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小 十

1、飞

　　那是年少无知的时代，那是年少轻狂的时代，可是年少却不能成为我们犯下错误的理由。
　　（一）
　　他们说我们是上帝的宠儿，是的，上天给了伊婷公主般的高贵，而我如天使般可爱。可是我们是不知道感恩的孩子，我们肆意地张扬，挥霍着我们的美好，我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每次演出后的鲜花与掌声，坦然地接受男孩子的礼物与关怀。于是我们在张扬跋扈的14岁，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们如那个夏天的烈日一样高傲，伊婷说，“小可，我们来打一个赌。”
　　我说，“好。”
　　“我们比一比谁会在毕业前交到更多的男朋友。”
　　男朋友，在那时我们的理解，仅是一个亲密的玩伴，是女孩子虚荣心的满足，更像一种时尚的象征，爱还离我们太遥远。
　　我是那样的争强好胜，我说，“好。”
　　于是我们开始与各种男生交往，开始我们幼稚可笑的所谓的“爱情”。
　　我们频繁地更换自己的男友，一个月，半个月，最后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对一个男孩说拜拜。我是那样高傲的人，我为自己找了一个自以为美丽的借口，我对他们说，“如果你爱我，请给我飞一样的自由。”然后微笑着离开。
　　我们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多么可怕而危险的游戏，直到小北。
　　（二）
　　小北死了，在一个微雨的夜晚，他从很高的楼上纵身跳下，宛若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没有人知道小北为什么自杀，除了我。我在书包里找到了他留给我的绝笔：
　　我心爱的女孩儿喜欢飞一样的感觉，于是我表演给他看，结果我飞到了天堂。
　　北
　　我突然不会哭了，我不知道爱情意味着什么，是什么样的力量会让一个人为爱而死，但我知道生命的意义，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就再也飞不回来了。
　　小北，我甚至已经模糊了他的面孔，只记得他有着很干净的笑容，从此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三）
　　初中毕业，然后高中，大学，我不曾再爱，我拼命地学习，想要很不公平地将小北忘记，可是小北的笑容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他总是笑着对我说，“小可，你一定要幸福。”
　　他们说我是圣洁的天使，不可被爱情沾染。我知道，我不是，我是魔鬼，是被上帝做了记号的魔鬼，不再享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如果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那么这个惩罚太轻了。
　　（四）
　　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只想逃走，不是怕受伤害，而是怕伤害我爱的人。那一刻，我真的理解了爱情的力量，理解了小北如何会为我而死，如果需要，我想我也会豪不犹豫地为我面前的人献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小可，那并不全是你的错，那时我们少不更事，不懂得爱情，不知道珍惜，只是一时气盛，才犯下了那可怕的错，你已经独自承受痛苦这么多年，该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了，大胆地去爱吧，小北在天堂也该是希望你幸福的吧。”伊婷宽慰着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在为我开脱罪责。我望着这个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才是真正被上帝眷顾的孩子吧，至少没有像我这样犯下无法挽回，而不可饶恕的错，我突然有些羡慕她。
　　（五）
　　我知道这样对小北很不公平，但我无法抑制对他的思念。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不再让我叫他学长，“南。”他轻轻地说着自己的名字，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让我觉得很温暖。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让南来帮助我忘记北。
　　我又梦到了小北，他依然对着我笑，“小可，你一定要幸福。”醒来时，我泪流满面，这是小北飞走后，我第一次哭出来声。
　　（六）
　　跟阿南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感觉很幸福，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值得我去在意，有了他，我的生命中才有了阳光，我才有了生活的意义。我不敢去奢求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太过美好的誓言于我更像一个绝妙的讽刺，让我觉得恐慌。我只想每天都能看到南的笑容，用尽我的全力去呵护这份可贵的爱情。
　　（七）
　　我好后悔，好后悔，我宁愿永远都不曾打开阿南的钱夹，可我还是打开了，当我拣起那张滑落的照片时，我的眼前一片灰暗，照片上是两个对着我微笑的少年，一个是阿南，一个……是……小北……
　　北是南的弟弟，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实，我终于知道，我的惩罚才刚刚到来。
