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鲁诺夫

14、苍狼天魁

　　夕阳下，一队人马慢悠悠地向东走着，遍洒黄金的阳光被他们抛在了背后，背光阴影里的脸上，满是疲惫。
　　吟风第无数次在抬脚的时候抖了抖腿，这样可以短暂的缓解酸痛，然而再踏在坚硬的地面上的时候，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后悔了，早知道跟着车队的宫女侍卫都是苦逼的步行，她还不如买匹马自己去东边呢！
　　前路漫漫，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难怪听说之前去进贡的宫女侍卫，没几个能回来的——这样走上两三个月，腿就废了，该怎么回来啊！
　　吟风紧蹙眉头，咬牙忍住一下接一下的钻心的疼痛。
　　正在这时，身后马蹄踏踏，不一会儿，一个骑着马匹身着戎衣的士兵超过了他们拦在了队伍前头。
　　“木大人！宫中急报。”
　　木铮昀皱眉，他出发还不到一天就发急报，“出了何事？”
　　士兵不语，递上锦书，木铮昀接过来，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
　　女皇帝逃跑了。
　　柳相怀疑她混进了进贡车队里！
　　木铮昀一个翻身下了马，“吩咐下去，清查人数！”
　　吟风排在队伍的中间，这个距离，木铮昀的声音传过来就只有虚无缥缈的一丁点音量。然而还是像一块石头一样一下子砸在了吟风的心上。
　　清查人数？
　　木铮昀好歹是站在朝堂之上每天面圣的人，这样一个个查过来……她肯定要露馅！
　　吟风捏紧了面纱，正指望这巴掌大的薄布能遮掩一二，就瞧见前面的宫女们纷纷摘下了面纱，管事太监拿着名单一个个地对过来。
　　这下完了。本以为就算被木铮昀或者荷蕊发现，也是出发后好几天了，那个时候木铮昀带着她一起去九洲就罢了，如果单独叫人压她回来，她也有办法半路逃脱。
　　而现在……只不过刚出发不到一天，那个柳相竟然就猜到了她的行径！
　　吟风心下懊恼，应该再跟个一两天之后再混进队伍里的。
　　“你！清点人数了！还不快把面纱摘下！”
　　管事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叫道，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吟风赶忙摘了面纱，死命低着脑袋。
　　“你叫什么？”
　　“春晓。”
　　“春晓？”管事太监对着名单念道，“程春晓？是你？”
　　吟风赶忙点头。
　　“你把头低成这样干嘛？抬起头来，让咱家看看。”
　　原来随队出行的宫女侍卫之类服侍人等，姓名籍贯都被编录在了一本小册上，随同的还有几笔简画，虽不十分像，却也要有六七分像，就是为了防止有图谋不轨之人混了进去，从中作乱危害两国和谐。
　　管事太监对着画像又看了吟风几眼，哎，虽说乍一看这人与画不太像，但是简笔画就是这样，越看反而越觉得像。他点点头，踱到下一个宫女面前：“你叫什么？”
　　吟风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就听那边一声“且慢！”
　　赫然就是木铮昀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没了魂！
　　木铮昀直直地走过来，站定到吟风面前，“抬起头来！”
　　这叫她如何能抬？
　　吟风没听见似的，心里盼着这位木大人叫的会是她前面或者后面的宫女，千万不要是她就行了！
　　然而，木铮昀又一声大喝，打破了她的幻想。
　　“程春晓！抬起头来！”
　　她只能不甘不愿地抬起头——任谁都要心不甘情不愿的，她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混进来，走的脚底都磨破了，要看着再走上几天出了大兴的势力范围她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谁曾想这个时候被认了出来！
　　尽管她皱着脸嘟着嘴五官都揪在了一起，木铮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陛下！”他满脸不敢置信，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他不成器的小儿子似的，“陛下！您怎么可以做出如此儿戏的事情来！”
　　好吧，被认出来了。
　　吟风收起搞怪地表情，一言不发地望着地——等训！
　　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臣子吗？不是，是她的衣食父母啊！她这个皇帝还得靠他们给口饭吃呢，所以没事挨个训那都是正常的。
　　木铮昀会不训她吗？当然不会，他和他的上司柳儒青是一个想法，他们深深地觉得自己累死累活都是为了大兴，都是为了她的皇位安稳，都是为了她的荣华富贵，而她这个皇帝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胡闹！
　　以前这些下等宫女太监和外围的侍卫们只是听说当今的女皇帝是个傀儡，是个空架子，现在他们可是亲眼瞧见了，一个四品的尚书，都可以词严厉色地教训这个女皇帝，而她只能低下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像是想要把脑袋埋在土里一样。
