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鲁诺夫

16、放了大家

　　“苍狼，他们都叫你大当家的，然而我觉得你根本不配做他们的头领！你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
　　众人终于不敢笑了，都小心翼翼地觑着大当家的脸色，心里猜测着这个女人会怎么死。
　　苍狼眯起眼睛：“你继续说？”
　　“你以为截了大兴的进贡是大喜事一桩？知不知道你为了逞一时之勇图一时之快，将寨里上上下下这么多的人提前送进了鬼门关？你以为九洲会在乎大兴的郡主，几个宫女，一点财物？九洲富硕天下皆知，会在乎这点儿东西？九洲要的，不过是大兴对他的臣服……这个道理我相信以大当家的智慧应该都懂，既然都懂，怎么就不明白，你截了九洲附属国的进贡，九洲为了讨回面子，一定会对狼头寨赶尽杀绝呢？你这不是提前置众人于死地是什么呢？”
　　苍狼沉下脸：“老子会怕了他九洲不成？山高皇帝远的，就算他来了老子也不怕！”
　　“你是不怕，你不怕死，怎么不问问你的手下们怕不怕死？你以为九洲军队也像大兴那样都是脓包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九洲的军队也是外强中干，你苍狼大当家可以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你能以一敌千敌万吗？九洲皇帝治下清明，几十年未见战乱，军饷丰硕粮草富足，哪怕就是围了狼头打持久战，也能活生生饿死你们！”
　　苍狼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简直像是山雨前的黑暗，狠狠地蹬着吟风的时候，她像是被某种凶猛的动物盯上了似的。
　　狼，难怪要叫狼头寨，他要叫苍狼。
　　他担得起这个名号。
　　“老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吃进肚子里的货，别想老子吐出来！”
　　“不是让你吐，只是让你停一停，晚点再吃……大兴进贡九洲，历来也会得到九洲皇帝的赏赐，金银珠宝不会比去的时候少多少，到时候如果大当家不怕大兴搬了救兵，大可以再截一次。”
　　下面立刻有人叫嚷了。
　　“你说截就截，你以为当土匪这么容易的？”
　　“已经得罪了大兴，放了他们不过是去通风报信泄露狼头寨的位置而已，不如玩腻了杀掉一了百了！”
　　“对啊，咱们花了多大功夫埋伏了多久才截下来的——”
　　吟风回头大喝一声：“你们为了财色，命都不要了吗！”
　　“大当家，我还有一个需要你放了他们的理由。”
　　“截了大兴的进贡，这对大兴来说是个大事，想必大兴四年前的三王之乱你也有所耳闻，现在大兴急需这次进贡的机会来像九洲表个忠心，如果你截了不放，九洲就有理由任命代理大臣进驻大兴朝廷，大兴虽是个附属小国，却也只认自己的皇帝，到时候，只怕大当家您数着钱偷着乐的时候，两国却已经在酝酿战争了，试问战争一起，九洲大军侵入，狼头寨还有几分存活的可能？”
　　鸦雀无声。
　　这只是一群每隔几天打个劫，除此之外无所事事满脑子酒色的山贼盗匪，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利，没有国。谁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想他们心血来潮的一票活，会不会引起两国的战争，他们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富贵。所以当吟风将事实道理，一条一条地讲给她们听的时候，他们没办法反应过来。
　　“再说你们，在这里落草为寇的，有几个不是大兴人？难道你们都是孤家寡人不成？就没个沾亲带故心里挂念的人还在大兴与世无争地活着？你们就忍心因为自己一时贪财，将他们都推进战争里？”
　　苍狼抬手打住她：“别说了，我考虑考虑。”
　　能考虑就好，吟风心里松了一口气。
　　“大当家尽可以考虑，反正进贡路途遥远，耽搁个几天也是正常……只是这静荷郡主并一干宫人，还请大当家暂时放过他们别动才好。”
　　苍狼闻言，一道狠厉地眼神射过去，却也明白，让九洲皇帝穿个破鞋，一样会挑起战争的。
　　“哼，”苍狼突然冷笑一声，“不用考虑了，老子答应放了他们！”
　　底下一阵骚动，却也没人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吟风的话，句句在理。
　　“只是，你留下来，”苍狼伸手指了指她，“其他人我都可以放走，你留下来，你放心，老子不会委屈你，狼头寨缺个二当家，你留下来，好好用你的脑子给老子出谋划策！”
　　吟风一怔，嘴唇动了动，随即爽快地答应了。
　　“可以……反正去了九洲也还是个小宫女，哪有狼头寨二当家威风。”
　　狼头寨的二当家几年前意外死在了截票现场，之后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垂涎这把交椅，数都数不过来。
　　现在竟然被一个外来的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给争了去，流过血立过功的他们谁能服气？更何况，就因为她几句话，他们都捏在手里试过手感的女人就这么又要送走！
　　顿时吟风感觉到了许多带了愤恨的眼神有如实质般直直地打在她身上。
　　她装作不知：“大当家什么时候放他们走？”
　　苍狼闭着嘴没有说话。
　　“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放他们走吧。”
　　“有一件事刚刚一个弟兄担心的很对——带他们进狼头寨转了一圈却又放他们走了，他们转头带人杀过来怎么办？”
　　“此去九洲少说两个月的路，时间足够大当家另寻一处风水宝地了吧？”
　　“如果他们搬的是大兴的救兵呢？”
　　“哼，大当家亲自试过，还怕大兴的士兵？”
　　“哈哈哈，也对。”想起之前十分顺利的一战，苍狼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去，放了那些人！”
　　木铮昀清点贡品的时候十分心疼，少了几件十分值钱的东西，但是他又不敢说，能出虎口他就要烧高香了，急急地带了人跑了。
　　跑到一半才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女皇帝没跟着出来！
　　木铮昀含泪望了一眼狼头寨的方向。
　　“放心吧，皇上，臣会如实禀告柳相，让他带重兵来救你的！”
　　说完一挥马鞭，头也不回的走了。
　　说白了，在他看来，女皇帝的命远没有他自己的命金贵！