　　（八）
　　我拼命地跑，努力地仰起头，想阻止眼泪往下流，可是泪水肆意地爬满我的脸……我该怎么办，向他坦白我害死了他亲爱的弟弟，还是开始另一场欺骗……我是一个懦夫，我决定让自己暂时逃避。
　　再次见到南的时候，他正拉着伊婷的手。他们停在我的面前，没有丝毫的躲闪，南直视着我，我看着南眼眸中的我，那是我完全陌生的眼神，愤怒？失望？无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眼神里绝对没有愧疚。然后他决绝地转身。
　　“你爱南？”我转向伊婷。
　　“我告诉了南，你与小北的事，于是他选择了我。”这样冰冷的声音，这样冰冷的面孔，这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伊婷。
　　“那愿你们幸福。”我感到空气正在我的身边冷凝，结成冰，然后刺向我的心脏。我转身，只想躲回到我那原本就看不到光明的世界里去。
　　“我不爱南。”
　　“……”
　　“我，爱，北。在那个在你看来还不懂得什么是爱的14岁，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北，可是他选择了你，而你却让他走向了毁灭。”伊婷已经变得歇斯底里，疯子一样的吼着。
　　“你是在报复吗？”我望着面前这个已完全陌生的女人。
　　“是的，不光是你，还有南。”
　　“为什么还有南？”我也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是我一个人的错。”
　　“小北给你写绝笔信的时候，南就站在他身后，他却没有阻止，他以为那只是小孩子又一个幼稚可笑的游戏，如果他阻止就不会有悲剧的发生，你们都是自以为是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小北的感受。我要你们都为此，付，出，代，价。”
　　我仿佛被人向后猛推了一下，瘫坐在地上。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南得了眼盲症，他的世界即将一片黑暗，可我觉得这不够，我要让他的心里也永远看不到光明。哈，哈……”伊婷冷笑着从我身边离去，这个夏天真的好冷。
　　（九）
　　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当我醒来，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可惜这不是，就像小北，再也飞回不来了。
　　我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小北的笑容了，却总是看到那个雨天的一地鲜血，小北躺在血泊中，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痛苦，我挣扎着醒来，却想要伸手去触摸小北的脸，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爬上窗台，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雨中我隐约地看到了小北的脸，这是他好多天来第一次对我笑，那笑容越来越清晰，“小可，我带你去飞吧。”
　　我说，“好。”然后我纵身向他飞去。雨雾中朦胧地看到两张脸，南和北，然后他们慢慢地重叠成一张，对我说，“小可，你一定要幸福。”我笑了，我终于找到了飞一样的自由，然后我用最后一点力量捂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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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阿南能用我的眼睛看世界。”这是我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封信，想了很久，最后署名只写了一个字，“北”。
　　（十）补记：再也听不到的南的声音
　　当我看到小可颤抖地拿着我跟小北的照片时，我是那么的心痛，我总是很小心的避免提起小北，我想用爱将这个犯过错的天使带离黑暗的阴影，给她光明与希望，让她拥有年轻女孩应有的快乐，可我还是触及了她那刚刚开始愈合的伤疤。
　　小北是我最可爱的弟弟，他的死，我们都有错，小可的高傲，我的冷漠，小北的脆弱，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化成了我们心中永远的伤痛。可是让一个本应快乐的女孩，独自承受如此大的悲哀，实在是太沉重，太残忍了，我想小北在天堂也一定希望小可过得幸福。
　　我以为我可以代替小北继续爱她，一生一世保护她，可我又错了。我无法带给她光明，因为我的世界即将是黑暗，我得了眼盲症。
　　当伊婷来告诉我小北与小可的故事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曾是小可最信赖的朋友啊，可是我决定配合她演好这最后一场戏，爱是如此的自私，我自私地利用了伊婷。在伊婷讲完小北与小可的故事后，我佯装大怒，然后接受了伊婷的爱意。我知道这对伊婷很不公平，我只是想让小可彻底将我遗忘。
　　当我用无情的目光直视小可明亮的眼睛时，我的心在流血，请让我记清你的脸，这样在以后没有阳光与任何色彩的日子里，我依然可以回忆起你的美好。我感到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在涌动着，于是我决绝地转身，那一刻，我真的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
　　小可，原谅我无法带你去寻找光明，请将我遗忘，然后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自由，小可，你一定要幸福。