　　顿时大家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别的意味。
　　听到动静，极不情愿地走下马车的荷蕊，即便被人搀扶着却还是嫌弃野外的土地太坚硬，沙石太多，硌脚！
　　“什么事啊？怎么能耽误行程……”
　　话音未落，就瞧见了木铮昀面前站着的吟风。就好像荷蕊带着面纱，吟风还是一眼能认出她来一样，即便吟风头低得再低，荷蕊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宫装的女皇帝。
　　这可气坏了她了。
　　也顾不得郡主礼仪了，荷蕊大步走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到底什么毛病？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宫——啊！”
　　一尾羽箭贴着她的裙摆楔进了脚边的地面里，打断了她的话。
　　“有刺客！有刺客！”
　　眼尖的侍卫很快发现了贴伏在地平线以下的黑压压的不同寻常的景色——那是一群武装了刺客。
　　为首的一人竟毫不畏惧地站了起来，手里的弓弦似乎还在震动，方才差点射中郡主的那一支箭，就来自他的箭筒里。
　　“保护郡主！”
　　“保护贡品！”
　　吟风暗骂了一句白痴，哪个没脑子的侍卫这么喊的？这特么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们这里有个郡主，我们这里还有很多贡品，你快来抢啊快来抢……
　　嗯，还好没人喊“保护皇上”……
　　木铮昀没喊，却无声地将她护在了身后，而他的面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将士。
　　吟风：“……”
　　这群人显然有备而来，不过二十来个人，竟能将大兴派出来的五百精锐杀得片甲不留。
　　最后还将所有的女人和财物堆在了一边，五百将士死的死俘的俘，竟无一幸免。
　　这群人显然是伙山贼盗匪，还是群实力不容小觑的山贼盗匪！
　　吟风伙同一众宫女，抱头蹲在一边，有人被吓得瑟瑟发抖，有人正在小声抽泣，还有人干脆被吓得昏了过去。
　　“你们竟敢截大兴进贡给九洲的贡品！是嫌活的太长了吗？”
　　木大人就是木大人，朝廷命官的风度就是不一样，哪怕抱着头蹲在地上，也丝毫不影响他说话说得掷地有声。
　　然而这句话没能给他赢来山贼的钦佩，反而挨了领头的头头一脚。文官羸弱，这一脚下去，立刻抱紧了肚子疼得痉挛起来，再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一个狗腿谄媚地站在头头旁边，戳着大拇指对众人说道：“这是我们狼头寨的大当家，人称苍狼天魁是也，我们大当家说了，叫一声天魁爷爷饶命，就不杀你们！”
　　吟风小心地抬眼瞧那苍狼，虽说早春已过，时下也是乍暖还寒之际，更别提这苍茫草原昼夜温差之大了，普通人仍然套着个袄芯，这人倒好，一件去了袖的开襟，底下的裤子也短得露出了脚踝，浑身肌肉，尤其是胳膊和胸脯上的腱子肉，撑得一身短褂形同虚设，哪儿都没遮住。
　　苍狼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得吟风赶忙低了头。头低下去了又懊恼，她堂堂大兴国主，为何要惧怕一个小小山贼？她应该像木铮昀那样，义正言辞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吟风朝木铮昀瞥过去一眼，后者躺在地上，疼得动都动不了，无助地哼哼着。
　　……算了，她还是老实待着吧……
　　“你就是大兴郡主？”苍狼抬起邪笑着抬起荷蕊的下巴，“啧啧，确实有几分姿色。”
　　荷蕊吓得身子都打颤了，却仍然禁闭着嘴唇一脸不可侵犯的高傲表情。
　　“本宫是大兴郡主，你要是敢动我一下，就等着五马分尸吧！”
　　吟风默默地撇过脸去，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苍狼一把拉起荷蕊搂进了怀里。
　　“这个女人我要了，其他的都归你们。”
　　所有被劫的人都一脸惊恐，吟风的心也颤了一颤，然后直直地往下沉。
　　她当然知道“归你们”是什么意思，就算之前不知道，苍狼这一句话之后，其他山贼高声欢呼和奸笑，以及盯着她们的淫邪而不加掩饰的目光，也让她明白，今日恐怕在劫难逃了。
　　跪在前面的几个宫女强行被拉了起来，任她们怎么哭闹拒绝，那群野蛮的男人们都像拖鸡仔似的轻而易举地将她们抱进怀里，百般猥亵。
　　紧接着，便是几名宫女凄厉的叫声。
　　彼时，吟风已经被一个山贼拉住了肩膀，对方力气之大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那个宫女的叫声就如最后的丧钟，猛地敲进了吟风的脑袋里，震得她晕乎乎地直想吐。
　　“且慢！”她大叫一声，镇住了想要拖她走的那个山贼，也使得其他人的动作暂停了一下。
　　他们直直地盯着她看，想要知道这个没有哭闹也没有昏厥，还能大声喊叫的宫女，到底想干什么。
　　吟风深吸一口气，不管是以前的沈家幺女，还是现在的大兴女皇，与其这样被玷污被羞辱，还不如自我了断！
　　她要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