　　而此时的吟风，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边，看着苍狼和贺白瑛你来我往的对饮。
　　本来苍狼是要庆祝她荣升二当家要来个不醉不归的，不过被吟风以女子不善酒的理由严词拒绝了。
　　她现在在想别的事情——
　　她不会留在狼头寨。
　　这是她无比确定的事情，她出皇宫，唯一的目的就是去九洲，取得九洲皇帝的支持，回来肃清朝廷，做个名副其实的皇帝。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目的，她大可以在出了凉城城门的那一刻就抬脚往北往南，甚至西入群山，做一个无国无家十分自由的人。
　　她没有这么做，所以她也不会在此停留。
　　而她想的就是，能有几分把握，诱拐这个心善的三当家，和她一起去九洲。
　　他不愿意做个土匪，吟风能看出来，他走过大门，对着门上悬挂着的狼头都要可怜一番。
　　她只要能劝服他，离开他一直信仰的山寨和他的大哥。
　　“女人就是不一样，细心！”苍狼微醺，舌头都有些大了，“是该找个女的管家，咱男人才好开疆扩土征战四方啊……干！”
　　贺白瑛盯着手里的酒杯，眼神有些迷茫。
　　“大哥，我们不要再去抢别人的了……”
　　“哎哎哎！”吟风马上打断他，“喝酒喝酒！”
　　贺白瑛傻了，她可不傻。苍狼看上去酒量就很好，贺白瑛说什么不想抢，结果只会激怒了这个大当家，别到时候她还没靠着他出去，他自己就被拘了……
　　冷不丁这个时候，苍狼突然转眼看她。
　　“你到底是谁？”
　　他问得认真，由不得吟风不慌。
　　她僵了许久，才扯出一个笑来：“一个指望跟着你发财的宫女啊。”
　　苍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
　　“行了，老子要回去了，去挑个顺眼的女人抱着睡觉。”
　　吟风十分礼貌地说了声走好，然后去拖拽贺白瑛，费了好大力气似的把他弄到了床上。
　　苍狼的脚步一走远，吟风立刻趴在床头，左右开弓地小幅度扇在贺白瑛的脸上。
　　“贺白瑛！醒醒！醒醒！”
　　贺白瑛嘟哝了一句睁开眼睛，看到是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吟风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不想做土匪了？”
　　贺白瑛愣了一愣，继而老实地点点头：“嗯。”
　　“那我们走吧，离开狼头寨。”
　　贺白瑛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了。
　　“这是我的家，我不走。”
　　“你不走就要做山贼，做土匪，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我不要杀人，我不要做土匪！”
　　“那就和我一起走吧。”
　　“我不走。”
　　“不走就要杀人。”
　　“我不杀人。”
　　“那就走吧。”
　　……
　　贺白瑛喝多了，脑子也就转不快了。
　　在吟风的耐心诱导下，终于答应和她一起逃出狼头寨，去九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