,我走了,真的要走了...要去北方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她嗓音沙哑,如灌了寒风,磨砺生疼。
她说:“对不起啊小迟...我说谎了,你能不能...别忘了李陌姜?”
一室清冷惨白的灯光,吞没了回声,窗外万家灯火暖寒夜,她蜷缩的身子,轻轻痉挛着...终究等不来谁一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